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情思
第六十一章情思
梅郁城哄好了自家娘亲,又陪着用了点晚膳便提出翌日还要进宫面圣,早早离了主院,一出门一阵儿穿堂风,便觉得身上有些寒,白袍赶快抖开斗篷给她披了,梅郁城拉紧上面的风毛笑道:“还是你贴心,早早帮我取了衣服来。”
白袍却促狭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标下可不敢居功,贴心的另有别人。”梅郁城听话听音,转头看看她:“怎么,这衣服是谁送来的?”
“是花百户看外面天寒,找小丫鬟们要了送来的。”白袍笑着这么说,梅郁城却多想了一步:“他撂下衣服就走了?”
白袍想了想,也沉了笑意:“标下倒是瞟见他在廊下站了会儿,但什么时候走的没注意,您是说……”
梅郁城叹了口气:“此番王翰之突然来求亲,赢剑楼那里肯定议论纷纷,他怕是听见了什么,借送衣服的机会过来打探。”
“可……郡主您来到主院就吩咐了不准再议论此事,他应该听不到什么吧?”
“他若是想听,这院里蚂蚁打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去……”
“那……要标下去探探吗?”白袍有些担心,梅郁城却摇了摇头:“一会儿你回去,他若是已经回房了,就请他过来,别落了刻意,就说是商讨营里的事情,他来了我自有话说。”
白袍仔细应了,主仆二人方才加快脚步回到主院,没想到却不用白袍去请,刚坐定喝了口茶,便有小丫鬟来报,说花冷云给梅郁城做了夜宵,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用。
梅郁城挑唇一笑:“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说着起身往屋里换了燕居的衣服,隔着帘子对白袍说了句:“让他过来一起用。”
白袍得令去找花冷云,梅郁城则坐在妆镜旁,拿梳子抿了抿头发,又打开下面的小抽屉,将以前好奇买的七七八八的胭脂水粉拿出来打开看——选了几个闻起来似乎还能用的,对着镜子略施粉黛。
她素日常在军中,在家时也不爱红妆,除了到长辈家中祝寿或大型宫宴要撑面子,还极少用这些东西,此时折腾一番,固然有想要遮掩苍白面色的缘故在里面,却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浮上心头。
回来路上在客栈投宿那晚她想明白了:自己所担心的,不过是回应了花冷云的心意后,将来会让他更加难以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那么自己只要死咬着对他无意,小心保持分寸便好,无须冷硬拒绝他的好意,也更无需过分约束自己的内心,若自己能逃过此劫,或许便要自食其言,许给他他想要的缘分,若自己不能逃过此劫,这份心意自然只能带到泉下,可哪个女儿家来人世一遭,不想在自己心仪的人身边走完此生?
这么想着,梅郁城小心地点了些口脂,掀开门帘走出去,正看到花冷云在帮白袍摆筷子,抬头看她出来了,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愣在当场。
白袍抬头看了看自家郡主,也睁大了眼睛,还好反应快,眨了眨眼便放下饭食出去了——反正门是开着的,也算不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花冷云愣了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快收回目光,掀开面前的汤盅:“我估计主帅到主院也吃不好,去小厨房准备了点夜宵,多少用点,省的饿着。”
梅郁城刚刚被他那么盯着看得也是脸上有些发烧,好在房内烛光昏暗,她装的又十分淡然,花冷云没看出来,梅郁城注意到他眼下和自己说话也用的是地道的京城官话,好奇问起来,花冷云笑着将碗递给她:“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哪里的话都会说一点,再说我好歹读过书考过功名……之前不过是不在意,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罢了。”
梅郁城闻言心中难受,她如何不知花冷云刻意束缚着性子,都是为了自己,却又无法说什么,花冷云并未看出她这样细微的心思变化,撂下汤勺将青瓷碗递给她,梅郁城低头一看,碗内是热气腾腾的一碗粥不像粥,面也不像面的东西,闻起来清香扑鼻,里面还混着不少煮软的菜蔬和蛋花。
“这也是江南菜?”梅郁城一时好奇,舀了一匙尝了尝,顿觉鲜甜滑爽,带着一丝瑶柱的鲜香,吃下去腹内熨帖,将刚刚一路而来的寒意都驱散了。
“不是,是我的家乡菜,用麦粉做的,好吃吗?”花冷云看她用的香,心里也欢喜:“江南菜太麻烦了,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简单弄了点儿,这个叫面鱼,克食养胃,我小时候淘气伤风着凉,我娘亲就会给我做这个吃。”
“面鱼?”梅郁城看了看碗里那些,的确像是一条条小鱼,顿觉可爱,不知不觉聊着天就用了一碗,胃里舒服了,心情也平静下来,想起了叫他来的目的:
“刚刚白袍跟我说,那个斗篷是你帮我送到主院的。”梅郁城抬头看着花冷云:“多谢你。”
花冷云不知道她是真的只想谢谢自己,还是来打探自己听到了些什么的,可他为人一向坦荡,不喜欢藏着掖着,当下笑道:“是,看天有点凉了,就请你的侍女找了件衣服送过去,听你正跟老夫人正说事儿,就没进去打扰,说起来……主帅真的打算将爵位还恩于朝?这可是老侯爷赫赫战功赚下的。”
