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红盖头下
“事实证明,你抵抗不了他们。”他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才甘心。
“那就拼命抵抗。”她抬头,将一丝清明送入他眼中:“相比这个,我更怕看到失望的眼神。”
她目光热烈,没有半点收敛。
“这样啊。”他手掌握住她手腕,手肘一寸寸收回。
不过稍许,尤痣便被不知不觉地拉到他身前,鼻间是一片清透好闻的香气,脑袋轻轻一抬就能触到他的下颚。
“想要什么?”
“荣华富贵。”她答得快。
“都给你。”他接得更快。
“我们阿痣心中,可有中意之人?”他再近半步,热络的气息结实地打进她眼珠。
“没有。”
“真巧,我也没有。”他清浅一笑,魅惑人心。
“没骗我?”尤痣再度抬眉。
“你以为呢?”他再度趋近,身上的气息一寸不余地覆盖在她身上:“无论是别人还是你,有什么区别吗?”
“大人这是在考验我?”在最后一瞬间寻回最后一丝理智,她将他推开。
一布衣随从自后出现,手握长剑,恭敬地喊:“大人。”
许典白全程未看她,只身走出茶室:“带上她,随我来。”
分明是淡淡的语气,却让人犹如被扼住了喉咙般,难以喘息。
她被丢上了马车,上半身稳实地落在他的怀里,略带冰凉的指腹点她的额头,目光却始终平视前方:“既然你如此想就在我的身边,那就要正大光明地留下来。”
尤痣摇摇头,很是嫌弃:“那我不就成你的挡箭牌了?”
他微昂头,目光冰冷:“这本就是你本来的目的,不是吗?”
他轻易戳穿她,不留半分余地。
“我这个姿势,真的不太好说话。”她摇头,一脸释然,看不出半分被人拆穿诡计的样子。
他抬起双臂,将她放出。
调整好坐姿,她先是不明深意地笑,成功引起他的好奇心。
“笑什么?”
“没什么。”
“是吗?”他不信。
她微侧身,右手手肘杵在膝上,掌心拖着脸:“像大人这般好看的人,应该没有那个女人会拒绝吧。”
“好看吗?”
“嗯。”尾音上扬。
他持住双眸,一瞬不瞬地看向她,黑眸似有魔力,让人甘愿沉沦其中:“那阿痣,喜欢吗?”
“当然。”她回答极快,不含半点情感。
“阿痣,从来都是这般敷衍人的吗?”他握住她的细白的手腕,虽只是简单握住,但尤痣明白,若接下来的答案不合他意,她的手腕会被立刻扭断。
“大人说的敷衍,是什么意思?”
不待他做出下一刻反应,她扑上去,掌心杵在他的耳边,与他鼻尖相蹭气息融合:“是这个意思吗?”
于他薄唇上浅尝一口,就快速逃离。
没想他比她更快,大掌把住她的细腰,将她碾进怀中,被勒到濒临窒息,他才肯放过她。
“尤姐姐,是尤姐姐回来了!”下了马车,平静安详的山村四周,接连跑出十几个各个年龄阶段的孩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三四五岁,以尤痣为中心围成一个大圈。
“尤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年纪稍长的男孩子纪幸将孩子们一一拉回,青涩的脸庞上满是担忧:“尤姐姐,姑姑呢?”
目光在她身后探索,与许典白对上目光那一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别怕。”尤痣扶住他的手臂。
随从在木屋四周搜索一圈,不知从何处抬出顶大红花轿来:“大人,找到了。”
许典白走近,撩开轿帘走进去。
心腹见此,着急上前:“大人,不可……”
他恍若未闻,仍固执进入。
“尤姐姐,这顶轿子是我们在东边的山脚捡到的,我们以为没人要了。”少年脸色苍白,自以为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过。
“纪幸,将弟弟妹妹们带到屋里去,我过会去城里给你们买你们喜欢的红枣糕。”
尤痣温柔至极,手掌抚过少年头顶,给予最大的安慰。
“姐姐,你要小心。”孩子们悉数走进屋中,当房门紧闭那一刻,她终于舒了一口气,走到花轿前。
时间一刻接一刻地过去,四周处在一种诡异的安详之中,阳光盛灿却十分晃眼。
“大人?”她试着喊了一句,不见回响。
一个卫兵亦步上前,手指还未触到轿帘,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吐出大口鲜血。
第二个,第三个上前,亦是如此。
“姑娘。”心腹抱拳跪在尤痣身前。
尤痣低眉,神情悲凄:“你叫什么?”
