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转机
冷倾城在那小山包后面躲好,侧耳听着裴旷那边的动静,却是许久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冷倾城难免觉得有些奇怪,便扬声唤他,得到的却是一句:“就快好了,你千万别出来!”
冷倾城只得又缩回去,心中却是一阵狐疑:按理说裴旷跑过来找自己之后那火药包才会爆炸,那他为什么如此刻意再三叮嘱自己别探出头来?
思及此处,冷倾城等不住了,从那小山包后闪出来,几步纵跃过去,却见那火药包的火绳已经燃掉三分之二还强,裴旷却死死趴在那药包上,将之牢牢定在山体凹陷处。
冷倾城一看就明白了,那凹陷处下面有个很新的断裂,定是他提前看好的石台刚好被冰胀裂滚下山去,山壁光溜溜找不到第二个能安放火药包之处。
冷倾城见状吓得一声大喝:“裴叔逸你不要命了!”
裴旷看她跑过来了更是惊骇:“二姑娘,你赶快回去,我求你了……”
冷倾城看那火绳越烧越短,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是急中生智,一把拽出宝剑,对裴旷大喊:“你让开,我有办法!”
裴旷生怕她是为救自己要砍断火绳,反而扑得更紧了,急得冷倾城直跳脚,忽然心生一计,抬手将宝剑横在颈间冷笑一声:“罢了,救不了朋友,活着也没意思。”
这一下可把裴旷吓坏了,本能地抬右手去拦,左手还是死死按着火药包,但到底是将那个位置让了出来,冷倾城出手如电,举起长剑运功直刺火药包,直接穿过包体将之“钉”在了石壁上,顺势拉起裴旷:“快走!”
裴旷被她拉着往小山包那边走,却没忘了瞟一眼火绳的长度,顿时心一凉:那火绳燃得只剩两三寸了,按他在家一次次试来的经验,至多不过十步就会爆炸,二人根本到不了那个小山包。
冷倾城拽着裴旷向前飞纵,裴旷却是掐着时间突然往前一扑,将冷倾城死死压在身下,冷倾城还来不及奇怪,瞬间便是地动山摇,如惊雷在耳畔炸响,震得她脑袋里如同开了个水陆道场,嗡嗡锵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连绵不绝的湍流声中,冷倾城挣扎着起身,看旁边裴旷坐在地上,吓傻了一样瞪着自己身后,她回过头才发现,刚刚二人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炸药夷为平地,冰冷的湖水和冰凌从数十步宽的豁口里喷涌而出,又把豁口冲得更大,裹挟着山石树木,狂奔向山下战场。
若是刚刚没有躲开,那可真是……
思及此处,冷倾城后怕得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回头看着裴旷,却见他脸都吓白了,心中一时可怜,一时想笑:
“裴叔逸,你命挺大。”
裴旷见冷倾城鬓发湿透,一张如花俏颜上沾了水珠,便如晨露凝在牡丹花瓣上,更添艳色,一时竟看愣了,许久才垂眸一笑:“不是命大,是命好,遇到你这么个武艺高强又侠义为怀的好朋友,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救命的大恩大德……”他指着旁边还在怒吼奔腾而下的湖水:“最起码得是这种泉,才能报。”
“噗。”冷倾城被他逗笑了,劫后余生的恐慌也散去大半,才发现自己发髻都散了,便低头挽着:“脸都吓白了,还会耍嘴皮子。”
这样一言过后,却没有听到裴旷的回应,冷倾城疑惑抬头,却恰见裴旷双目紧闭,向后便倒,吓得她赶快扑上去将他接住,却在触到他脑后时心一惊,抬手看时,果然满手鲜血,才想起他刚刚将自己压在身下护了个严严实实,却把背暴露给了那些火药飞石。
冷倾城愣了一瞬,泪水如珠落下,她拼命咬着嘴唇,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开口声音打着颤:“裴叔逸!裴大人……你可别死!”冷倾城挣扎着站起,将裴旷背在背上,顾不得看那边情形如何,找到条能下山的路,双足发力便跑了下去。
她们看不到的是,就在刚刚那轰然一爆之前,山下抵抗北梁的大周兵士按照庐阳侯的将令迅速鸣金撤退,而北梁人得意叫嚣着追击时,却遇到了从未遇到的情形——所有大周兵士均在城楼上同袍的掩护下撤入了城内,与以往誓死不退的气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站在中军高台上的北梁王拓跋飞龙唇边升起一丝笑意——围困数月,他终是如愿看到那人带队退入城中了,也对,他早该撑不住了,没有了城外守军的干扰,想来要攻入燕京城,也不过是……
他得意地筹谋着,却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巨响惊破,北梁王循声回头,惊诧地瞪着自己此生未见的恐怖景象——有如天河倒灌而来的滚滚巨涛夹着刺骨的寒冰从大营背后的山上咆哮而下,将他的五军瞬间冲散,一时平坦的原野化作宽阔的河流,无数兵士泡在他们全然不熟悉的冰冷河水中,瞬间没顶,若非他自己身居将台之上,怕是也早就被洪流卷走了……
