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乌云
第五十一章(乌云)
指尖的真气在白芷的额头散开,这一探,竟印证了寄凌寒的想法。
寄凌寒收手,表情凝重道:“身为仙长的女儿,居然连修为都没有,一天都没有修炼过!”
他觉得匪夷所思,白芷的仙根上只有微弱的仙力,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父母皆是上仙,这点儿仙力怕也是出生时自带的。
也怪不得白芷会生病。以凡人之躯,在外面睡了一整天,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也不知道是被宠坏的还是太懒了。”寄凌寒自言自语着,白了眼白芷,生气地说,“不修炼,活该生病。”
他想,若白芷是自己的妹妹,定被打着满瑶境跑了。
凡人修仙,从灵根到仙根就已经很困难了;而像他这种,父亲是仙人,母亲是凡人的,修仙之路也不易;而白芷,天生就是上仙仙根,出生就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居然不学无术,白白浪费了天赋,这是他不能接受,也最看不起的。
正气着,白芷的呼吸声突然急促了起来,像是冬眠的动物有了苏醒的迹象,脸也渐渐有了血色。
看白芷如此难受,寄凌寒的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得意,却又是在意。
他看着白芷无奈道:“我在青冥学的仙术虽不济,好在,家里学的还能用上。”
他打量着白芷,从散乱的头发,到挂了汗珠的鼻尖,不说话的白芷,也变得顺眼多了,可他的心里却更加乱也更气了。
“要是再有下次,我才不救你呢!就该把你直接扔出去!”他气恼道。
*
话虽是这么说,寄凌寒还是用仙术给白芷退了烧,又“施舍”了些仙力给她。天刚亮,他就给白芷端来了一碗汤药。
刚一进门,就看到白芷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穿鞋,他当即避嫌转身。
白芷却迅速跑到了寄凌寒面前,乱蓬蓬的头发,和只穿了一只鞋的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你说我不学无术!”她冲寄凌寒大喊,又变回了往日的呱噪,
寄凌寒看白芷生龙活虎,先是放了心,再严厉教训道:“你身为仙长的女儿,天生的上仙仙根,居然从来都不修炼,不是不学无术是什么!”
白芷却趾高气昂地扬起头:“我娘说了,我不喜欢就可以不用修炼!修炼那么苦,”她生气地噘嘴说,“那是你们男人干的事。身为小女子,只需要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她顿了顿,头虽仰着,眼神却垂了下去:“反正我娘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白芷不会撒谎,除了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剩下的话是越说越气短,越心虚。
活在一个人人都力争上游的环境里,白芷就是个奇葩的存在。寄凌寒气愤于,仙界这么多的女子,为何偏偏就定了白芷这个废物。
他生气地对白芷说:“你简直又蠢又懒!不可理喻!”
一听这话,白芷瞬间抓了狂。
“你居然敢凶我,连我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又不是你爹,我可不惯着你!”寄凌寒回敬道。
白芷一怔,说话带了哭腔。
“寄凌寒!我可是跟你定了亲的!”
一想到要与这种人共度余生,寄凌寒就火大。
他声色俱厉道:“白芷。你给我听好。就算将来我要娶妻,娶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你!”白芷气得耳根发烫、脑子发晕,眼里有了泪,却不足以掉下来。
寄凌寒看见了白芷眼里闪着的泪光,心里别扭,把脸转向一旁,声音低沉道:“病好了就赶紧回去。以后,我不想在落雪阁再看到你。”
说罢,他擦着白芷那件鹅黄色的斗篷走过,头也不回地出了落雪阁。
手中的碗还在手上,只是里面的药全顺着素衣下摆流到了地上。
那时,寄凌寒走得果决,根本不在意白芷的心情。
后来想想,自他走后,他的芷儿,一定是在落雪阁里哭了很久吧……
*
心里的酸痛如海潮层层掀起,寄凌寒看着此刻躺在床上的白梨,眼里有了泪光。
突然,白梨发出了一声呓语,随之眉头紧蹙。
“芷儿!”寄凌寒紧张地去摸白梨的额头,竟发现白梨体内的魔气正在涌动。
他想起了魔影的话,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他怕这惊喜指的就是现在,立刻坐正,在身前打了七星结印,用掌风将阵推到了白梨身上。
如月入水,嵌着星星的金色圆盘随真气化开,流淌在白梨的每一寸肌肤上。
仙力压得住魔气,也仅仅是能压住魔气。
白梨依然痛苦,也许是陌生的地方,也许是方才的烛阴,让她沉入了噩梦——
*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堆满了各种怪物的尸骸,一轮血月挂在正空,照在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
它们似人却不是人,有着跟人相似的面孔,身体却形同干尸。
薄如蝉翼的皮肤下,是几乎要破皮而出的硬骨。虽穿着衣服,可碎布已和血肉混在了一起,浸透成了一片黑红。
它们趴在尸堆中,互相撕咬,有的去咬活物;有的去咬死物;有的用手在死去的怪物身上掏着什么;有的又把什么不可名状的黑色胶体塞进嘴里。
在这“热火朝天”的一片血红里,有一个由黑泥聚合而成的人形,蜷缩在月亮照不到的角落。
除了一头披散下来的黑发,身上处处都是蠕动着的黑泥。随着月光渐渐照上了身,吸附在头顶的黑泥开始剥落。
缓缓抬起的头,一张惨白虚弱的脸。
是白梨?
