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奇袭
正如杨氏夫人所说,德胜门周遭已经不允许百姓靠近了,一来是为防细作混迹其中,二来也是为了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毕竟此处城墙已经出现多处缺损,不时便有燃着火油的流矢射入,抑或有零星敌兵为抢首登之功,冒死翻将过来。
而城外大军这几日也是折损严重,全靠如山军纪和将士们誓保家园的一股锐气托着,将数倍于己之敌一次一次打了回去。不但北梁人,就连大周将领中都有人认为,此番守军绝不可能撑到援兵来到,甚至眼下这样千疮百孔的城墙,即便进入守城阶段,亦是祸福难料。
但裴暄不这么认为,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德胜门外大周帅帐内,裴旷一身劲装,背着个奇大的包袱一脸志得意满:“行了哥,你就放心吧,按照约定好的,未时正你点兵迂回,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
裴暄微微颔首,拍了拍他肩膀:“我相信你定能做到,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这东西……威力过大,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裴旷如何不知自己背上背的这东西是有多霸道,此时却故作轻松:“嗐,大哥,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武功虽然是家里最稀松的,可我轻功好呀,这逃命的本事,只怕你和二哥还不如我哈哈!”他这么笑着一拱手,转身出了大帐,裴暄也不愿再婆婆妈妈,亦是含笑相送,可帐帘一撂下,笑意便敛为一声叹息。
他无暇多想,唤入门口守着的旗牌官:“击鼓聚将。”
京师内的人虽然不知道外面战场已经残酷到了何等程度,依然从城内兵马调度和小股北梁人越来越多,入侵越来越深入这件事上,知道了如今京师防务已经危如累卵,特别是各大王公贵族,官宦之家。
相比那些文官宅第战战兢兢,梅府这种全家上下都会些武艺,更有家将在府的武将勋贵家状况自然要好很多,因西院梅二老爷家几个男丁都坐守各自衙门去了,撼北侯夫人便令家丁将西苑几个女眷接了来,在客院住下,这本是好心护她们周全,却不料梅二夫人跟几个少夫人在宽敞气派的撼北侯府住了几日,又不知外面兵祸凶险,居然有闲心又议论起梅郁城还爵于朝的事情,纷纷说若非梅郁城一意孤行,当是自家老爷承爵,老侯爷辛苦半生挣下的家业都被梅郁城败光了云云。
流言蜚语传到侯夫人耳中时,正是何氏夫人在房内陪伴,她冷眼观侯夫人神色,就知道她是气得狠了,可徐氏妈妈提议将二夫人等人送回西院时,又被她挥手阻了:
“罢了,是雀儿总要瞎吵吵,随她们去吧。”
徐妈妈得令退下后,何氏轻轻一叹,上了榻帮侯夫人揉着太阳穴:“其实姐姐就是把她们送回去,或是叫二老爷来敲打一番也是二房应当受的,您毕竟是长嫂……”
侯夫人抬眼看了看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值,我平素是惫懒跟二叔他们一家子计较,说句不怕你笑话的,也是有些怕老二家的那张利口,可如今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她们这样拎不清满嘴胡沁的性子,若真放出府去,是要给薰儿惹麻烦的,更何况万一北梁人打到侯府附近,真杀了他们一家,岂非罪过,我也没法向侯爷交代,刚刚碧云来说的时候,我是有点儿生气,可现在已经想开了,如今大敌当前,不定什么时候北梁人就杀进来,她们有闲心磕牙,我还没工夫支应呢。不瞒你说,我前几日让阿薰的丫鬟把我年轻时用过的盔甲什么的都备好了,若北梁鞑子真的攻入京师,我也学学先贤,捧印挂帅,带着咱这几十个家将,杀出府去,杀一个够本儿,杀俩赚一半。”
何氏也听说这几日主院忙忙碌碌在整理兵器,侯夫人还将不常练的兵刃又拾起来了,还以为她是备着万一北梁人攻府,也能抵挡一二,却不料她存了这样心思,可细思下来,何氏也明白侯夫人的决断不是自己能劝的,她也不愿多劝,便挽住她手臂,依偎在她身旁:“我盼着没有姐姐说的那一日,但万一如此,敏儿愿意陪在姐姐身边,也看看郡主和侯爷曾经说过的宣府第一女将是何等风姿。”
侯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就别村我了,到时候我也不能带着你,万一真那样了,府里总要留个阿薰贴心的人,我已经给她留了书信,将你入府的缘故细细说了,想必她不会再心存芥蒂,日后她的冷暖我就托付给你了,这么多年,你看着她一点儿一点儿长大,你也是她的亲人。”
何氏听着听着就落下泪来,又赶快擦干了:“姐姐,咱们不说了,境况且还没到那么糟呢,守城的可是裴侯爷。”
侯夫人也不是心重的人,颔首应了:“妹妹陪我去给菩萨上柱香吧,保佑阿薰平安归来,保佑国祚安宁。”
“好。”
正如侯夫人担心的那样,城外守军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就连将领也开始折损,裴暄不得不频频提枪上阵,以抗敌方大将,还好他手下良才悍将也不少,还有江忱助阵,也杀得对面频频退却。
但庐阳侯明白,光靠死撑是无法等到皇帝御驾大军来援的,他估量着至少还要撑过三日,而能不能得到这个喘息之机,就看……
杀退了面前的敌兵,裴暄远望敌营背后的景粼山,盼着裴旷能功成圆满,也能平安归来。
他所挂念的人,此时正快马加鞭赶往自己的职责之地,却不知身后遥遥缀了一个人。
冷倾国挂念着裴暄的身体,已经守在大营里好几日了,冷倾城与她形影不离,不顾她劝解,执意相陪,裴旷快马离开敌营时,己方自然没人会拦阻,便连敌兵也无暇顾及一个文官服色的人离开战场,唯独冷倾城在军帐外面看到了,心中突然一阵放不下,拽了自己的白马就缀上了他。
冷倾城一路跟着裴旷进了景粼山,山高林密没办法走马了,二人双双弃马爬山,冷倾城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更不怕他发现了,不想才跟了百十来步,便见前面的裴旷头也不回,抬手一甩,顿时手中铁扇张开打着旋儿直扑冷倾城面门,给她吓出一身冷汗,但到底是武艺高强,侧身让过铁扇边缘锋刃,拿剑柄一嗑扇柄,将之击落于地上,再抬头却见裴旷直直往前窜去,竟是不看身后是谁,死没死,一心只想到山顶的样子。
冷倾城先是一阵恼怒,却又转为惊疑,在后面唤了他一声:“裴大人你做什么这么着急!”
