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满月之日终于来到,毗舍梨按照计划,化作晚秀的模样坐在屏风下等那妖怪前来。楼里此时正是热闹时候,屋外一阵阵的琴瑟之声,欢笑嬉戏不绝于耳。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了半晌月色,心道那妖怪莫不是不来了吧。正想着,忽见一阵妖风刮过,吹落一堂木棉,一个白衣公子出现在廊间的门边,笑意盈盈迫不及待的看着自己。
她将蒲团下的降妖宝具藏得更深,垂下脸来,娇声唤道:“玉郎,你……你终于来了。”
玉郎神色一喜,走过来捧着她的手欢喜道:“秀秀,你这是想明白了?”见怀中的人还垂着脸不愿意面向自己,他只以为是女子害羞,便揽着她的肩膀道:“秀秀,我虽然是妖,但绝不会害你。你跟着我,只会享福不会受罪,同寻常人家的媳妇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比他们更加快活潇洒,不用担忧家活生计,还能见识那些她们永远也看不到的东西。”
毗舍梨道:“可是戏文里总说人妖有别,我们两个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她摸到蒲团下的黄符,握在手中。
“那些只是寻常的妖怪,他们身上妖气太重,有的还会侵染人类的身子害得人类多灾多病,所以才不能结合,我却是不一样。”那猫妖笑着板正毗舍梨的身子,傲然道:“实不相瞒,我爹曾经是为妖界带兵的大将军,我出生望族,身份高贵,那些低等的妖怪与我不可相提并论。所以,我若是和你这样的人类女子成亲,只会是让你寿数长岁,绝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毗舍梨身子一僵,便是身子冰凉,背上也出了一层细汗,手里的黄符更是握得紧紧的。
妖界将军的儿子?幽冥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正愣神,却被人一扑,那玉郎趴在自己身上不住道:“秀秀,好秀秀,如此这般便好了,想当初我们也是郎情妾意,惹人羡煞,现在你终于想通了。我真欢喜,我都想你好几日了,我……我……”他说得脸色通红,俯身便凑上来想要吻毗舍梨。毗舍梨惊得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怀抱。那玉郎见怀中的人忽然不见了,抬头怔愣的看着她:“秀秀,你身手何时这么矫捷了?”
毗舍梨一呆,转移话题道:“玉郎,你还没有带我见你爹娘,怎么可以就这么动手动脚,虽是做妾……虽是做妾……”仅凭裴长鱼给她讲的那几个话本子来看,她只知道世间女子都不喜欢做妾,但凡良家妇女一点,也都不喜欢在成亲前被人碰。但这个推辞,她却是再编不下去了。
玉郎看着她沉默半晌,忽然一笑:“秀秀,你这个时候说这些不觉得晚了么?我们从前要好时什么都做过了,现在害羞什么劲儿?还是说,你还在畏惧我异类的身份?”
毗舍梨忙道:“自然不是。”
玉郎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躲!”说着他一把拉过毗舍梨,作势就要扯她胸前的衣服带子。毗舍梨扭头摸出黄符往他身上一拍,那猫妖低鸣一声跳开来惊惧的看着她。毗舍梨从桌下摸出宝剑,扯开身上繁琐的披帛,眼神冰冷锐利。
猫妖躬身戒备,冷喝道:“你不是晚秀,你是谁!”
毗舍梨冷冷一笑,一垂眸一抬眼,便恢复了自己的模样。那玉郎看得一惊,低声道:“你、你是来杀我的?”他恨恨瞪着她,愤怒不已:“好啊,我一心待那个贱人好,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毗舍梨一剑刺去:“你为祸人间,该当此劫!”
猫妖却险险躲过,冷哼一声:“你一个三流捉妖人,想收我还嫩了些!”说着他居然轻而易举的握住毗舍梨的剑柄,凑到她脸颊边道:“刚才烛火太暗,这才看清你的模样。美人儿,你长得可真漂亮,娶不到晚秀,娶你更好!”毗舍梨遭此亵渎,皱眉一掌打在他身上。那猫妖不妨被打开,忽然感到自己腰间灼灼的疼痛,又见毗舍梨挽剑布阵,光芒俱现,震惊道:“这招式……你、你是忘剑阁的人!”
毗舍梨不理会他,忽然剑指前方,那光阵便向猫妖袭去。屋内狂风大作,那猫妖竟然一抓劈碎了毗舍梨的降妖阵,立在门口哈哈笑道:“居然是忘剑阁的臭道士,这可真是有趣了……”他收回爪子,“看在你是忘剑阁的人的份上,本公子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你说出晚秀在哪里,我绝不杀你。”
毗舍梨皱眉扫了一眼那猫妖:“除魔卫道,是忘剑阁的责任。”她无意退让,更有些恼怒那猫妖对忘剑阁的轻视。
谁知那猫妖听了她的话咯咯笑道:“本公子是给你面子,你还不领情?还是你真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降服本公子么?可笑!”说着便利爪袭来。毗舍梨听他是妖界将军之子后本就没有把握能降服,却没想到他连忘剑阁的降妖诀也能轻易挡下,偏生他还挨着自己肩膀嘲笑:“你以为这一招只有你会?”他忽然翻身跳开,手指飞快结印,毗舍梨周围金光一闪,竟然被困在了一个法阵之中。
而这个法阵如此熟悉,竟然是忘剑阁的阵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怒视着猫妖。
可对方并不回答她,毗舍梨已彻底落入劣势,那猫妖变换面庞作兽类,一双利爪扑上来就要捉毗舍梨。
此时屏风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一柄冷冽长剑凝光而出刺向猫妖。那猫妖不设防,手臂落了伤,却也敏捷地闪身躲开了。毗舍梨看着夷筝和那猫妖打斗,神色冷峻威严,剑若回雪流风,却没了当时在光山的戾气和威力。反观猫妖,招式虎虎生风,唯有丝毫退让,一招一式,竟都是忘剑阁的武学流派!
