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决战
裴旷的计策成效可说是超出了守军的预料,大水不但冲毁了北梁几乎所有粮草,更是直接夺去了数千不擅凫水的北梁兵士性命,冻伤受寒发高烧的也有很多,拓跋飞龙不得不下令原地休整两日,一时北梁大营偃旗息鼓,更是每日都能看到有病死的兵士被抬出来扔进左近的灌木丛中。
裴暄则多次叮嘱左右严加戒备,防着北梁偷袭,再夜以继日地加固城墙,迎接即将到来的守城之战。
胶着对峙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便是第二日晚间了,裴暄怕敌兵夜袭,亲自带人沿着四门巡了一遍,才回到德胜门内休息的地方,一进门就看到江忱坐在烛火下,仔细擦着他那柄四尺多长的大苗刀。
“常听人说御林军大刀斩人劈马,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裴暄坐定看着江忱手里的刀:“我记得你考武状元的时候都没露这一手。”
“那会儿不太会,就藏拙了,这些年才熟练了些,杀北梁人够了,在你眼下怕是还过不去。”江忱也笑了笑,将刀收入刀鞘内,突然换了话题:“这几日,我让人扮成樵夫到城外探过了,北梁没有派人大举在附近收集干柴树枝等物。”
裴暄却是一听就明白了,冲着他挑了挑大拇指:“我也着人在敌台上一直盯着,不过你这么说,我才算是心中有底。”
“如今城外泥泞无法封冻,他不找东西铺路,大概是真想靠步兵攻城了。”江忱揉了揉额角:“他那重甲百殺骑,在城里很多地方也施展不开,不过百殺骑没了马,也是百殺人,还是不好对付。”
“嗯。”裴暄点了点头,江忱又道:“你去歇会儿吧,后半夜拓跋狗贼搞不好要来偷袭。”
裴暄摇了摇头:“我也怕这个,回来拿点东西就要去城楼上盯着,你歇会儿吧。”
“我先去,后半夜你来替我。”江忱起身披了大氅,提着刀就要出门,裴暄赶快站起来拉住他:“还是我先去吧,前半夜太熬人,你这几天部署城内,可比我累。”
江忱却是回头看着他笑了笑:“没事,别婆婆妈妈的”说着一抬手出了门:“我老了,觉少。”
“……”裴暄一时无语,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叮嘱过副将盯着点城门那边的动静,自己束好盔甲裹了战袍,歪在榻上稍事休息。
正如裴暄所料,拓跋飞龙于二更时分发动了称不上偷袭的夜袭,金鼓声响起时,他甚至无需副将来唤,直接起身提刀冲向了德胜门。
裴暄不知道的是,拓跋飞龙仗着自己兵多将广,下令从京师两个北门一齐进攻,此时江忱已经带人赶赴安定门了,因为他明白,裴暄得到消息定会先赶到德胜门,这样一人一个门,也更稳妥些。
至此,载入大周史册,立时数月之久的“京师保卫战”进入了最后,也是最艰难惨烈的阶段,此役的两位指挥官直到战役结束都没有再见过面。
而在运河上一路昼夜不停,还要日日操练的北上船队,愈接近京师,反倒更加焦急起来。
元德帝双管齐下,一方面令镇国大将军越王以君王圣旨调配京师周遭兵马,在确保几个重镇不被突破的前提下,尽量调集兵马对京师之敌形成合围之势,另一方面令天津卫等几个京师左近的卫所加紧赶制梅郁城所需的炮军车辆。
而在接近通州地界时,梅郁城向元德帝敬献了一份详细的本章,本章内详述了一个以破城炮或神火炮车为中心,围绕混编火铳手,刀盾步兵,轻甲骑兵和大枪兵,□□手组成的小队阵容,而整体战阵,是以越王世子萧汉自创的雁形阵为基础所做两翼型战阵,确保每一门火炮和火铳均能不受自己人阻挡,打击到敌兵的战阵上。
其战阵排布及人员调配十分周祥,操作和指挥又不繁复,就连一旁的越王看了都叹了句“人才辈出,不服老不行了。”
梅郁城自然不敢承他如此谬赞,元德帝又道:“王叔也别自谦过甚,御妹这折子里还着意提了炮车详图和部分精细部件的图样是出自平楚郡王之手,这雁形阵也是世子所创,这个战阵呐,有你越王府不少功劳在。”
梅郁城排布好了御敌军阵,元德帝龙心大悦,下令越王坐镇中军,梅郁城全力指挥火炮营和骑兵,让她放手调配兵士,定要在京师全歼北梁军。
梅郁城领了皇命,便将几位将领并萧泓请到旗舰上,几人将到达燕京城外之后如何里应外合打击北梁,若是北梁已经占据了燕京,又该如何攻城之事细细商议定了,快散时,高峤又带来了皇帝的手谕,为梅郁城的新军赐名。
看着手中圣旨上“神机营”三个字,梅郁城心中一阵激荡,只觉得这一日定是自己这一生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
梅郁城排布完诸事,将各营主将勉励一番回到自己的船舱,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她知道明天船队会与天津卫运送炮车的船只一起北上,在京郊整顿军阵,然后便直扑京城,看着白盏月忙着收拾翌日要用的东西,布置衾枕等物,梅郁城撂下刀剑,起身出了舱门,隔壁舱室乃是小县主萧棠和奶娘阿玉所居之处,梅郁城路过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到阿玉温婉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哄着萧棠睡觉,不多时便有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声嘀咕着,问奶娘明日是不是要打仗了,父王和母妃是不是要上战场,梅郁城心中一酸,刚要推门进去,便看到旁边舱门打开,萧泓走了出来,二人相视一愣,梅郁城顿时就明白了,抬手叩响了房门,阿玉看到是他们来了,便行礼暂且退出了屋子,萧棠看到许久未能抽空陪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一起来了,高兴地一骨碌坐起身,直接扑到梅郁城怀里,小手又伸向萧泓:“母妃,父王,你们来看棠儿啦!”
