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JudasKiss（2）
“我很遗憾，塔蒂。”迪诺轻轻地叹了一声，不经意地向后稍稍退了一步，没有注意到经过自己身后的一名侍者。好在撞得不重，他扭头正要对侍者道一句抱歉，却脚步一乱踩到了塔蒂安娜的裙摆，眼看就要跌倒，大小姐及时上前一步，以一个拥抱般的姿势拥住他的脖子架稳了他。
不但没有因迪诺的冒失而感到生气，塔蒂安娜快乐地笑起来：“你以前总是这样的时候，我觉得你好没用，很不喜欢看到你出糗；但现在很少看到这样的你了，反而觉得很可爱，”说完她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次的慈善晚宴是董事会的意思，他们总是和我针锋相对，更在意些古板、表面的东西。但这次晚宴看来不是个坏主意，不然你一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来和我见面。”
“如果你想见我，你随时都可以来见我的，”迪诺真挚地说，“你一直都很辛苦吧，塔蒂。”
没有马上回答，塔蒂安娜歪了歪头，像是在思索也像是没理解他的意思：“从你十四岁刚继承加百罗涅到你十八岁成年，你期望过听到别人这么对你说吗？‘你一直都很辛苦吧，迪诺’？”
迪诺耸了耸肩：“我们是不一样的，塔蒂。”
“你说得对，我们不一样。他们硬是给了你你不想要的东西，而我则费尽心思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即便得到了也有无数人在想着怎么再把那夺走，”这次她没太多想便回应了，“所以现在的我一点都不辛苦，我很快乐，这些‘辛苦’本身也是我想要的一部分，它证明了我已经货真价实地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个回答让迪诺真切地笑了起来：“无论我们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不管你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想我心里都有一部分是真情实感地为你感到高兴的。”
这句话令大小姐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她古怪地扯了扯嘴角，像是要哭却又露出了笑。
“谢谢你，迪诺，就算你下一秒就改变想法，这一刻听到你这么说，或许已经是我生命中最快乐满足的时刻了。”
……
即便对雾属性的匣子有过不少研究，但瓦列里还是惊异于幻术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潜入了控制室，除了稍稍受到了些来自安保设备的阻碍，所有保卫人员的感官在他们身上都仿佛全部失灵了一般。
他尽可能快地操作着电脑设备，一旁的多利亚纳在观摩了片刻后便转移了注意力，显然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感兴趣——也可能只是一窍不通，他在心里补充。
相比礼堂里的喧嚣，控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按动键盘鼠标的的声音不断响起，几乎构成了些打击乐的节奏。
几分钟后多利亚纳皱起眉突然开口了：“你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
“唔……半个小时？”
“二十分钟可以吗？我或许误判了，可能有会用火炎的人在附近，”说完她舒展开眉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脸，“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的，迪诺和狱寺先生那边我想他们能保护自己。”
软性的胁迫。瓦列里不禁在心里判断，但他没有丝毫减缓手头的工作。余光里多利亚纳下意识地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突然点燃火炎打开了自己装有骨瓷刺刀的匣子，却又很快认为有所不妥般地收回了武器。
“我尽快，”小伙子在心中预估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回复，“二十分钟足够了。”
……
“我光顾着自己说话了，都没让你说什么。你今天来应该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吧？”将手抬到眼角边，大小姐随即想起自己画了浓重的眼妆，因而又放下了手。
迪诺用上了一种更加轻松的语气：“可能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你哥哥是否一切都好呢？我想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那我们还有时间跳支舞吗？我不介意你差劲的舞姿，也不介意你踩到我的脚。”
“啊，真的很差劲吗？”迪诺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金发，不太好意思的模样，随后他正了正自己的领带，超常发挥地做了个颇为美观且标准的邀请手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塔蒂安娜欣然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以并不十分合拍的舞步跟上了音乐。节拍不算快，但身旁没有部下的金发首领还是很快表现出了手忙脚乱，视线紧张地盯着地面上自己与舞伴的脚步动向，像追着自己尾巴的大金毛。塔蒂安娜再次清脆地笑了起来：“真可惜我们来不及从这里溜出去，去镇上吃玛格丽特披萨和杰拉朵了。”
迪诺闻言慢慢停下了步子，棕色的眸子人畜无害地看着她。耳机里不凑巧地同时传来狱寺和多利亚纳的声音，两句话交叠混合在一起，让人一时难以听清，他有些茫然地微微抬起双眼望向大小姐身后的斜上方，似乎是放空了视线，努力辨别着耳机里的声音。就在此时，大小姐突然伸手迅速地扯下了他的耳机，拥住他的双臂凑到了他耳边：“迪诺，今天你来见我，我真的很高兴，你请我跳舞的一刻永远会是我往后所记得的最快乐的时刻。”
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迪诺轻推了一下塔蒂安娜的肩膀，但她的双手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臂。一时间他感觉他们就像大海中的一小片孤岛，金发首领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确实想念起玛格丽特披萨和杰拉朵的味道了。因而他垂下眼眸低下了头，有些疲惫地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了对方的发际。与此同时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擦着他的手背飞过，划出一道并不太深的血痕，并最终没入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毯里，留下一个不足以被任何人察觉到的弹孔。
“我很遗憾，塔蒂。”他像叹息般地缓慢说道。视线里大小姐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进了他的眼睛。
随后她飞快地反应过来，试图转过头看向迪诺方才视线的朝向，但却被对方以一种在旁人看来颇显亲昵的姿势用双手捧住了脸颊，让她不得不直视向迪诺饱含水光的漂亮双眼。
