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果毗舍梨没有猜错，这应该是第一代战神“鲲觉”的灵识。

　　鲲觉帮助帝俊守卫三十三重天，涤荡妖魔诛罚恶仙，是帝俊最为忠诚的武士，也是整个三界最为受人崇敬的英雄。然而现在，这个英雄正拿着武器，用驱除侵入者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们。

　　青珏显然比毗舍梨先一步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仙青珏见过鲲觉战神！”

　　鲲觉眯起眼睛，巨大的身子朝两人靠近：“三十三重天的人？为何吾从未见过尔等？”

　　青珏从容不迫道：“我们二人的确是三十三重天的人，因一场意外而坠入天河，误入神殿，还望神君能指明一条出路让我们离开此地。”

　　“天河？”鲲觉歪了下头，荧蓝色的面庞上出现怀疑的神情：“吾凭什么相信你？”

　　青珏略微犹豫，捏诀祭出自己的蓝愁剑，抬头凝视着鲲觉：“神君可还识得此剑？”

　　鲲觉眼中出现片刻的迷茫，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青珏举给他看的剑，满脸的不可置信：“紫夭……吾的紫夭怎么会在你手中，这……”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剑，又看向青珏，伸手将大掌覆与青珏举起的蓝愁剑上，认真感受着其中的剑气，睁开眼时有些疑惑：“尔手中的紫夭并非赝品，可真正的紫夭在吾手里，这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柄紫夭？”

　　“小仙手中这把剑并非紫夭……”青珏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将紫夭收回负于身后，而后看着鲲觉解释道：“神君可还记得这是哪里？”

　　鲲觉茫然四顾，目光落在帝俊的神像上，忽然变了脸色，捂着脑袋痛苦的□□起来：“这里……这里是……这里是吾主的神殿，吾主……啊！吾主已经寂灭了！吾想起来了，四十万年前吾主寂灭，三山化海，天地变色，吾……吾也……”他猛然睁开眼，看到青珏正淡淡地看着他。

　　青珏嘴唇勾起，笑道：“神君，您已经随着天帝而去了。”

　　鲲觉猛然睁大眼，他退后了几步，随着他内心的波动，整个神殿开始微微颤抖。

　　青珏再次对他行礼，有条不紊道：“小仙乃是神君首徒枭阳的故友，小仙手中这把剑名为蓝愁，正是神君首徒枭阳亲手所赠。枭阳神君当初为了纪念您的师恩，特意命人取来紫夭残石，打造了一把和神君手中紫夭一模一样的宝剑。正因如此，这两柄剑才会有同样的气息。而小仙等人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紫夭剑和蓝愁剑近在咫尺，紫夭剑上的夜珠有意让两柄剑会面，这才特意将我等引到此处。”

　　“原来如此……”鲲觉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他恍惚地转头看着青珏：“吾既身死……那吾的徒儿现在是如何境地？”想来是鲲觉认为自己寂灭后孤山一族不会善待自己的徒弟，但他的确想错了，枭阳这辈子过得很是风光。

　　青珏默了默，有些怅然道：“枭阳神君在您生死后承袭了战神一职，一生出战无数，威震四方。”

　　鲲觉露出欣慰的表情，继续追问道：“既是如此，他为何要将蓝愁赠给汝？”

　　青珏眼神有些闪烁，犹豫一番，还是道：“不久之前，枭阳神君……神君参悟天道，归于空寂，寂灭之前，神君将一生修为都赠予了在下……”

　　他话未说完，鲲觉已经变了脸色，他怒目圆瞪猛然挥剑，厉声大叫：“不可能！枭阳得吾真传，集天地灵气之滋，合该涤荡八荒战无不胜，不过四十万年，怎么会坐化寂灭？果然，孤山氏那些人，孤山氏那些人还是不肯——”随着他的激动，神殿又开始摇晃。毗舍梨抱着牟呼栗多没有站稳，往后一退，却从身上落下一个东西，在地上滚了滚，发出沉闷的声响，毗舍梨下意识蹲身去捡，却没想到鲲觉也看到那东西，且忽然起了疑心。

　　那是已经碎裂的天元铃，在为晏酌疗完伤后便没了用处，但毗舍梨一直带在身上。然而这个东西，在鲲觉眼中却是不该出现在毗舍梨这个陌生人身上的，他原本就已经神经质的面庞升腾起滔天怒意，沉声道：“天元铃？”鲲觉转头执剑指向两人，狠戾之气向两人袭去：“果然是妖人，想以此蒙骗本座窃取吾主神器，可恶！”