积蓄了一冬的山河之力汹涌肆虐,毫无章法,直到燕京城下才汇入护城河,瞬间就将护城河填满,甚至倒灌冲上城墙,好在德胜门下城墙坚固,河水总算是息了怒涛,平静下来。
城楼上,裴暄手扶着了望孔,露出一丝笑意,对身边默然不语的江忱道:“这样一来,北梁人重整旗鼓再进攻至少也要两日后,且城外泥泞,他们的重甲骑兵根本进不来,定会选择以步军攻城,所以……”
“所以咱们这两日要加紧修理破损的城墙,加固敌台和敌楼,做好守城战的准备。”江忱接了他的话,裴暄却敏锐地发现他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中气不足的味道,可此时周遭全是将领,也不便点破,他只能颔首道:“这些就交给我们吧,你鏖战数日没下战场了,不如回衙门看看,歇上半日。”
江忱却是摇了摇头:“那边我安排人了,留给咱们的时间也不算多,抓紧动手吧。”
裴暄心中无奈,只能暂且按下,此时旁边有年轻将领一时欢喜说笑,言说不定没等北梁人重整旗鼓攻城,皇帝的大军就到了,顿时一帮人连声附和,裴暄知道此时士气最重要,也不愿给他们泼冷水,只是和江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句“不可能的。”
江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叫过沈璃低声细细吩咐了一番,裴暄与他并肩走下城楼时,便关切了一句是不是内卫那边有麻烦,江忱却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让他们去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传话,布置好城内百姓诸事,并拒马桩弓箭之类。”
裴暄一听就明白了,压低声音道:“你也觉得会有巷战。”
江忱抬头看了看内城的方向,低声叹了句:“我希望没有。”
裴暄留了几个将领看着北梁动向,自己下了城楼安排守城诸事,作为深谙兵法之人,他心里十分清楚,虽然看上去守城战是据险而守更加安妥,但实际上放弃城外战阵,全军退守城内,已经是最后的办法,若非要用这水攻的法子拖延时间,裴暄觉得自己的人马至少还能再守两日,现在却是真的进入“背水一战”之境了。
忙碌大半日,他才想起一直没有确认裴旷是否已经返回,当下心猛地一沉,恍惚了许久才想到去问东门守卫,守卫却说没看到裴旷回来,裴暄的心顿时沉到了底儿——他们本来是约好,裴旷会从大水冲不到的东边儿城门回来的。
其实稍微想想也知道,如果他安妥回来了,怎会不马上找到自己报平安……
裴暄恍恍惚惚地直走到城内前哨自己的院子,找了个背静无人处抬手一拳锤在墙上,顿时留下半个染血的拳印。
“就是战况再不顺,也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身后一声喟叹,让裴暄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冷倾国,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冷倾国看他双目通红,拼命忍着泪水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哪儿见过裴暄这样失态,赶快掏出绷带上前,一边给他裹着手上的伤,一边柔声安慰:“侯爷怎么了,天大的事情说出来,还可以大家一起商量,你这个样子,让人心慌……”
“叔逸没有回来。”裴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却是抬手将冷倾国搂在了怀里,似乎带着些哽咽轻轻开口:“他跟我说,将景粼山上的湖口炸开,便可阻北梁的攻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就让他去了……可是……”
冷倾国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一阵心疼,抬手搂紧他背轻轻拍着:“好了……好了,放心,裴大人在我那里,他受了点伤,好在城儿一直陪着他,已经带他回来了,是我们疏忽,没有去城楼上告诉你。”
说完这句,冷倾国就觉得自己腰间一松,仿佛裴暄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难免觉得有趣,裴暄轻轻放开她,抬手搓了搓脸:
“嗐……我真是,失态了,多谢你,也谢谢二姑娘。”
冷倾国却是笑看着他,美目粼粼:“在我面前露几分真性情怎么了,别教你手下那些将军看了去不就好了?”