“刚才狱寺在耳机里对我说的是，他已经瞄准你的杀手了，”接下来的话他没有挑明，只是双手微微发力，再次阻止了塔蒂安娜扭头的企图，接着他今晚第三次地重复道，“我很遗憾，塔蒂。”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吻在了大小姐的额头上。
是信号。瞬间意识到这一点后，塔蒂安娜像垂死的动物般剧烈地挣扎着摆脱了他的双手，一切似乎已经来不及，一抹锋利的红光飞速击向了她所在的位置。就在命中的最后一刻，岚火炎冷不防被一片蓝色的光晕阻隔熄灭。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大小姐当机立断后退几步撞倒了一位侍者，并毫不在意形象地将侍者手中的红酒瓶砸碎在地。红色的酒飞溅开来，立刻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视线纷纷聚焦向此处，无论哪方的刺杀都失去了可能性。
围观人群造成了些许混乱，在被及时赶来的多利亚纳拉走前一秒，迪诺终于看清挡住狱寺那一击赤炎的是一把附着了雨火炎的欧式折扇，而扇子的主人——浅啡色头发的芬兰姑娘则别过头，不知所措地用展开的扇面遮住了自己的脸。
“瓦列里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快走。”多利亚纳在他耳边小声说，一边向二楼的狱寺做了个手势。人群中瓦列里被推搡着差点撞倒，她像提一麻袋土豆那样将人拎起来，大步带离了礼堂。
……
“大小姐想下死手的，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车飞驰在回程的公路上，多利亚纳厉声追问道。但前座的首领并没有回头。
“她把地点选在面向社会公众的慈善晚宴上，就是看准了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本身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进行一次远距离狙击已经是我们的极限，她最后故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们今晚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多利亚纳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拳砸上了车窗，陡然拔高了音量：“你根本就是在庆幸狱寺先生没有命中吧！罗马里欧，停车！”
可这次首领罕见地用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罗马里欧，接着开！”
瓦列里缩了缩脖子，强忍住了跳车逃亡的冲动。戴眼镜的南欧人不受影响地开着车，行驶着的狭小空间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停车。趁我们还没驶出我的控制范围，”通过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多利亚纳压抑着情绪解释道，“我有能力在这里刺杀大小姐，只要你还敢下这个命令。”
“罗马里欧，停车，”首领终于稍稍侧过了头，但昏暗的车里，他的表情依旧模糊不清，“怎么做？”
多利亚纳叹了口气，用尽量不带起伏的口吻说明道：“我刚刚趁乱把我骨刀刀尖的一小粒碎片扎进了她的后腰，只有沙子那么小的一粒，她不会察觉。以现在我们离她的距离，我应该还能通过云火炎的增值让那粒碎片在瞬间长成锥刺，或许能够扎穿脊柱。”
思忖了几秒，迪诺总结：“那其实并不见得能成功吧？”
多利亚纳没有说话。
“动手吧。”
……
裙身太窄，塔蒂安娜不得不稍稍提起裙下摆才能小跑起来，莉奥诺在身旁挽着她的手臂，互相搀扶着确定彼此都不会摔倒。直到钻进了车里，大小姐才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气息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她无意识地抬手啃咬起了指甲，指尖微微发颤，后座的莉奥诺有些担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在毫无准备时间的情况下能临时作出安排，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的人一边冷静地评价着，一边系上了安全带，“我碰到他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你可以花些时间为下一步考虑了。”
塔蒂安娜没有说话，但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这时后座的另一人开口了：“小塔蒂，你不会是在庆幸我们的杀手没有命中吧？”
那音调实在过于甜腻，让大小姐不禁皱起了眉，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一股剧痛从后腰处向全身炸裂开来，在莉奥诺一声惊惧的尖叫中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发觉一柄凭空出现的森白锥刺扎穿了自己的腰吅腹，血顺着利刃湿漉漉黏哒哒地流出来。
一切毫无征兆，发生得安静而仓促，以至于没有人及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车里的另外两人也不由愣住，直到大小姐痛苦的呼喊和莉奥诺慌乱的哭声把他们的心神唤回，两人却依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是云属性的增值，那看来是小道林吧。真意外他们会那么果决，这点大小姐你倒是没能预料到呢，”最后是白发青年首先开了口，他语带惊讶地感叹道，却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对伤员的关切，接着他又拍了拍驾驶座靠背，“为什么不开车，法蒂玛？如果小道林能做到，你想必现在也已经遭殃了，别太担惊受怕，多为大小姐考虑一下吧。”
“不，我不是在担惊受怕……莉奥诺，按住大小姐的伤口。”回答他的是法蒂玛迅速发动了引擎，在将车开出停车场驶上公路后，她很快将车飙到了违章的车速。
莉奥诺闻言不得不强忍住恐惧，在她向塔蒂安娜伸出手时，刺穿大小姐的锥刺消散成了紫色的光烟，伤口处的血一下子如同开瓶的香槟那样涌出来，她无措地哭起来，但还是试图用手按紧伤口阻止血液的流失。
车上唯一穿着外套的白兰犹豫了一下，屈尊脱下外套捂住了塔蒂安娜的伤处。
“我不是在担惊受怕，”法蒂玛再次强调道，“我只是担心，既然格雷能想到用和我们的计划如此类似的方法进行刺杀，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小动作？”
“那可就看你了，时间紧迫，对我们的计划、对大小姐的伤势而言都是，”说着白兰看了眼塔蒂安娜的伤，语气夸张地感叹到，“好严重，真可怜呢，小塔蒂。不过幸好你在我们这边，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嗯，总之不会有生命危险，稍微忍耐一下哦。”
“说起来，血在月光下看，果然是黑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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