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时间！”
时间刚出校门，正在找人，就听身后何必从门卫室窜出来喊了他一声。
“快快快，来，手伸过来。”
时间在何必的催促声中，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何必一把拉住就往兜里塞，触手一团滚烫，何必又把另一只手也塞进兜里，时间双手都塞在何必右边口袋，何必搓热手心捂着时间的耳朵。
何必最近感冒了，鼻涕直吸溜，时间看何必努力努动鼻子，笑出声来。
“笑什么？你要不暖和暖和，我就是你的下场。”何必凶巴巴地说。
时间笑够了，转移话题，塞在何必兜里的手动动，“这给我的吗？”
“那可不是给你的，我下午来迟了，不给进校门，只能在门卫待着。你们刚考第二场的时候，刚巧那……”何必扬了扬下巴，努努嘴，示意街角拐弯，“……路过一卖红薯的，我赶紧追上去，就俩烤好的，我就买了俩，回来我想着给门卫大爷一个，这可不就剩一个了。我又怕凉了冷了，生生放怀里，没给我烫着，你等会儿请我吃饭啊，不然我多亏啊。”
时间隔着何必的手掌听何必念念叨叨，不甚清楚的声音却引人莞尔。
“好～你想吃什么都行～”时间笑着点点头。
“你说的啊，那我可不客气了，要不大学不上了，咱们吃顿大的。”何必面部表情丰富地提议。
“哼呵呵哈哈……好！不上了！”时间打蛇上棍。
“那，那，那也不是那么说，随便吃点，随便吃点。”何必没想到话回来了，怂了。
“都好。”
“走走走走走，”何必从口袋里掏出红薯递给时间，“你快吃，一会进地铁可不让吃了啊。”
“咱俩一半吧，”时间提议，看何必摆摆手表示不吃，接着说，“待会儿不是说吃大餐，你是不想给我吃？”
“嘶……行，我尝尝带着烤肉味儿的红薯。”
从地铁口出来发现又下雪了，还挺大，还好地铁口就是商场，两人快跑几步进了商场。
“你说干什么来着？”何必边拍雪边问道，扭头就看镜片白茫茫一片的时间抬头看过来，“嗯？哦，给外婆买身衣服鞋。”
“那上二楼三楼看看，走。这还突然下雪了，早知道明……哦，明天不行，我明天回老家上年坟，你呢？”何必说话没经脑子，“呃……”
时间跟在身后，不甚在意地说：“明天打扫卫生吧，我看天气预报说大后天出太阳，最近外婆一直在咳嗽，等天气好点儿，我再跟外婆去看看外公和妈妈。”
时间没提那个男人，何必不想扫兴，也没提。
“你知道外婆穿多大啊？”
“我偷偷看了尺码，应该……问题不大吧。”时间也没信心。
“没事，不行就拿来换呗。”何必安慰道
商场的衣服有点贵，时间想着给老人穿，买的也好，好几千就花出去了。
“完了，你真上不了大学了，咱们去负一楼吧。”何必拎着袋子叹道。
“去负一楼干嘛？”
“我请你吃碗面……”何必话说出去才想起来时间不爱吃面，立马改口，“……呃，其他的，你下学期就别花钱了。”
“学校的菜太难吃，还不如吃便宜的。”时间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你怎么那么挑啊，太难养了，鸡蛋不吃，青椒不吃，肉不吃鱼不吃，胡萝卜不吃，面也不吃……”何必低声抱怨，“还有啥？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
“你说我？说得跟你不挑一样，你不也不吃萝卜，还是所有萝卜；还有青椒，人家当主角你吃，人家当配菜，你就非得挑干净；茄子又反过来，跟别的蔬菜炒就吃，烧肉又不吃，哦，葱也不吃，天天吃饭光看着你挑了。”
两个人互相揭短。
何必看时间说完，哼笑一声，然后正色道：“说完了？”
“……呃，嗯！”
“行，上七楼，找个咱们都吃的。”
时间拎着东西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江望月刚准备睡觉，两人正好碰上。
时间语气平常，“外婆，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鞋子，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不需要你乱花钱。”江望月没接，进了房间。
时间站在玄关，抿着嘴换鞋，将东西都放在了沙发上，洗漱睡觉。
第二天时间早早起来，跟着江望月打扫卫生，东西放在沙发上没动。
时间收到何必发的一张照片，蓝色的天空下，枯干的树枝凌乱交错，随风飘舞着燃烧的纸灰。
