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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倒觉得不错。”杨大夫道,“一旦人要出来,楼主的那些大官朋友见状,自然知道楼主是表演不得的了,届时自然要想办法斡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饮冰却是沉思不语。

        半晌,他仍是摇头:“不好。一旦官方介入……皇帝心思深沉。万一他借此机会‘偷梁换柱’,将大内高手逐步安插进月影楼,甚至全江湖,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抗命。那么,月影楼将向着深渊滑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有这么一个风险。

        “还是就着刚才的计划,更详细的谋划一下细节吧。”

        正在大家都讨论得特别热烈的时候,又有一个弟子送来一封手书。此时,大家已经讨论了大部分的细节和应对方案。

        饮冰急忙拆看。

        “怎么样?”众人纷纷问道。

        饮冰的脸色很古怪:“楼主的……手书……”

        “什么?”

        杨大夫却是微微一笑,嘿了声:“我就知道他心思活络,绝不会坐以待毙。楼主说什么了?”

        “楼主说,让我们备下厚礼去联系秦云秦掌城。然后大致说一下自己需要他相助。”饮冰冷冷的脸上划过一丝迷茫,“顺带提点他一句皇帝慕游侠,好刀剑之术,盛宴在侧,君有计否?他说秦掌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啊?”众人面面相觑。

        饮冰接着道:“楼主还说提点他最好告知一下秦相。否则……独自出头,官运难享亨通。吃点小亏,换得长治久安。”

        众人又一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什么意思?”

        杨大夫沉吟片刻,忽地抚须笑道:“别乱猜了。楼主向来算无遗策。照办就是。老夫隐约能猜到一点他提醒秦掌城这么做的原因。但还不甚明了。”

        “不错。”饮冰思索片刻,“我们原本的方案也一起实行。双管齐下,更有胜算。”

        钱坐庄道:“这位秦掌城,属下是有些了解的。而且,陪同楼主与其有过交涉。此事,不妨交给属下去办吧。”

        饮冰沉吟着:“好。你久居商道,长袖善舞,此事却是比较合适。”

        杨大夫忽地讨过诗梦的手书,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神色很是不能琢磨。所有人渐渐发现了异样,纷纷询问“是不是假的”。杨大夫摆摆手,朝饮冰暗暗使了个神色。

        饮冰挥手:“都先下去吧。”

        “是。”

        杨大夫没直接说什么,却把信件递给了孟良。孟良一头雾水接过来一看。

        “这……这……是楼主笔迹。只是笔力之虚浮倒似刚开始学写字的娃儿。楼主字虽俊逸清秀,但是笔力遒劲浑厚,不该如此啊。你们看这里。”他指着一处有些“歪歪扭扭”的横和竖,“还有这里。”

        饮冰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柳芊芊却恍然啊了声,神情更加惶急:“重伤多病!师父他现在一定很糟糕。只有连拿笔都吃力的人才会写出这样‘打飘’的字迹!”

        孟良心一沉:“对啊。我们必须要赶快行动起来。”

        杨大夫扫了一圈几个人,最是镇定:“我们别自乱了阵脚。先撇开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谈,能亲自提笔写信,还能送出来,自然有人暗中相助。”

        饮冰冷声道:“不错。他曾说过杜尔迦教有几个很重要的‘钉子’。”

        “只是……楼主为何偏在这时候要去招惹秦相那种难缠又狠辣的老狐狸?”杨大夫甚是担忧地叹了口气。

        孟良蹙眉,半晌道:“楼主恐怕非心血来潮。他应该是为后续计划——查那件事情,借机铺垫。”

        饮冰的声音更冷冽:“他想与虎谋皮。”

        杨大夫嘿了声,不知算什么神色:“他不一向都这样。”

        “好了,各自准备吧。”饮冰面露焦躁之色,“孟良,你把小千也找来吧。他对机关暗器甚是在行,若与杜尔迦教有不可避免的正面冲突,有他在,胜算会大很多。”

        “好。”

        “杨大夫,你倒是该准备些毒物、迷药之类的。这个肯定用得上。”

        “好。”

        说罢,饮冰拔腿就要走。

        柳芊芊急道:“我呢!我呢!”

        “跟着我们。”饮冰刀子一样的目光刮过她漂亮的脸蛋,“那里也不许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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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庆秦府。

        一位将近中年的锦衣华服男子在小河中间的六角亭内坐着纳凉。河面上开满了荷花。一阵风吹来,浓郁的荷花香气被中和成恰好的清凉雅香。亭子六面檐壁都挂着半尺绘着山水的白纱,白纱下方挂着小巧精致的四个铜铃。风起铃动。声音不大却犹如天籁,与风声相映成趣。

        水面时常泛起冒泡声,偶尔飞珠渐玉间有一抹亮色闪过。那是体壮膘肥的锦鲤正欢快地跃出水面。小河边错落的太湖石将小河点缀得甚是雅趣。

        花园里到处都是美景。

        可是,这华服男子仍是愁眉不展,一点没心思看这些美景。

        “夫君不妨就送个普通的礼得了。”他身边还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艳夫人。夫人轻摇着手中的小团扇,“你要送的贵重了,不是给扣下,就是要被问责。”

        “问责?扣下?”华服男子挑了挑眉头,“何意?”

        美艳夫人瞟了他一眼:“夫君这话问得稀奇。好东西谁会扣下?何必要妾身说得如此明显?”

        华服男子暗暗回味这句话,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是了。那人每回扣物,皆是说为了众人好。转头,那些好玩意儿就变成了是他‘千辛万苦’搜集来的。”

        “那……问责,又是何意?”