“属下林若。”
“好,若今日我死了,便化作厉鬼,向你讨命。”
她微淡一笑,从容上前。
手指在轿帘前稍作停顿,吐出一口浊气,将其掀起。
轿中画面诡异,只一眼,便令她血液倒流,全身僵硬。
一身青衣的他规整地坐在轿子中央,双手置于膝头,大红的盖头自头顶而下,将他一颗脑袋严严实实地遮住,宛如即将出嫁的新娘。
指尖伸至盖头下端,是控制不住的疯狂颤抖。
“阿痣,你怕了……”平缓略带叹息的语气,隐藏着一股将人强行吸入黑暗中的可怕力量。
“没有。”她屏住呼吸,咬紧下唇,手指猛地将红盖头卷起,盖头下没有想象中恐怖的场景,有的只是一个容颜绝色的男人,以及他如深海般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她全程瞪大眼睛,迫使自己瞧向前方,与他双眸对视。
“没有吗?”他明知故问。
“没有。”她再摇头,下唇被咬破,鲜血从嘴角蜿蜒流出。
“好。”他勾唇,眸中未显半分笑意,手掌摊在她身前:“过来。”
毫不犹豫地将手覆上去,她越是犹豫,他越是疯狂。
将她拉到身旁坐下,他立刻俯身而下,锋利的牙齿快准狠地照着她单薄的肩膀咬下去,直到嘴里出现血腥味,他的眼中才逐渐得见一点理智。
“阿痣,你是我的人,就不要与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了。”
“孩子也不行吗?”她强忍剧痛。
“不可以。”
“好。”尤痣答应地十分爽快,他将她带到这里,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孩子的性命,已被他握在手里,但凡她有二心,就会自偿恶果。
“这么快答应,要是反悔的话,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
“谁说我要反悔了?”
“……”他静看她半响。
将盖头折叠,覆上她的双眼。
“好极了。”尾音上挑。
指骨掀开轿帘一角,如溪水般的声音递出去:“走。”
随从立刻分散在轿身四周,稳而不乱地抬起轿子前进。
人群渐远,脚步稀疏。
风将木门吹得嘎吱作响,纪幸抬袖擦干额头的汗,将房门拉开,同时朝身后的小兵小将挥手:“快!”
孩子们撒泼一般疯跑出来,围在地上三个不省人事的随从之间:“快快快!”
纪幸有条不紊地指挥。
“你们两去打水,你们几个和我一起把他们抬进去。”
落在最后的小糯米团子,小手指揪住纪幸的衣角:“纪幸哥哥,尤姐姐去哪了?”
他将她抱起,温柔地拍打她的后背:“小米乖,尤姐姐待会就回来了。”
火红的花轿一路向前,四周静谧,加之左右人噤声,风略过干枯的树叶,形成一副诡异渗人的画面。
从烈日当头,一直走到夜幕降临,尤痣在微暗的夜色中醒来,全身被换了装束,穿上了火红的嫁衣。
她试着挣扎,一动就触到了一团温热,他把住她乱动的腰肢,嗓音极尽温柔:“阿痣,怕吗?”
“什么?”
“我是说,你怕我吗?”他饶有耐心地,再重复一遍问题。
“你会杀了我吗?”
“如果你敢逃的话。”
“……”
“起火了!”轿外,一道自远处而来的尖锐人声打破平寂。
一瞬过后,黑暗的轿身周围燃起一道道火光,四周嘈杂渐起。
尤痣本想朝外探头查看,直到脚下窜起一阵阵浓烟,她才知道,火是围绕着花轿燃起。
他坐在身旁一动未动,将一切躁动置若罔闻,炙热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她身上。
“为什么这么做?”她心空了。
他竟然想要放过烧死两人!
“阿痣。”他神色悲戚,指尖拢过她额角碎发:“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晦暗不明的目光化作无数根银针,一根接一根地射进她眼里。
她无法抵抗,任其撕扯。
浑身被近在咫尺的火光烤得难受,她的思绪陷入迷茫。
“不行!”她果断挣脱他的手掌,不停摇头:“我还不能死。”
她将他丢下,闷着脑袋猛地向前冲,轿身前方有一条像是故意留出的路。
他始终安详地坐于原地,目光如死海般沉寂。
像一个空洞而僵硬,永远等不来救赎的木偶,安静地等待灭亡。
风声肆虐,火舌趁势“嗖”地窜至花轿,失了控地疯狂燃烧。
“咳咳。”她刚开口,喉咙呛入大口浓烟。
“出来啊!”再开口,嗓音已是沙哑难听。
“出来啊!”她一遍遍地喊,捂住胸口,却无法抑制半分,其中传出的惨烈疼痛,直到全身的力气被拔干,失力跪倒在地面:“许典白!”
视线渐渐模糊,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摧心凿骨的记忆。
最终,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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