第三天出太阳，江望月一大早起来把自己梳理得整齐干净，一会东摸摸，一会西瞅瞅。九点，时间跟着眼眶红红、不停咳嗽的江望月出发去墓园，时间抱着两束鲜花，跟在提着袋子的江望月身后。
时星的墓建的时间比时星死的时间早，是个衣冠冢，隔着两排是时常的墓。
江望月眼含泪水的给时常摆供品，摆完一份，剩下的让时间去给时星摆上。
时间拿着东西和鲜花给时星摆好，站在时星的墓前好一会，想着给江望月一些跟时常说话的时间。
墓碑上照片里的时星，是时间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好，20出头将要毕业的年纪，眼里都是光和快乐，跟记忆里的畏缩、枯槁、歇斯底里的女人，一点对不上。
时间突然有点难受。
时间忍不住地乱想：如果时星没有那么好心，如果时星和师兄结的婚，如果自己出生在时星和师兄的家庭里，是不是都不一样了，不用背负父亲的罪责，不用背负母亲的怨怼，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说不定还会有个兄弟姐妹……
甚至是这个家庭里没有自己，都比现在更好……
江望月在喊他，时间擦擦眼泪，连忙走过去，到了跟前，江望月却没了声音，时间站在她的身后看向时常的墓碑，一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眼里带着遗憾。
江望月出声打断时间的沉思，“给你外公磕个头。”然后让出了正中的位置。
时间依言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响头，直起身子才看见墓碑最底下还有一行字，一怔。
时常垂头望江月，唯有天星印此情。
“师母。”
旁边传来一道温和内敛的男声，时间扭头望过去，一个可以看出年轻时有多风华正茂的中年男子，保养得很好，穿着考究的西装，条理的侧背发型，戴着金边眼镜都没有掩盖住通红的桃花眼，抱着两束鲜花，用上薄下厚的嘴唇露出一点安抚的微笑。
“煜铖啊，过来看老头子啊？”
“是，年关将近，好不容易才闲一点。”温煜铖柔声回答，弯腰放下花，站到时间身边，朝着时常鞠了三个躬，然后说道，“我去看看小时。”
“去吧。”
温煜铖去了时星的墓前。
时间还跪着没起来，江望月擦着墓碑，开口道：“时间啊……咳咳……等外婆死了，你就把外婆葬在这。”说着拍了拍没有摆供品的一边。
时间没有回应。
温煜铖回来后，扶着江望月往墓园外走，时间跟在后面。
“这孩子……是星星的孩子……”
温煜铖慢慢点了点头，“他长得像小时。”
温煜铖极力邀请午饭，江望月答应了。
“师母，我看您一直咳嗽，给您安排一个体检吧？”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最近心情郁结，让我缓缓就好，缓缓就好。”
席间温煜铖没有和时间有任何交谈，只是在吃完饭开车送二人到小区门口时，深深看了时间一眼。
回到家后，江望月试了时间买的衣服鞋子，上衣倒是合身，裤子和鞋却有点紧，“咳咳……没事，人老了呀，就不禁事，冻肿了。”
抬头看着时间笑了笑，“外婆喜欢。”
“喜欢就好。”
又过了两天，学校通知期末考成绩，时间毫无意外地稳居第一。
何必是真把他爸惊着了，从期中考的1165一下子进步一半，排名523。
何慕开家长会的时候，是既感觉脸上有光，又觉得没光——在教育厅的老子居然因为孩子考了个中间数而沾沾自喜。
不过何必在自己班上是名列前茅，拿了个何慕从何必上学起就只听过没见过的奖状。
何慕结束家长会，揽着跟自己一般高的何必，忍不住发笑地小声说：“何必啊，虽然进步爸爸很高兴，爸爸也不想扫你的兴，但是你爸真心想问一句，没抄袭吧？就是抄袭，你有把握不被抓到吧？不然爸爸有点丢脸。”
何必闻言一把挣脱何慕的手臂，扬着下巴，“我考0蛋的时候都没抄，我现在抄什么？”
何慕闻言笑开了花，拍拍何必的肩膀，“好，好啊。”
何慕突然正色，“哎哟，你妈说今天让时间上咱们家吃饭，你说了吧？”
“说了说了。”
“他学习紧任务重，还能把你拉上来，性子真稳。这一直也没时间，好不容易趁着放寒假才闲下来，才叫人家吃顿饭，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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