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圆子
第五十章(圆子)
“刚才,你做了件好事。”白梨对寄凌寒说。
她和衣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被,意料之中地还加盖了寄凌寒的黑色大氅。
寄凌寒倚床而坐,搭在腿上的那只手里,握了个冒着热气的直筒陶瓷杯子。
他把杯子拿到嘴边吹了吹,再缓缓放下用双手握着,随后看向白梨说:“你都听不明白是什么事,怎知是好事。”
“因为那个人,没有眼泪了。”白梨不假思索地回答。
寄凌寒眼神忧郁,没有一丝开心。
凡人的命太过脆弱,他给了那纸鹤引路,怕也是去收尸的。
他缓了缓,把不那么热了的杯子递向白梨:“先喝口姜茶暖暖身子。”
白梨看了眼杯子里枣红色的水,觉得怪异,没有伸手;又看了眼身处的陌生的房间,警觉地向寄凌寒问:“现在,我们两个,要在这里睡觉么?”
像沉入水底,淹没了忧思,寄凌寒骤觉胸闷气短,杯里的茶也因心堵洒了些出来。
只因白梨说的“我们”和……“睡觉~”
他当然知道白梨指的不是“那个”,但这昏灯寂夜,和心上人共处一室,难免心痒寥寥。
他局促地收回手,把白梨没有接过的杯子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小声说:“我……”
白梨好奇地将身子前倾了些,睫毛染上了烛光,每眨一下,都像有金色的星辰抖落进眼里。
寄凌寒压着冲动躲开了白梨的眼神,垂眸说道:“今夜,先暂且在这凡间的客栈住下。等天亮了,我想带你在凡间逛逛。”他顿了顿,抬眼说道,“不是还要给月晴买东西么。”
“嘤~”
寄凌寒一惊,立刻盯上了白梨的衣袖上。
没等来白梨的答允,却等来了魔物应的一声。寄凌寒本就自责,又被魔物搅了气氛,他早就看那东西不顺眼了,瞬间黑了脸,用冷肃的眼神看着白梨:“有一样东西,你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白梨把手藏到背后,心虚地频繁眨眼,装傻道:“什么东西?”
“学聪明了,都学会装傻了?”寄凌寒戏谑着,随即摊开手掌,缕缕黑气从白梨的袖口飞出,飞到了他的手上,变作了一团黑泥。
白梨飞扑去夺,一团金光闪了眼,让她径直扑进了寄凌寒怀里。
她使劲向前推了一把,对着寄凌寒凶道:“把圆子还给我!”
“圆子?”寄凌寒看着白梨气嘟嘟的样子,又气又想笑,不服道,“它居然还有名字!”
“还给我!”
白梨焦急地去拽寄凌寒的衣袖。
寄凌寒却没理,转头拿起茶杯,再一次递给白梨。
“别生气了,喝一口吧~”
白梨一怔,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坏”人。
就在刚才,她明明已经认可,寄凌寒是和月晴一样的好人,可转眼,他就变了。
寄凌寒看白梨皱着眉,像要哭出来一样,立刻换了轻松的语气,说:“你要是不喝,那我……可就要用上次的方法喂你喝了~”
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头,白梨猛地甩臂,却意外打了个空,反而差点再次扑进寄凌寒怀里。
寄凌寒一脸淡定,把杯子举在一旁,有了上次的经验,自然是不可能再给白梨把东西打翻的机会了。
白梨火冒三丈地怒视着,一口气刚提上来准备大喊,寄凌寒就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变出了“圆子”托在掌上,拿到了白梨面前。
“这东西……”
不等他说完,白梨就迅速拿回了她的灵兽,紧张地放进了袖管的最深处。
她把胳膊背在身后,用倔强的眼神反抗着寄凌寒。
寄凌寒悠然一笑,耐心解释:“若你执意带它在身上,不但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别人。若你真的不忍,”他想了想,说,“改日。等改日你想通了,我就带你把它送回去,送回它的来处。”
“来处?”白梨问。
“嗯。”寄凌寒轻声答着,继续说道,“就像你也有家一样,它也有它的家。”
他怕白梨会记起不开心的事,所以有意避开了“魔界”的字眼。
“家?青冥山……”
想到这里,白梨冲口而出:“洗尘池?”
“不是~”寄凌寒缓声说着,尴尬的眼神里带着献媚,“是另一个地方。那里呀~有一片云海。等你去到那里,你就知道了。”
白梨揪着心,皱着眉:“我不想去什么云海。”她害怕地大声质问,“你不会杀了它吧!”
寄凌寒转动着手里的杯子。
“不会。”信誓旦旦地说。
白梨却狐疑着,毕竟寄凌寒是个变幻莫测的人。
她把袖口收紧攥在手里,防备着寄凌寒。
白梨的每一种神情,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被寄凌寒收进眼底。
她藏不住心事,也不会藏心事。
寄凌寒浅浅笑着,认真说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他第三次拿起了杯子,递向了白梨,“你看看你,姜茶都快凉了,也该喝了吧~”
白梨看着寄凌寒深沉的眼神,突然觉得脸前的空气又闷又热,她心里发慌,下意识地拉起被子躺倒在床上;片刻,又惊坐起,一把拿过寄凌寒手中的杯子,将温茶一饮而尽。
寄凌寒楞楞看着,白梨这不知所谓的一来一回,倒让他捉摸不透了。
白梨将空杯攥在手里,拇指使力地掐着杯子,半晌,才问出了她早想问的话。
“你为什么,会带我到青冥山?为什么会给我东西吃?为什么是我……不是别人?”