却说裴旷在山路上听见身后有人缀着,速度跟自己不相上下,就知道对方是个练家子,这样偷偷摸摸跟着,很可能不是友军是对头,他身负重任,不敢赌运气,甩又甩不掉,只能猝然出手,希望能出其不意将人打下山去,哪想到竟是冷倾城,赶快回头“蹬蹬蹬”几步跳下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哎!我真的要死了,怎么出手打了你!”
冷倾城被他逗得气也消了,看他一脸细汗气喘吁吁的,又是一阵心疼:“不妨事,你还伤不了我,到底是何事这么着急,你告诉我我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裴旷却是摇摇头,肃容道:“冷姑娘,我有桩要事要替我大哥去办,来不及耽误,你若真想帮我,就赶快离开景粼山,越远越好。”
冷倾城听他这么说,当下心一沉,打量着他背上那个大包袱,敏锐地在边上看到了一根捆着的火绳,顿时明白了里面是什么,一时吓得心“突突”跳,却没有说破,一笑带头往山上走去:“明白了,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说,别耽误了侯爷的大事。”
她这么一说,裴旷更着急了,几步赶上冷倾城:“二姑娘,这不是过家家闹着玩,你听我的,赶快下去!”
冷倾城脚下未停,却是抬手抓住裴旷右臂,裴旷顿感身体一轻,竟是被她带着步履如飞地直往山上去。
“裴叔逸,什么过家家,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你背上是什么本姑娘早就知道了,就你这蜗牛一样往山上爬,才会坏了侯爷的大事!”
“你……”裴旷被她说得一窒,平素舌灿莲花的本事竟然找不出半句话来反驳,冷倾城则脚下发力,拽着他几步就快窜到半山腰:
“别多言了,于公你是为国尽忠,我也要行侠仗义,于私我的朋友去玩儿命,身为江湖儿女岂能坐视?我武功轻功都比你好,乖乖跟着我,保你平安无恙。”
裴旷是百般不愿她跟着自己以身犯险,可眼下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再掰扯了,只能认命道:“那上去之后你要听我的,这地方我来来回回探查了几十遍了,该躲在哪里,我心中有数。”
“行,上去就听你的。”冷倾城回头一笑,看的裴旷心中一阵恍然,只觉得刚刚她那一句“我的朋友”,比什么稀世珍宝都贵重百倍。
冷倾城轻功超卓,谈笑间就带着裴旷登上了景粼山顶,在看到山顶绮丽景色后,她马上就明白了裴旷带着这么一大包炸药是要来做什么。
景粼山山顶并不是尖尖的山峰,而是自然形成的一个湖泊,眼下初春时节,被冰封的湖水已经化开了一半,无数巨大的冰凌浮沉其间,恍如瑶台仙迹。
“景粼山虽然美,但每年都要发凌汛,再过半个月,这山脆弱之处就会被湖水和浮冰撑开,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顺天府都会派人来提醒百姓们,不要靠近景粼山。”裴旷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里的大包裹,将那火绳慢慢解开捋顺。
“然而北梁人并不知道此事,还傻乎乎地背山扎营,不知道头顶就悬着把大刀。”冷倾城一脸趣味地看着他忙乎:“裴侯虽然英明,却忙于军务,定无暇顾及这些琐碎之事,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嗯。”裴旷整理好了火绳,提着那揣满炸药的大包往北梁人驻扎的那边山壁走去:“我在北梁屯兵于此时就算好了,若到这时节他们还不退兵,我就提前把刀子砸到他们身上去……药包该放在哪儿,点了火绳能躲在哪里我都计算好了。”他笑着转头指指另一面凸出的一个小山包:“二姑娘你先躲过去,我点完火绳来找你。”他这么说着,走到早就勘察好的地方,去寻那个堪堪放下火药包的小石台,可走到哪里却是心一“咯噔”。
冷倾城听他不说话了,从那小山包后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裴旷背对着她,迅速下了决断,揉揉脸扯开一个笑意转身:“没事,我试试火折子,你躲好千万不要露头,我点上火绳就会来找你!”
“好。”冷倾城乖乖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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