他这么坦诚,梅郁城心中更喜,面色却没挂太多,只是点了点头:“父帅征战一生方才受封这个爵位,的确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或许我这个决断,在外人看来是败家甚至不孝,但我随父帅征战这些年,明白他最看轻的就是功名利禄,若是父帅,定不会因我这个决定而不悦。”
花冷云点了点头:“也对,我想老侯爷除了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和夙愿,一定也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而不是被承爵这件事桎梏住,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他这话说得让梅郁城心里一酸:若只是普通朋友,这话的确是善解人意让她宽心,可梅郁城明白他口中的“自己不愿为之事”便是招赘成亲,绵延子嗣,也是他曾经的愿望。
现下的梅郁城并非不愿成亲了,只是不想让亲事变成留住爵位的手段,可此时此刻,这层意思又如何挑得破?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是啊,若是二叔家有靠谱的承继之人,我还能犹豫一下,可我那三个堂兄弟……哎。”梅郁城有些犯困,想到自家那个不靠谱的二叔又实在气不过,没多想就顺口接着说道:“二叔一直怕我招赘承爵,希望我能将爵位给他,眼下也正好断了他这念想。”话一出口,她方觉得不妥,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花冷云,却见他神色并无什么异常,只是抬手倒了杯茶递给自己:
“标下也觉得梅大人太过分了,你毕竟是他的亲侄女,怎可这么算计。”
“嗯。”梅郁城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话如此波澜不惊,心中一时想起他曾说过不喜欢自己了,现在看怕不是真的?
热茶入手,她刚想换个话题,却见花冷云微微一笑:“夫妻是要相伴一生的,必得找个喜欢的人才成。”
他这一句话,说得梅郁城心口一酸,只觉得连肌肤都绷紧了,此时与他烛下对坐,昏暗的光线都掩不去他眼中灼灼光彩,若非是这种光彩,梅郁城真以为他可以像自己说的那般云淡风轻,可此时她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可以嘴上不承认,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她垂眸笑了句“是啊”,直到花冷云道晚离开,再也没敢与他对视。
她怕自己修心不够,也藏不住眼里的光。
花冷云陪梅郁城聊了一晚上,回到赢剑楼客房时,满面笑意却瞬间淡去,梅郁城刚刚淡施粉黛便清丽摄人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的一瞬间,花冷云刻意压抑的情思的确有些破土生芽的意思,可此时此刻他端坐在屋里,却认认真真地捧起黄土,将那嫩芽再埋了起来,还跺了几脚。
赢剑楼里二人分别在房内辗转反侧时,永王府的主人却还在挑灯夜读,不多时熟悉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正是他一直在等的心腹管家。
“怎么样?”永王的目光并未从书上抬起,抬手把面前的杯子往前推了推:“坐下慢慢说。”
高顺谢了坐,端起茶水暖着手:“回王爷,小的已经查实,那位花校尉的确是北绿林总扛把子冷四娘之子,他的爹爹是金匮山庄庄主坐下四大堂杏林堂的堂主,名为花逸卓。他的大舅就是侠王殿下的乘龙快婿,人称劈山刀的冷雁飞冷大侠。花公子的确曾经在少林寺得到过达摩堂首座的指点,不过他的武艺大多是回雁峰四位寨主教的,在宣府打仗使的是双枪,据说是她娘双枪孟尝冷四娘的枪法,作战勇猛,立过大功,不知道为何,咱们郡主也没给擢过军职……此次他作为亲卫队长跟着咱们郡主回京,几乎镇日都陪在郡主身边,唯独今日因郡主交代他没有跟着,晨间去了一趟西市的王铁匠那里去修了一副坏掉的铠甲,又去了西市最大的医馆济生堂,那正是回雁峰二寨主冷雁冲的产业,不过冷二爷眼下不在京城,花公子去见的,是在那里坐堂的大寨主的女儿,也就是他自己的表姐冷大小姐,姐弟二人说了大半日的话儿,他就来咱们王府门口等着了,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永王沉思一瞬,从书上抬起头看着高顺:“听上去都挺平常,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高顺想了想,突然眉梢一动:“若是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便是花公子送去修的那副铠甲……”
“哦?怎么个奇怪?”
“回王爷,小的跟王铁匠闲聊的时候着意看了一眼那铠甲,并非兵部制的山字甲,也不是京师将校里时兴的样式,虽然保养的很好,却看着像有些年头了,那样式……”高顺指了指书房一脚:“倒跟您这套有点像。”
永王听了他的话,眉峰一蹙:“什么!跟我这个一样?”
“也不是一样,有点儿像……”
永王想了想,突然开口:“你刚说花冷云他爹,叫花逸卓,是个神医?”
“对,听说当年是因为诊病认识的冷寨主,二人一见钟情成亲后,花神医就不常回金匮山庄了,大多在回雁峰上给人瞧病,深居简出的。”
永王思索一瞬,慢慢点了点头:“你先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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