第十七章
两个小时之后,飞机稳稳地降落在平城机场,叶舒下了飞机,习惯地抬头,平城的天色不太好,阴阴沉沉,风雨欲来。
踏上这片土地,仿佛和那人有了更深切的联系,叶舒站在路边傻傻地笑,风势渐渐大起来,扬起她的长裙,手里攥着从江扬那里要来的地址,叶舒搭上了出租车。
一路上她都无心欣赏,她不是旅人,不是归乡游子,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翻越山海,来寻她心尖上的人。
从陌生的地址上叶舒看不出现在身处何处,只能从周遭的环境判断是在郊区,路上她还紧张地开着导航,幸好只是她自己多想,车子顺利地停在路边,司机好心地指着路对面,让她看着门牌号找就行。
背上包,一步一步地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不真实。
其实没有提前与他说,是个很糟糕的主意,可人总是喜欢出其不意,骨子里喜欢刺激,只有刺激过了头,才会后悔为什么不循规蹈矩。
黑色的铁栏割断叶舒的视线,她仔仔细细瞧了一眼门牌号,才按了门铃。
意料之中,并没有人开门。
往铁栏里望了一眼,满眼的乔木,辨不出是什么树,看着苍白的枝干只觉得年代久远,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吗?叶舒低头,怪不得他一副沉闷的性子,就像这些老树一样,踢了脚边的石子,想了一会儿,她便往回走。
叶舒自然不知道这处庭园隐藏了多少秘辛,又经历了多少风雨,外人眼里的风平浪静只不过是欺人的假象,人来,人又走,满园的暮气似乎留不住新生。
天色也越来越沉,叶舒此刻才开始担忧,犹豫之下,想给严萧打电话,不过老天今天格外善解人意,还没等她打电话,那人便出现在她面前。
“叶舒!”
不过两个月,眨眼而过,可此时见了面才知道思念比想象来得绵长。
叶舒大大方方地任他看,笑得灿烂,似乎能够穿透这压顶的乌云,给他一处纯净阳光。
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叶舒看着他,大热天居然穿着长袖的衬衫,袖子挽到臂弯,再往上,领口的扣子早就松了,平白惹人遐想。
似乎情感到了某种程度,言语也成了多余,严萧不顾身上的暑气,将她抱进怀里,两人的体温叠加,足以燃烧一切。
旁若无人地腻歪地一会,严萧才将她带进房子里。
叶舒一穿过铁栏,就感觉到温度明显降下来,凉意袭来,转眼去看那些树木,问了严萧它们是什么树,严萧告诉她都是紫檀。
怪不得他身上总是檀香萦绕,怪不得他有一枚随身的檀木吊坠,一切都有了解释。
叶舒顺势问,你们家不会做的木材生意吧?
严萧愣了一下,随后摇头。
一路顺利,叶舒心情好的不像话,可是进了门,她甚至来不及打量房子构造,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就让她陷入疑惑。
那人也是明显的吃惊,看看严萧又看看叶舒,但随即敛去自然流露的情绪,换上了盈盈笑意,只是叶舒读不懂。
“严萧,还不快我介绍介绍?”
“这是叶舒,阿舒,她是秦音。”
叶舒听着这个名字觉得熟悉,不是不待她想清楚,就向她微微点头,一样地笑脸相迎。
三人没有多说什么,两句话就是交情,严萧也没有解释便将她领上楼。
入眼的房间没什么装饰摆设,高大的书架独自占领一方,叶舒扫了一眼,外文书不在少数,和中文的泾渭分明,大多都是建筑书籍,再看看明亮的窗前不能免俗摆着书桌,沉沉的褐色其上还铺着未完的画稿,叶舒伸手要拿却被严萧抢了先,叶舒盯着他低声说了句小气,却引来他的笑,一样的无奈,一样的宠溺。
这是他的房间,叶舒知道,只是她觉得别扭,想问楼下的秦音,是那个让严萧来不及与她道别就匆匆回来的秦音吗?