萧泓笑着抬手揉揉她头顶:“是啊,我们来看看是谁家小丫头不乖,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萧棠娇嗔地“哼”了一声,转头扎进梅郁城怀里:“娘亲~父王凶我,咱们不理他了。”
梅郁城笑着哄她:“行,但是你要乖乖睡觉。”
萧棠窝在她香暖的怀里,倒是真的安心犯起困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强睁眼睛看着梅郁城:“娘亲,阿玉说只要我乖乖的,等您和父王打了胜仗就会带我回家,以后都陪着我,是吗?”
她一句话说得梅郁城心中升起暖意,也有酸涩,赶快点了点头:“对,所以明日你要乖乖听阿玉的话,在营里等着我们,等娘亲和你爹爹击退敌兵,就带你进京城,见外祖母,好不好?”
“好~~~”娇软的孩语拖着长音应了一句,便进入了梦乡,梅郁城将她安顿好,将阿玉唤了进来,萧泓叮嘱道:“明日我会叫薛英将军来接你们,保护你们在后卫营等待,你跟定了她,照顾好棠儿,自己也多当心。”
阿玉赶快仔细应了,送二人出门,转身看到睡在床上露出甜美笑容的萧棠,只觉得老天总算对小主人还算慈悲,虽然失了亲生父母,好在因缘际会得了平楚郡王二人的庇护,不必流落到那比坟茔好不了多少的家庙里去,这二位对自家县主更是比先前亲爹娘还要强三分,仿佛他们才是亲生的一样。
阿玉叹了口气,解下手上的佛珠,给萧棠和梅郁城二人念起求保佑的经文来,盼着接下来的大战他们能够大获全胜,加官进爵,护着自家小主子一世安妥。
哄睡了闺女,梅郁城心中还是不能完全平静,便让萧泓陪自己到了旗舰舰尾僻静处,二人看着黑沉沉的运河水,在连绵桨声中默然相对,许久,梅郁城才道:“哪怕到了现在,我有时候还会做噩梦,梦到在云南遇到你都是一场梦幻,惊醒之后虽然会笑自己荒唐,可也总是特别想见到你。”
梅郁城一番话说得萧泓心中感慨,尚未想到该怎么安慰她,先舒臂将她揽在了怀里,梅郁城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安安稳稳的心跳声,顿时觉得千言万语也不如此刻让自己安心,便轻轻笑了一声:“我再多些小女儿态,怕是你要笑我了。”
“我不笑你,我只会心疼。”萧泓轻叹一声:“还好我下定决心跟着一路北上……其实从再见到你那天,我就知道,自己是藏不住,也是放不下的。”
梅郁城伏在他怀里,又想哭又想笑,轻轻“哼”了一声,似娇嗔,也像释然,许久后才抬起头,看着萧泓的眼睛,只觉得月色星辉全部汇聚其中,令自己沉醉晕眩:“如今咱们又在一起了,再没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等剿灭了北梁……”
梅郁城说到这里,心突然一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职责并不只是剿灭北梁,往后的很多年还会有许多已知的甚至未知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而他……
“等剿灭了北梁,我就陪你驱逐塔靼,平定北疆,彻查乱党。”萧泓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着说出这些,又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头,轻轻说道:“也陪你在中秋把盏邀月,冬至围炉饮茶,上巳沿河赏柳。”
梅郁城听他这些肺腑之言,笑着落下泪来:“好。”
二人在月下说了会儿知心话,梅郁城就担心夜风冷硬,会损害萧泓的身体,强拽着他回去了,待回到自己舱室,却见舱内除了白盏月,多了两个人。
“容大人?”梅郁城看看不知为何在此处的容明俨,和一边同样一脸不解的白风展,突然意识到容明俨的到来,必然是皇帝那边有什么吩咐。
容明俨起身潇然一礼:“郡主,下官给您和白军师带来了陛下的口谕。”他这么说着,转向白盏月:“可否请白将军暂且回避一下?”
白盏月看了看梅郁城,梅郁城微微颔首道:“先出去帮我们看好门户。”
带白盏月退出舱室,容明俨方才抬手请梅郁城上座:“陛下说了,只是传个话,让二位不必礼接,仔细记住,按他说的行事便可。”
梅郁城闻言颔首,抬手让二人坐下,容明俨微笑开口:“其一,陛下忧心白军师重伤未愈,特叮嘱军师镇守后卫营,调度粮草辎重,护卫带领伤兵,此战就不要冲锋陷阵了。”
他话音未落,梅郁城二人便都明白了——既然之前北梁已经探得白风展的真实身份,那么两军阵前再见到他,很可能会借机生事,赶快仔细应了,容明俨又道:“第二宗,待明日咱们登岸后,陛下会将已经伤愈的裴将军送回来,也叮嘱了他要勠力报国,不过毕竟他大伤初愈,不适合冲锋陷阵,陛下的意思是,让裴将军在中军营靠前的地方料阵便可,关键是让北梁人能看到咱们大同战神的身姿,也是个威慑。”
梅郁城虽然不明白元德帝此举所为何意,但她对他的圣旨一向是坚信不疑,当下便干脆应了,待容明俨走后,梅郁城思索一瞬对白风展道:“明日按陛下说的,让仲显在中军显眼的地方立着,佯做为我关敌料阵,但你让……素毓和霁月在他左右……护持着,不可让他临阵返回,更不可接近御营。”
白风展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快应了下去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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