是白芷?
眼神凶狠的不像一个女孩子,甚至不像人,是残暴冷血的猛兽,是对猎杀的兴奋感,对嗜血的渴望。
刹那,白梨像野狼扑了出去,扑向了血月下的死人堆,扑向了活下去的希望。
*
梦很短,时间却很长,猛然睁眼,头顶的木梁上映着烛光。
惊醒后,白梨吸了一大口冬夜的凉风。
她后怕着、庆幸着、满足着,自己终于离开了炼狱,在这个新的地方,能吃饱、能安稳的地方活了下来。
胸口闷堵,后背发烫,压在身上的重量是那么真实。
白梨微微侧头,寄凌寒的耳鬓就贴着她的脸颊。她想再挪动一下,离这梨花酒味儿远一点,却发现整个身子都被寄凌寒紧紧搂着,脖颈下是他的手臂,身上是他的胸膛。
寄凌寒呼吸声重,身体像水波,轻柔地起伏。
“他应该是累了吧。”白梨想。
她没有出声,想到寄凌寒救了月晴,打死了那么大的一只怪物,便没有吵醒他,让他安心趴在自己的身上睡着。
房间里弥漫着沉木味和灯油味,安静到只能听到寄凌寒的呼吸声,和火烧灯芯的滋啦声。
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大熊抱着,又暖又舒服,很快,白梨再次睡着了。长夜无梦。
*
乌云跑到了月亮上,盖住了洁白。曾经,捧在心上的“月亮”,却是被他自己拉入了黑暗。
这一夜,对于陌重远来说,没有烟花,没有火光,只有弥补不了的错,孤注一掷的路。
河岸上的惨烈痕迹已被清理干净,一滴血也无了,就像用法力修复被魔魇摧毁的街道一样;只是这次,清理的是他自己造下的罪孽。
陌重远站在河边,阴冷地看着凌空于河上的一排剑灵。他举剑挥起,一道紫光横扫,十二把青铜剑同时断成了两截,扎进了湍流的水中。
自己最珍视的,需要仰望的人,却是被自己亲手拉入了深渊。
从燃着篝火的宁夜,到点燃了冥火的雨夜,再是现在,“平静”的除夕夜。决定是在一瞬间下的,就连陌重远自己都不知,怎么就果断动了手,举剑的一瞬,削去了最后的一道光,将良知尘封入土。
是为她?
又不仅仅是为了她……
*
天空灰暗,照下来的光里泛着白。
苍玦宫的门廊上,一道歪歪扭扭的黑泥水渍,蒸发了水,只剩下了干泥。
常缨起早,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条异样的痕迹,不仅是因为宫里常年的一尘不染,还因为这痕迹,直通楚迎安的住处。
*
未敲门,常缨推门而入,径直冲进了楚迎安的卧房。
她见楚迎安靠床坐在地上,抱着腿将头深埋,立刻跑了过去,单膝跪在楚迎安的身前问:“你怎么回来了?是师父召你回来的?”
楚迎安猛然醒来,抬头看着常缨,惊恐的眼里流下了一行泪。脸边的头发全都湿了,嘴唇在打颤,微张的嘴里发出了声音。
“我杀人了。”
“杀人?”常缨一怔,“什么人?”
楚迎安眼神涣散,缓缓说道:“这次跟我下界的,十几个……全都死了。”
常缨看楚迎安一脸的汗,以为她生病了在说胡话,并未惊慌。
她抓着楚迎安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先起来。”
“是我。”楚迎安瞪着眼睛,泪水不断涌出,一道接一道,“是我亲手把他们杀了。他们,都死在了我的剑下。”
常缨转头看到了角落里,地上那把染血的剑。她震惊地跪坐在地上,使劲去掐楚迎安的胳膊,大声质问:“楚迎安!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楚迎安抽泣几声,用发颤的声音说:“他们入魔了,想要杀我。我没有办法。”突然,她激动了起来,用手撑起身子,跪在了常缨面前,“师姐,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
突然“呼”的一声,楚迎安如惊弓之鸟看向窗子。
“有人!”她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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