可她没问,她忘了,忘了严萧说过,如果想知道什么就问,别猜。
她还太年轻,单纯而敏感,没能得到他的爱情时,她还是随心所欲的叶舒,潇洒也任性,可现在不一样,她珍惜与他的点滴,所以不愿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猜疑,打破已经泛着微光的未来。
他不说,会有他的道理。
所以,一整个下午叶舒都在房子里参观,而且已然发现他的爱好,除了一整的建筑模型,还有一房子的画,清一色的素描,可墙上挂着的却是油画,仿佛是抽象派,因为叶舒没一副也看不懂。
到了夜里,憋了一天的雨倾盆如注,雨声掩盖了所有的声响,严萧见她还站在窗前,唤了两声没见她应,直接上手将她抱到床上,叶舒埋头在他怀里,说不上来情绪。
听着雨声,本该平息所有的杂乱,可刚刚站在窗前,她突然沉重,仿佛这一场大雨是决堤的悲伤,不尽情宣泄就不能解。
严萧见她趴在他怀里没动静,以为她是今天行程劳累,将她轻轻移到床上,拉过床单给她搭在腰间,轻吻了她的额头,说了晚安便出了门。
今晚沉默得怪异,叶舒今日见到他,自然欢喜,可从进门见了秦音,隐隐开始别扭,到底是在意她和严萧关系匪浅,还是在意她虚伪的笑意,叶舒都没有答案。
大雨下了一夜都没停,第二日显得越发可怖,叶舒起床时,严萧已经不在身边,不过他给她留了字,说早餐在楼下,他很快回来,剩下的时间都是她的。
嗯,当然,他都是她的,时间算什么。
戴上表,叶舒瞧了一眼,已经九点整,可窗外雨势不减,雨声催人眠,所以忘了时间。
下楼下到一半,她就听见客厅的人声,不止一个,叶舒被卡在楼梯上,不想下去。
可是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盖过雨声,顽强地钻进叶舒耳朵里。
一句一句就像凌迟酷刑的利刃,每一刀都剜得叶舒鲜血淋漓,皮开肉绽,最后一刀扎进叶舒的心,让她再没有活路。
她踉踉跄跄地爬进房间,告诉自己镇定,告诉自己相信严萧,可她没有力气了,瘫软在床上,床被间他的气息还挥之不去,叶舒猛地退离,跌坐在地。
脑袋里一遍遍地回放楼下的声音,叫人发疯。
“你竟然躲在这里,你马上给我回去,严萧就是再爱你,也不会给别人养孩子,没有一个男人能!”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没资格管我。”
“听我一句话,你不要自私地留着它,让他长大了恨你,父不详的孩子你知道有多可怜。”
“他不是,他有父亲,我要一辈子陪着它。”
“谁,你说,孩子的父亲是谁,就是那个杀人犯?”
“不是,是严萧,是严萧,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才是我孩子的父亲,你给我走,走!”
“严萧?他喜欢你十几年,你都不答应,突然间竟连孩子都有了?你不用骗我。”
“我没骗谁,我为什么不接受他,你心里明白,你自己做的龌龊事,我都没脸说。”
是吗?严萧喜欢秦音十几年?严萧和别人有了孩子?
那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与她躺在一张床上,对她说着最美的情话,叶舒闭上眼,不敢想,只觉得他突然像个恶魔。
手机响起,突如其来,叶舒没有心情接,任它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四次,她才能勉强拿稳。
“阿姐,你到哪里去了,你赶紧回来啊,奶奶不好了,爸发了好大的脾气,你赶快回来!”
后面的话,叶舒半个字也听不清,全身的血液在听见“不好了”三个字后就已经凝固,没办法循环,没了氧气,叶舒甚至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心痛和窒息。
满身的狼狈,叶舒不知道自己怎么收拾东西,怎么下楼,怎么经过那两人面前。
秦音身边坐着的女人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此刻倒是满脸的情意,仿佛刚才和人吵闹的那人不是她。
经过时,两人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叶舒停了脚,竟然问了一句:“你有了严萧的孩子?”
这个问题直接,她身旁的女人也观察着她的反应,只听见秦音说:“是。”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但是,对不起,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多么诚恳,多么卑微,一句话就让她叶舒成了小偷,偷了别人的男人。
屋外大雨不停,叶舒走进雨里,任雨水冲刷心底的仅存的留恋。
在机场滞留好几个小时,叶舒才坐上飞机,一路上她没有一刻不在发抖,手攥得紧紧的,仿佛要把自己掐出血才罢休。
一切似乎又是幻梦一场,前世欠了情债,今生就让她如此偿还。
赶到家里的时候,没听见哭声,没听见哀乐,叶舒心里不停地宽慰自己,顾不上身上的脏乱,走近祖母的房里。
满屋子的人,被她的到来惊动,让开一条道,让叶舒看得见床上的人,穿戴整齐,被子已经掩住了面庞,她几乎是爬着到了床边,不管不顾地要伸手掀开那碍眼的被子。
清脆的声音在这沉默里成了异类,是父亲,一掌落在她的脸上,十成的力道,让她倒在一边,连唯一撑着的那口气也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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