　　毗舍梨握着天元铃皱眉正欲解释，可刚说出一个“不”字，鲲觉便一剑扫来，她身子重重往后飞去，好在青珏飞速赶到，从身后将她接住。

　　等两人落了地，青珏感到手间湿濡，往怀中一看，才发现毗舍梨肩上已经被剑气所伤，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阿凛！”青珏心神一慌，正准备为她输送真气止血，却听鲲觉在旁边怒声道：“魔气……尔等杂碎，心魔缠绕之身竟然还来玷污吾主神殿，吾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鲲觉的话让青珏一怔，他震惊地看着毗舍梨：“……魔？”

　　毗舍梨颤抖着，见青珏尚且魂不守舍，而鲲觉又在他身后狠戾袭来，便忽然使劲将他推开。青珏慌乱见呼喊了一声“阿凛”，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她被鲲觉捉住，被那双巨大的手掌握在手间。毗舍梨感到身上的骨头嘎嘎作响，她知道，现在只要鲲觉稍稍一用力她就会碎尸万段。然而鲲觉只是双目赤红，癫狂喊道：“魔物！魔物！吾要将汝献给主上，再添战功，扬吾威名！”

　　鲲觉本就被意识混沌，得知爱徒已死变得更加疯狂，抓着毗舍梨便往三尊方向走去。

　　青珏提着紫夭剑勉力站起来，见情势危急，想必鲲觉也不会再静下来听他解释，便咬牙念动咒语，霎时间整个大殿金光大盛，这样的异常终于阻止了鲲觉的脚步。他回头，怒道：“天照，这是吾的天照！”

　　“……战神大人，现在，这是我赵青珏的天照！”青珏沉沉看着他，目光瞟过毗舍梨，她神情恍惚，已有昏厥之兆。他皱眉，跃上半空，蓝愁剑凝出更甚光芒，一时间，整个神殿烟尘环绕，河流激荡之声从上空清晰的传来，滞留在神殿中的神官灵识接连现身，化作一道又一道青色暗影在青珏周围环绕，伺机而动。

　　鲲觉怒不可遏，提剑向青珏刺去，两人打斗起来。

　　毗舍梨此时虽然意识浅弱，但耳边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急切痛苦，一直在不停地说：“阿凛，醒过来！”她原本已经无力的眼皮动了动，看见鲲觉正由上而下凶狠挥砍着。

　　鲲觉毕竟是一代传奇，又是枭阳之师，武力深不可测，几招之间青珏已经落于下风，她见青珏已经有好几招差点被鲲觉破解击中，心中一急，目光落到角落里正在昏迷的牟呼栗多身上。

　　青珏以剑御敌，正感到有些吃力，却忽见毗舍梨转醒，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她身旁便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影。

　　“牟呼栗多……”

　　他听因乎说过，牟呼栗多可以刹那之间穿梭于大千世界，且他听从毗舍梨的召唤，只要毗舍梨呼唤，他可以顷刻间出现在毗舍梨身边。

　　毗舍梨是想帮他……青珏微微一笑，再度扬剑抵挡鲲觉的攻击。此时牟呼栗多匍匐在鲲觉胳膊上，双眼虽是无神，但却听从着毗舍梨的指挥，转动手中的□□飞向鲲觉眼珠。鲲觉没有防备，一只眼睛被□□击中，他一把扔出毗舍梨，双手捂住眼睛仰天哀嚎起来。而此时，原本被鲲觉压制住的青珏忽然闷哼了一声，双目瞬间凝光，乾坤轮转，玉石山崩，他手中的蓝愁剑迸发出一道耀眼光芒照彻神殿，也照得鲲觉灵体渐散。此时青珏念动咒诀，蓝愁分作千万利刃，齐齐向鲲觉刺去——

　　叮的一声，那些利刃化作飞回，鲲觉握着自己手中的紫夭，不顾右眼血肉狰狞，冷冷对青珏道：“一把仿品，如何能与真迹相抗。不自量力！”他话音刚落，却见青珏脸上也露出一个极嘲讽的笑容，紧接着，鲲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紫夭剑剑身如破冰一样蔓延出一道道裂痕，终于，“嘭”的一声，紫夭剑碎，鲲觉被青珏的灵气逼退数尺，灵识散尽，化作了飞烟。

　　消散之前，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扭曲了面容嘶吼呼喊：“还吾紫夭！还吾紫夭！枭阳他……你、你不是……你不是！”

　　鲲觉疯狂地大叫着，青珏抹开紫夭上的残灵，振袖出剑，穿破了鲲觉的胸膛，鲲觉话未说完便彻底消逝。青珏凭空提剑而立，手中蓝愁光芒渐熄。

　　牟呼栗多浑浊的双眼再次闭上，身子从高空直直坠落。青珏飞身上前接住他，转身看安稳落于一边的毗舍梨，她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终于也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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