寄凌寒语塞,无奈着:所有的因由只是一个,是被白梨遗忘了的“白芷”啊。
“——你问我为什么是你。”他严肃地说。
白梨眼带胆怯点了点头。
“因为……”寄凌寒捻着拇指望着白梨发着痴,半晌才重新说道,“因为,有一种感情只能给一个人。我已经把它给你了,便不会再有别人。”
他说着含糊其辞的话,是递情,也是刻意避开了谈从前。他不能让白芷记起从前,记起,自己既是白芷的爱人……也是仇人。
以白梨现在的心智,当然听不出寄凌寒话里的深意。
她皱着眉,苦想了一阵无果,只觉得寄凌寒说话奇奇怪怪,不如月晴来的直白。
寄凌寒拿过白梨手中的空杯,放在凳子上,随后说:“知道你听不懂。别想了,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白梨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怔怔看着寄凌寒,忘了说话。
从前,她不懂什么是“好看”,可现在,她觉得寄凌寒很好看。眉毛像细长的花枝,嘴唇像柔软的花瓣,面上未笑,却眼眸含笑,声音轻轻的,是被风送进心里的花香。
只可惜白梨不懂,这未加修饰的平常一句,正是寄凌寒对她种下的情。
恍惚中,白梨乖乖听了话,似被暗香吹动,慢慢侧躺下去。
不那么柔软的布枕头有些湿冷,散发着陈旧的土味,让她再次意识到,这里不是云霄阁;但还来不及多想,棉被就盖在了身上,暖融融、软绵绵……
走了很多的路,吃了很多的东西,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得稳稳的,呼吸均匀,额头慢慢生了汗,散乱的几根发丝也贴在了眼皮上,随着眼珠的游动而动。
寄凌寒沉沉看着,缓缓俯身,把挡在白梨眼睛上的发丝拨开,又用指尖轻轻点在了白梨微蹙的眉间。
手边萦绕着白梨的呼吸声,手心里钻进了白梨舒缓的气息,温热渐渐入心,将久远的记忆拉回到了眼前。回到了摔碎白瓷碗的月夜里,回到了,他凝视着,秋千上睡着的一只雪团子时……
*
本是鹅黄的斗篷被夜掩了颜色,月光下,只剩了一圈毛茸茸的白。
那夜,寄凌寒本是奔着解气去摔碗的,却因睡在秋千上的白芷更加恼怒。
他回到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烦气躁地来回走动,终于还是把怒火归咎给了门外的白芷,于是冲出屋子径直来到秋千边。
”喂!醒醒!”他以一副傲人之势说出了对白芷的嫌弃。
秋千上埋进斗篷的人却迟迟未动、一声不应,只有夜风吹动了围在脸边的绒毛。
见白芷没有反应,寄凌寒又不耐烦地喊了几声。
“哎!别睡了,要睡回去睡!”“喂!你听到了没啊!”
半晌,只有风过竹林的声响。
对寄凌寒来说,白芷就是个不懂规矩,擅闯他人宅子的无礼之人,是扫兴的景;即使这落雪阁本就在云岚宫的地界,本就是白芷的家。
见白芷不起,他索性蹲下,想冲白芷的耳朵大喊,吓吓这团烦人的东西;可却发现,白芷竟不是睡着了。
他凑近去看,白芷脸色苍白,嘴唇泛着紫,要不是嘴里还出着白气,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寄凌寒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虽说仙人也会在修炼或打斗时受伤生病,但还从没见过是像白芷这样,什么都没干,光躺着就能生病晕过去的。
他一时慌了,虽然厌烦白芷,但碍于白芷的身份,若是死在落雪阁里,还真没办法交代。
他起身抖了抖袖子,用“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秋千上如雪的团子。
身为一个一板一眼、只管修身养性的仙门弟子,他还从未与妹妹之外的女子亲近过,更别说是触碰了。
可他又不想为白芷“收尸”,只好逾矩出手。
他把白芷从秋千上抱了起来,好在白芷又瘦又小抱得顺利。
一团绵绵软软的东西,还带着淡淡花香,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回竹屋的这一小段路上,走得缓慢平稳,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平常冷漠的眼中,多了点温柔。
往常,寄凌寒从不愿主动接触别人,也不让别人亲近,他的身前总像有道结界,让人觉得冰冷。但现在,他还是忍着洁癖,把白芷放到了床上,又拿了贴身的被子给白芷盖上。
他坐在床边,用手掌去摸白芷的额头,手刚挨上就弹了回来。不是因为嫌弃,而是烫了手。
“怎么这么烫……”他紧张地皱了眉。
虽然觉得没受重伤就发热不可思议,可也不敢耽误,又用两指点在了白芷的眉心。突然,他一惊,瞪眼怔了好一会儿。
“怎么可能?”他诧异道,立刻再次伸手去探白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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