她难得露出几分娇俏,让裴暄一时看痴了,冷倾国见心上人盯着自己看,自然羞涩,拉起他的手看了看:“以后可不许这么冲动了,赶快收收心神,跟我去看看裴大人,虽然伤势无碍,他可是受了不少苦,也算九死一生了。”
裴暄听话地深吸一口气,整肃军容跟着她往医所去看裴旷,裴旷摔了头尚未苏醒,裴暄只是给他掖了掖被子,却是什么都没问,冷倾城在一旁笑道:“侯爷果然心宽,我陪姐姐看过那么多病人,病人亲眷没一个不是拉着我姐姐东问西问的,你倒是沉得住气。”
冷倾国横了她一眼,嗔道:“赶快一边儿歇着去,怎么这么多话。”
裴暄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二姑娘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刚刚在外面你姐姐已经告诉我叔逸的伤没有大碍,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何必多问,心疼自然是有的,到底是我连累了他……”
冷倾城刚刚不过是打趣想宽他的心,如今听裴暄这么信任自家姐姐,心里自然痛快,又在听到他后面的话时轻轻一叹,将自己在山上看到裴旷打算牺牲性命炸开山壁的事情一一讲了,末了又道:“其实侯爷说裴大人是为了完成你的嘱托,小女子觉得也不全对,裴大人也有他自己的担当和志向,不如说是你们庐阳侯府忠义传家吧,往日我总觉得你们兄弟二人性子天差地别,今日方知,虽然性情不同,内里风骨却是参差相似。”
裴暄听她这话,后怕的同时更是庆幸,赶快起身端端正正一礼:“如此,正是二姑娘救了叔逸的性命,在下感激不尽。”
冷倾城哪见过这个架势,吓得往旁边一跳:“侯爷快别折煞小女子了,若无裴大人舍身相护,现在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了。”
屋中安静了一瞬,却听床上一声哼,冷倾国怕是裴旷有什么不舒服,赶快过去看他,却听他清清楚楚地说了句:“哥,到时辰上朝了?我想再睡会儿……”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裴暄愣了愣,一脸无奈与冷倾国相视一笑:“劳你看顾着他,我先回营里去了。”
冷倾国颔首叮咛:“自己也多加小心。”
目送着裴暄离开医所,冷倾国转过头,却见自家妹子扶着床栏笑得一抽一抽的:“好家伙,还是个懒虫……”
冷倾国看着她那样子无奈摇头:“你就不能端庄点儿。”
冷倾城揉着肚子蹭到她身边坐下,帮她一起往瓶子里灌新制的丸药:“姐,你不知道,裴叔逸可真是太逗了。”
冷倾国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就只听出逗来了?”
冷倾城眨了眨眼睛:“啊?还有别的吗?”
冷倾国挑唇看着她:“裴大人上朝若是不时都要靠侯爷叫他起床,那你说镇日里他身边可有贴身伺候的?”
冷倾城一听就明白了,顿时脸颊绯红:“是这个理儿,可是姐姐你跟我说这个……有的没的……做什么。”她拿起面前几个灌好的药瓶匆匆起身:“这是要分给医官们的吧,我替你拿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冷倾国回话,匆匆溜了,留下冷倾国一脸意味深长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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