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青珏静静看着她,听到她这样怒目而视的模样,反而低声笑了笑:“阿凛,你很少这么叫我。”
“你放开我!”毗舍梨四处环顾想找晏酌在哪里,生怕这两个人碰上,不然以晏酌的性格,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可眼下青珏正环着她,一点放开手的想法也没有,她不由越发恼怒:“我让你放开我,你听见没有!”
青珏悠然道:“我听着呢。”
毗舍梨抿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身后似有货郎经过,眼见那货箱要碰到毗舍梨,青珏双眸微睨,一手去挡,一边抱着毗舍梨转了一圈,将那危险与她彻底隔绝。
毗舍梨却趁着他分神的机会想要推开他,可刚退开几步,身后便被拥挤的人潮挡住,青珏抓住她的手腕,沉着脸看她:“阿凛,这里人太多,你不要乱跑,当心受伤。”
毗舍梨无奈:“我以为我上次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令你生厌至此么?”青珏喉头滚了滚,自觉自己好笑,他勾了勾唇角,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别再闹。”
毗舍梨狐疑地看着他,青珏见不得她那样的目光,握住她手腕的手掌慢慢往下牵住她的手,淡淡道:“就几句话,也不可以么?”
毗舍梨唇角动了动,却没什么都没说。她不知要怎么才能和面前的人说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更不想再去听青珏对自己的儿女情长,她这个人向来如此,从前痴恋青珏的时候,别的人在她眼中不过芸芸众人,而现在她再见青珏,同样觉得他也不过芸芸众生中的一人。
她不想再伤他,更不想再伤自己。
青珏见她默认,便当她已经同意,拉着她往道路一旁挤过去。毗舍梨跟在他身后,顺着人流走了两步,频频回头,乍然在人潮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阿凛!”青珏只感到手中一空,原本拽着人已经挣脱开自己往另一头跑去。
他讶然转身,看着那姑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逆流而上,一方大氅被挤得褶皱不堪,发上细纱不知被谁扯落,青丝随风飘扬如瀑。
那本是昔日的天宫仙子,是画上神灵,洞然众生,一颦一笑都透着怜悯与凉薄的毗舍梨。
他从没见过,这样狼狈,而急切的毗舍梨。
然而这样的毗舍梨穿过人群,却只为了那一个人。
青珏看见,她固执伸出的手终于被那人转身握住,人潮彼端的那人紧紧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可甫一靠近,她便生怕对方跑了一般伸出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头颅埋进他的胸膛。男子垂头在她发顶说着什么,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整理着她散乱的青丝,她仰头恼怒地瞪着对方,却又忽然柔软了表情垂下头,任由对方将她拥紧,青烟一过,消失在人群之中。
青珏有些站不住脚,恍惚了好些时候才从方才所见的情形中回过神来。
伸出去的手已经什么都握不住,人来人往,撞得他脚步虚浮,仿若人海游鱼。他缓缓收回那只可笑的手,垂眸看了半晌,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无奈而冰冷的笑。
她曾经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待谁都冷若冰霜,唯独对自己才会显露柔情的那一面。可现在她同别人亲昵,那些冷若冰霜全用在了他的身上,这怎么可以?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
月夜下,因乎靠在柳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拨动头顶垂下来的柳叶,青珏从不远处的人潮中缓缓走出来,他犹豫了一下,直起身来。待青珏走到身边,他凝眉问:“怎么样,她说了什么?”
青珏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因乎的想象中青珏此刻应该是愁云深锁,可现在他却一派淡然的模样,甚至还奇异地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青珏看着那一池春水,缓缓道:“我改主意了。”
因乎一惊:“你没有告诉她那件事?”
青珏垂眸打量自己手中的扇子,苦涩一笑:“为什么要告诉她,以她的性格,有些东西不亲眼见见,是不会相信的。”他眼中波澜涌动,怅然无奈:“她要做这个太平梦,我便任由她做,左右一场梦而已,终归是要醒的。”
晏酌进屋的时候她正靠在枕头上,手里还端着一本书看得入迷。晏酌在一旁的架子边除衣,看了他一眼,低头却有些看不进书了。
今日再见青珏,她的确有些慌乱,也没有让晏酌知道,否则他必然又要生一番气。只是于她而言,晏酌还好,青珏却是她心头一块石头。她从来就没有懂过那个人,他的一言一行从来没有让她看穿过,即便是三百年前,她也没有真正了解过那个人。
她有些怕了,而怕的这个人竟然是从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这让她很不安。
这厢毗舍梨正想得认真,不料晏酌那边却已经上了床,轻缓除了里衣,□□出半截香肩,偏头媚眼如丝地看着她:“阿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毗舍梨一转头,脑子里原本的那一派严肃与认真全被震了个干净。她抿抿唇,看他自己身旁扭捏半晌,兀自巍然不动坐怀不乱,心里却早已憋着笑。
他本就是多变的性子,娇柔起来媚如妖精,沉郁起来闷如皮球,哪样都让她拿捏不准。
毗舍梨见他不但没有被自己的冷漠打击到,反而预备更卖力的模样,连忙放下书去阻止,不动声色地拉上他肩上的衣服:“你要做什么,跳大神么?”