此时门外已站了许多人,老鸨儿在屋外喊着问着,可这里已经设下结界,那门是推不开的。
夷筝一剑扫灭了几案上的烛火,凭着月光做灯和猫妖斗作一团,眼看那猫妖被逼得有些乱阵脚了,却不知从何处传出一个声音:“玉郎……”
毗舍梨一惊,看到晚秀从院子那边的门边走过,正对着屋内表情迷糊的轻唤:“妈妈,玉郎来了么?”见到屋内的景象,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呼着:“救我,妈妈救我!他来吃我了!”
和夷筝打斗中的猫妖听见这声音,利爪突然一转,抓来那晚秀挡在身前。夷筝未料到晚秀的出现,手中的剑眼看就要刺到她,赶忙收力回剑。而此时那猫妖邪邪一笑,手一挥,乍然狂风大作。而毗舍梨只觉得脑子一暗,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门外的人们只听见屋子里突然寂静下来,一直推不开的门也松动了。
老鸨儿凑近去一看,一室狼藉,纸飞杯碎,哪里还能看到半点人影。那些人都凑在她身后叹道:“妖怪、妖怪将道士捉住吃啦!”说着四散奔逃,留那老鸨儿和几个姑娘坐在地上恸哭哀嚎。
时节进入寒冬,太阳挂在天上,亮堂却没有温度。毗舍梨端着茶走进香居阁的院子,老远便听到了屋子里面女子吵闹哭喊的声音。几个侍女从里面苦着脸出来,相互推诿着道:“真是吃力不讨好,给她吃的她还骂我们。”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也不知一个人类女子,怎么就得了少爷的喜欢,上辈子烧高香的事情,居然还扭捏作怪……”
另一个便道:“谁让咱们是妖呢,人都怕咱们吃了她……”两人说着笑了起来,忽然看见往台阶上走来的毗舍梨,又都住了口。
毗舍梨目不斜视的端着东西直直往里走去,那两个丫头回头偷偷摸摸的看向她的脚腕,那里正拴着一副镣铐,只要她一走动,那镣铐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毗舍梨进了屋子,看到晚秀正趴在床边哭得直喘气,见她进来,忙奔过来抱住她,哭喊着:“阿凛你去哪里了,我醒来没有看见你,还以为他们把你杀了。那两个人拿了不知什么吃的东西来逼我吃,吓得我半死,我、我差点就没命了呜呜呜……”
毗舍梨放下茶,走到桌边一看,只见上面摆的都是一些美味珍馐,便在桌边坐了下来,盛了一碗饭,道:“这些都是寻常饭菜,你不吃我就吃了。”晚秀便抽抽搭搭地走过来坐下,接过毗舍梨手中的碗一边擤鼻子一边往嘴里送着饭:“……呜……你不在,我什么都不敢做,你以后不要出去了……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害怕……”
毗舍梨看她开始老老实实吃饭了,便站起来去收拾床铺。
“你现在是她们的少爷的妾室,她们不会伤害你,不用这么害怕。”
晚秀气的只哼气,骂道:“谁是那妖怪的小妾!”骂完又哭:“他们是妖怪呀,妖怪都杀人不眨眼的。猫儿玉只是还对我有兴趣,所以才舍不得杀我,等他玩腻了,我一定没命活。我怎么这么命苦……爹不要娘不爱,本就已经流落烟花之地了,还要被妖怪掳来当劳什子妾……我、我……阿凛啊呜呜呜——”她说着又奔过来抱着毗舍梨的腰哭起来。
毗舍梨低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尴尬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头顶。
怎么这个晚秀来这里被治好失心之症后,却变得更加疯癫了呢?
她拍拍她的肩膀,劝慰:“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晚秀将鼻涕全擦在了她的裙子上,仰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得了吧,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我?”她伸手去扯毗舍梨脚上的链子,哭着说:“我都听那些女妖怪说了,这玩意儿是困你功力法术的,有这东西在,你就不是什么女道士除妖人。你那么纤瘦无力,指不定比我还弱呢,他们真的要吃人时,我没准还跑得比你快!”
毗舍梨觉得她此刻的脑子是真的清醒了,说:“看来猫儿玉是真的把你脑子治好了。”
听到那三个字,晚秀脸色又是一变,抱着毗舍梨的腰哇哇哭着喊想家。毗舍梨被她吵得脑仁疼,忽然见门外有人,便悄悄推了推晚秀,低声道:“有人来了。”
门外那丫头立在纱帐之外,微微垂首躬身,说:“晚秀姑娘,我家老夫人请您去见。”
晚秀身子一僵,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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