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他妈！”堕冰河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了点，立马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问这个！”
诗梦霍地抓住他的手：“……这……很……重要！”
堕冰河机警地左右一看：“你放心。月影楼没事儿。如果有内奸，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冰冰’。”
“那……我……”诗梦说着又咯血。
堕冰河无奈地一摊手，一耸肩：“你——今年犯太岁。”
“什么意思？”诗梦哑着嗓子，擦了擦嘴角鲜血。
堕冰河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楼主密室。
柳芊芊哼哧哼哧，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诗梦弄到床上去。抬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兀自喃喃道：“师父啊师父，想不到你这么清癯瘦削的一个人，昏过去以后居然那么重！重得像死猪一样……哎哟，累死我了。”
不知是密室隔音效果好，还是外头真安静下来了。整间密室只有柳芊芊一个人低低的回声。听着这声音，她竟不自觉生出些许惊慌，脑子里蹦跶出很多看过的诡异的戏文。柳芊芊想着想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哆。
她悄悄靠近密室的门，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当她察觉到外头动静听得很清楚的时候，顿时喜笑颜开，胆气也足了，身子板儿立的似乎也直了些。她细细分辨着每个人的声音。
“记住了，楼主是犯了旧疾，闭关养病了。”饮冰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般冷得生机尽灭，“谁要是胡说胡传……定不轻饶！”
“是。”
柳芊芊心忖：看样子，群侠已经先一步撤退了。否则，饮冰大概不会说那些话。
果不其然，饮冰又接着道：“最近一阵还是保持原本的安排。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打扰楼主。”
“是。”
“杨大夫。”
“在。”
“你在岐黄院找一两个信得过的人做帮手。楼主最近就全权拜托你了。”
杨大夫点头道：“芊芊就够了。我自有分寸。”
饮冰的声音突然迟疑了一下：“柳芊芊……杨大夫，你最好多留个心眼。”
“什么意思？”
密室中的柳芊芊一颗心也完全提到了嗓子眼——事情要发生变数了么？
“她……她给我的感觉……不太对。不像是柳家庄的大小姐。”饮冰的语气带着些迟疑。
杨大夫一呆，顿了顿笑道：“这你就多虑了。楼主是当着全江湖的面收的徒弟。芊芊手上又有柳庄主的亲笔信函，错不了。”
饮冰好一会儿没说话。
孟良突然插了一句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话：“即便她是混进来的。那也是同其他混入月影楼的人不一样的。说不准——是为了楼主而来……楼主毕竟还未嫁娶。”
众人又是呆了一呆。这言下之意……是倾慕楼主而来了？
“凡事小心些。”饮冰冷冷道。
杨大夫朗声道：“好，老夫一定注意。”
“看病——不要在密室里，那儿气闷，对他不好。”饮冰硬声硬气中有着数不尽的关怀。
杨大夫笑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去后山那个小院子吧。僻静难寻，景色也不错，适合看病养伤。诶，对了。稍后你或者小孟来替老夫搭把手，把他弄过去再说。”
饮冰道：“好。”
外头又是一阵骚动。过一会儿，似乎没声音了。柳芊芊将耳朵使劲抵在密室的门上听……突然，身体一轻，摔倒出去。
“诶！诶——！”一双坚实的手接住了她，“诶？”
她慌忙抬头，正好对视上饮冰冷如剑芒的目光：“你在偷听？”
“呃呃呃……不，呃，也算。”柳芊芊有些磕磕巴巴，“我好奇，听听。他他他……啊，不，师父……昏死过去了……”说着她转头看向地面。
饮冰、杨大夫和孟良顺着她的目光向地面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冲上前两步，愣在那血迹前好一会儿。杨大夫面色一变，冲到床边抓起诗梦的手腕，越诊神色越凝肃。
“太糟了。”
“怎么样？”其余人纷纷围过来。
杨大夫满脸沉重：“鸠尾、曲骨、心腧、气海、太渊皆被重伤！若非楼主内力浑洪，真气充盈，功夫奇高……这任何一处穴位重伤，都将非死即残。”
“那……那……那他……”孟良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
杨大夫沉痛道：“他本已伤及根本，成体弱宜病之人，但好生修养，活到四十多岁不成问题，甚至——更长寿些。眼下……”
饮冰疾问：“如何？”
“能不能过35岁……”杨大夫痛惜地一拂袖，“唉！难说！”
孟良和饮冰震惊得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35岁？！”
孟良那浓黑的双眉已经快皱成一条直线：“楼主今年27……快28了吧？也就是说……撑死了，他，他还能活7年？”
杨大夫痛心地点了点头。