晏酌笑容一滞,倒进被子里颓丧道:“你看不出来么,我是想同那些诱惑佛祖的妖女一样,诱惑一下你这尊大佛啊。”他翻身托着下巴:“阿梨,你不能每次都让我主动是不是。”
毗舍梨抿唇闷笑:“可我不是佛祖,你的计策使错了。”
晏酌道:“好在你不是佛祖,你要是佛祖,我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佛祖能戒色戒欲望,可阿梨你……”他凑到她眼前,痴痴盯着她的唇就要吻下:“戒不了我……嗯!”一声闷哼,他捂着脑门上被她用书卷打过的地方,愤懑不平地瞪了她一眼,终于泄了气,躺回杯子里埋怨:“不亲就不亲!”
半晌,他又开始嘀嘀咕咕,从毗舍梨对他如何冷漠讲到他当初如何被她无情拒绝。毗舍梨眼睛盯着书册,脑子却如绷了根弦一样。直到他一声声绵绵地唤阿梨,她脑子里的弦终于崩断,放了书俯身将唇贴到他柔软的唇上,堵住他的话。
伏在他笑得震动的胸膛上,她能听到他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声。她抬起头责备他:“晏酌,你有时候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晏酌却笑了,眨眨眼:“是啊,我若不幼稚一些,怎么能哄得你这小老太太般的性格对我主动?”他将罪责推到她身上。
毗舍梨红了耳垂,埋着头不说话。他翻身将她困在身下,抬起她的下巴眯眼调戏:“小老太太,你相公明日就要走了,你现在可不可以先别害羞,将相公喂饱一点,好叫你相公明日高高兴兴的离开。”
“那你给我带幽冥篁东街上卖的糯米糍,好不好?”她故意转移话题。
“糯米糍?”晏酌挑眉:“好,我给你带糯米糍,你先把报酬付了……”他扯过被子,低头吮上她胸前的柔软,毗舍梨捂住嘴,却被他握住手腕拉开。
他笑吟吟,故意一般:“娘子,相公想听你说话。”
毗舍梨扭过头,脸颊绯红,却不论如何也不开口。
晏酌闷声笑,再不逗弄她,伏在她颈边,闻声嘱托:“阿梨,乖乖等我回来。”
精疲力尽之前,她听到他这么轻柔呢喃,声声嘱托,甜入了心坎。
第二日,晏酌随着汜叶离开,留毗舍梨一人在淮光。
晏酌一去十余日,传信也频繁,他在心中念叨身在白马宫的繁忙和疲惫,有那么一两回也埋怨了几个不得他意的部下,信的末尾,总是苍遒有力地勾着“安好”两个字。毗舍梨回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只能写一些细微的琐事,比如院里的青菜长高了几寸,屋顶的茅草吹散了几蓬,然而到了末尾,她要思量许久才会落笔,写下一个“盼归”。
她初初体会到了这“云中谁寄锦书来”的乐趣,果然是甜蜜的负担。
晏酌的信来得越来越迟,往日都是隔两天便有青鸟衔来的,可这段时间却总是拖沓许久。毗舍梨展信研读,仍旧不过缱绻情谊,最后问她安。这回她提了笔,却迟迟无法写下往日的家长里短。想了许久,直到徽墨顺着笔尖落在花笺上,她才匆匆一拂,将思念诉于纸上,不过三个字:如期归。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回信。
毗舍梨照常照料院子,去晚秀的酒庄帮忙,有时天晚了便直接睡在晚秀家。晏酌约定归来的日子已经过去,她没有等到他的归来,连书信也不曾来过一封。晚正总向她埋怨:“夷筝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我还想让他教我御剑呢。”
毗舍梨压抑着心头的慌乱和担忧,每每温和答:“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她也确实这么相信着。
然而一天天过去,可她没等来晏酌,等来的是握着天界奏报的青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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