“可会有奇迹？”饮冰不敢置信，仍死死追问。
“奇迹……”杨大夫喃喃道，“……悬！看他的……造化吧~”
他顿了顿，用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口吻：“大抵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少操操心，多活动活动……有时，也是能多拖上个几年的。”
一番话却反倒说得众人愈发无言，心头都很沉重。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眼下，先帮他治伤治病再说。”杨大夫一脸正色，“楼主性格极其坚韧，好强能忍，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大家都振作点，相信他！”
孟良眼中有些许悲愤之色：“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院子吧。”
“好。先等老夫施了针，稳住他的伤势。”杨大夫一面说，一面已经抽出自己的银针，迅速扎了下去。
诗梦被移到风吟院的时候已经是东方际白了。
饮冰因为要暂代诗梦管理整个月影楼，也要善后昨晚的事情，因此，不曾跟过去。孟良在确定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之后，也转回月影楼内楼，帮忙进行善后和情报整理等等工作。
杨大夫再度诊断以后，忙着赶回月影楼东边的岐黄院炼制丹药。他顺带着吩咐柳芊芊帮忙去月影楼的外楼花圃中采集自己指定的几种花卉上的露珠，切记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自己要她去采的。等太阳出来，就到风吟院的后山头天然山溪边取一些山溪水回来。
杨大夫特地关照柳芊芊，出门时候一定要把风吟院锁上，来时什么样，离开时候就一定也要保持原样，以迷惑旁人——这院子内根本没人。
饮冰为了安全，还在风吟院的附近安排了弟子在周围远远地巡逻和监视。
原本一切安排都是很完美的。
可谁都没想到。杜尔迦教有一个人没有撤走——梅如雪。
梅如雪自打见了柳芊芊，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一心想要找个时机把她掳回去作取乐的玩物。诗梦现在是个啥不妙的情况，他心里也有些数，私底下还存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侥幸心理——还不定，就让自己逮到了某些绝妙机会，回去领个大功，然后把花妙妙讨回来。
想到花妙妙，他禁不住全身燥热，咽了一口口水，嘤咛哼哼了好一阵。
当然，其实他没撤走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昨日仓皇撤退，他跃过墙头以后，没入丛林没多久，就在漆黑的林子里和弟子、师兄弟等人走散，迷了路。随即又碰到月影楼弟子后续的“清山”“搜山”等工作。
他本来就和诗梦比拼中受了伤，又着了月影楼几个鬼点子颇多的弟子的道。眼下，只能东躲西藏，等摸清了路再做打算。
很快，他就发现了风吟院。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梅如雪发现，这些月影楼弟子虽然经常在它附近巡逻，却一点也不靠近。而风吟院看着根本不像住人的样子。
他一点点眯起眼睛，眸中精光被盖住，心下暗忖：这其中还不定有什么宝贝和秘密。要是被我得了，定是两头都有好处！
两头——杜尔迦教和月影楼。
他很快就引开了那些巡逻的弟子，身影一晃潜入了风吟院。
风吟院主屋的门虽然锁着，可是窗户却只是关上了，没有锁起来……梅如雪手小心翼翼打开窗户，双手一按窗台，“嗖”地一下就翻了进去。
床上有人！梅如雪惊得一退。
可随即他便发现床上没有动静！
他蹑手蹑脚靠近床边……看清楚床上之人后，他开心得恨不得大叫三声！
“你也有今天！”梅如雪的嘴角浮现出残虐的笑容。
“……原来如此……”诗梦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儿。
堕冰河深深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我得去给你找一床被子。可别把你冻死在这儿。”
诗梦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堕冰河刚一转身，诗梦突然喊了一声：“喂。”
“嗯？”
“堕冰河公子要不要考虑一下把我扶上床？”诗梦连嘴唇都泛着白，虚弱道。
堕冰河叹了口气，搀扶他起来躺到床上：“你自己保重。”
“等等。”诗梦叫住他，“他不好……对付。你赶紧把……他的吩咐……办了。”
“可这……”
诗梦一字一顿费力地说着：“放心……我……撑不住几下……最多能捱过……四十几鞭，就会不省人事……然后，你就说……我现在已经……伤及根本，又，又反复重伤……眼下，已经被抽得昏死过去……这情况若再继续，恐怕……影响师，师父大计。”
堕冰河咬了咬下唇，没吱声，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我宁可你下手……”诗梦虚弱地苦笑一下，“其他人……是一点不会‘作假’的……我可比以前……怕疼多了。”
堕冰河握着藤鞭的手不由地轻颤起来。
“来吧！”诗梦踉跄着脚步走到行刑的架子前，手慢慢展开，眼睛缓缓闭上，“你快些……我撑不住多久……”
堕冰河眼睛一闭，扬手抽下第一鞭！
“额啊~~~”诗梦额头青筋暴露，硬生生把叫出口的那一点声音又吞了回去，化作闷闷的哼响。
夜寒宫这间牢房此刻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皮鞭破空的响动和沉重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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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宫。
悉伐银眉轻挑，满脸喜悦：“好孩子们。这次你们都有功劳！这是赏你们的。”他抬手示意面前一干性感美人。
性感美人纷纷转身，将木盘递到四个人跟前。
木盘上有金银珠宝，绝世良药，精巧机关，武功绝学等等。每个人都有两三样。尤其是梅如雪那一个盘子里，东西最多。师兄第四个的脸上都洋溢着得意地笑容，齐齐跪谢悉伐的赏赐。
悉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做“脚蹬”的衣衫单薄的美人，毫无一丝丝怜悯，将一只脚踩在她的头上：“为师再赏你们几个这样的奴隶。”
“谢师父。”
梅如雪欲言又止：“师父……”
“说吧。”悉伐心情好，笑眯眯地看着他。
梅如雪期期艾艾道：“花妙妙姑娘如何……徒儿，徒儿……”
悉伐目光如炬，一下洞穿他的念头，面色一冷：“你要她，是么？”
梅如雪温声，吓得背后汗毛直立：“不不不不不……徒，徒儿不敢。徒儿只是问问合不合师父心意。”
“她很好。”悉伐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温情起来，嘴角洋溢着四个师兄弟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过一个月秦相要来。本教主正准备那时候大肆操办一个婚礼，迎娶妙儿做教主夫人。本教主答应她要给她一个无双的婚礼的！”
梅如雪心中一刺——花妙妙正值青春年华。你个糟老头子糟蹋了她一次还不够！居然还要……！！！
但他嘴上却是笑道：“恭喜师父觅得佳人成双。”
其余三师兄弟也齐声祝贺。悉伐朗声大笑，示意他们下去休息吧。他还特别嘱咐下人待会儿把自己的疗伤神药给悲白发送过去一瓶。
杜尔迦教正是一派喜气洋洋。
月影楼就不同了。
诗梦“丢了”的消息长着翅膀似的传遍了全楼。饮冰顾不得许多，广发英雄帖，全江湖寻找诗梦。随后连轴转了四五日。
柳芊芊等人最担心的便是诗梦可别是被杜尔迦教给“搞”去了。依着杜尔迦教的残暴，诗梦大概是没法活着回来了。就算能活着回来，恐怕不死也得被虐掉一层皮！
这已经是诗梦消失的第三十天了！
“辅公，这有封信件。”一个月影楼弟子单膝跪地，颔首递上一封信件。
饮冰满脸疲倦，星目冰冷：“呈上来。”
“是。”弟子起身上前，将信件轻轻放在饮冰手中。
楼中几个主要干事和柳芊芊齐刷刷地看着他。饮冰急忙拆看。岂料，才读了两句话，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读至最后，已经面如死灰。
“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杨大夫追问道。
饮冰死死攥住拳头，一字一顿：“楼主被掠去……杜尔迦教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惊叫出声。
“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疏忽和失职！”饮冰的声音更冷，他言简意赅地把前后情况说了一下。
杨大夫和柳芊芊自责又懊恼。
“我不该把人都打发走的。”
“我应该找个人看着师父，等我回来再……再……”
饮冰怒喝一声：“够了！现在再扯这些毫无意义！赶紧商量一下对策。”
孟良四顾一圈，上前一步道：“我觉得，首先应该纠集一批同道联合正面叫阵。同步，联系一些我们的线人打听清楚杜尔迦教内部的布局，以及楼主到底被关在哪里了。找一批好手潜进去救人。”
“我们得根据杜尔迦教的布局情报预估一下他们将人救出来需要多久，然后我们在正面攻打，扰乱他们的视线。”杨大夫抚着胡须沉声道。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模样的人接话道：“若是能打通关节，请得官道上的人出马，让他们更加混乱……”
“钱坐庄，这方法……不太靠谱吧。”孟良瞥了他一眼，“官府众人历来不想和江湖有交涉。”
钱坐庄摆摆手：“不。楼主有几个好友都是大官，这你是知道的。另外，皇帝也没那么排斥江湖。前些年赈灾，月影楼可是出钱出人出力，还揪出了一个贪官。”
饮冰不禁点了点头：“说下去。”
“据我掌握的情报，皇帝曾询问过左右关于楼主的事儿，可见他对咱楼主有一定的好感。而且这位皇帝对于游侠意气风发恣意江湖之生活颇为神往。”
众人听着，暗自偷换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
“近来，有一位贵妃要过生辰。往年，除了太后过生辰无刀剑表演。其他为了迎合皇帝喜好都会准备的。”钱坐庄沉吟着，“我们以楼主的霁月剑法诱惑，官家冠冕堂皇去要人……”
饮冰冷冷打断道：“楼主又非戏子，岂可如此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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