        美艳夫人眸光流转:“那人也不是什么都看得上眼的。但倘或陛下面前你送了个贵重的东西,可这东西……偏生不是你的财力能得来的……你说陛下会作何感想?”

        华服男子唬得倒吸一口凉气:“是了是了。为夫差点疏忽了。有妻如此,是秦某人的福气!”

        这华服男子就是秦云秦掌城。

        他倒不是为了哄自己夫人开心。而是这位夫人确实是“贤内助”,七窍玲珑心思,别的女子难及她万一。秦云虽八面玲珑,可有时也会被急功近利蒙蔽了眼睛,做事疏忽。每每都有这位夫人在一旁暗自提醒。是以,这么些年,朝廷中党派争斗明显,他又毫无重大功绩的情况下,还能仕途坦荡。

        秦云也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年少时候的意气风发和涤荡乾坤浊气的那种豪情,时常暗自感慨。可真到了遇事,却不由自主地又圆滑世故起来。此间矛盾纠结,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也只有他的夫人看得明白。

        “不知夫人——可有何良策?或者有何好物推荐?”

        秦夫人美目流转:“说来……静妃好雅。寻常胭脂俗粉恐怕打动不了她。名画好字,有些又不是夫君能‘买得起’的,再者送的人肯定也多。”

        “要不,送她一把琴。为夫亲自砧琴?”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啐道:“这是找死。怎么滴,陛下眼皮子底下送静妃一把琴,求个‘琴瑟和鸣’?”

        秦云又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都沁了出来,暗忖:最近这脑子怎么回事?越来越不灵光了。

        “不过——”秦夫人话锋一转,“好琴之人大多对香也极有研究。毕竟焚香操琴是雅中之雅,且甚是和静妃性子。”

        “合香之道不在于香贵,而是天然妙品。”秦夫人悠悠摇着扇子,“反正时日尚早。我们不妨请香道师父一并来新合一款香?”

        秦云眼睛一亮:“妙哉。只是……这会不会太寒酸了点,最后被那人以这样的理由扣下,又或者合得趁了他的心意,他留给自己用了,传不到静妃那儿?”

        秦夫人黛眉轻蹙,一时不语。

        秦云叹息道:“若是能有个他取不走的东西,又不会让陛下起疑的玩意儿该多好。”

        秦夫人又白了他一眼:“你可真会想象。”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厮小跑前来,递上一封拜帖。

        秦云接过没有任何标记的拜帖,暗自纳闷,却听秦夫人在一旁侃笑道:“莫不是‘老天’给夫君送那‘好玩意儿’来了?”

        秦云笑着挑了挑眉:“那为夫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好玩意儿的。”

        展开拜帖一看。他愣了愣。

        “怎么了?”秦夫人在一旁关切地问道。

        “月影楼钱掌柜的拜帖。”秦云的神色有些茫然,茫然中隐隐有些不安。

        秦夫人诧异道:“上头说什么了?”

        “他说……说楼主有事相求,事成必有重谢。”秦云喃喃道,“这……”

        秦夫人眉眼一瞟:“夫君是怕旁人说你同江湖往来过多?”

        “啊,对。”

        秦夫人仔细端详了一下拜帖,遂笑道:“钱掌柜可都帮你想到了。”

        “什么?”

        “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看这拜帖外头可是什么都没写。却在这里头道明了来意。我们且不妨约见一下?”秦夫人正色道,“月影楼虽是江湖组织,可连妾身都知道这是个锄强扶弱的组织。再者,夫君旁的也就算了,受人之恩虽不一定要涌泉相报,但是——报还是要报的。”

        “报多报少是一回事。否则,江湖庙堂,人背后嚼起舌根却是大大的亏本账。再者——”秦夫人面露狡黠笑意,“他说有厚礼重谢,我们何不请诗楼主出出主意送什么礼物来得好?表面还能说得好听,我们不要他的礼物,只求帮忙支个招。夫君同他可是‘好朋友’。真要收了他的厚礼……反倒不妥。”

        “况且,往年你可也是向诗楼主问过计的。”秦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

        “夫人所言甚是。”秦云拉过她的手,“一道去会会这位钱掌柜。”两人双双来到前厅。

        一见到秦云和秦夫人,钱坐庄便满脸堆笑,深深作了一揖:“秦大人越发神采奕奕了啊。比起前两年所见,更显贵态了。”

        “秦夫人也越发光彩照人了。”

        秦云哈哈大笑:“你这奸商,倒是专挑好听话说。”

        钱坐庄面不改色,仍笑道:“句句肺腑之言。”

        “好了,别站这着了。”秦云一伸手,“内堂说话。”

        “好。秦大人请。”

        “请。”

        入了后堂会客厅,秦云知道江湖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同他们交涉比起官场说话要舒服得多,便直奔了主题:“不知钱掌柜此番前来有何指教?”

        钱坐庄忙站起身来:“秦大人折煞钱某。指教二字岂敢当?而是……唉,有事相求。”

        “哦?”秦云和秦夫人相视不语。

        “钱掌柜别站着说话,快坐下。来人,看茶。”秦夫人款款一笑。

        钱坐庄忙不迭致谢:“有劳有劳。”

        “你有话直说吧。”

        “楼主误中奸计被困邪教。江湖手段前去讨要,难免大肆厮杀。于当地百姓官员恐添麻烦。闹大了,恐或惊动上头。楼主向来有同王庭建交互助之意……”

        秦云微微点着头。秦夫人只淡淡笑着,认真在听。

        “江湖中人虽闲散,可面对权贵大官,自然还是要卖几分面子的。”钱坐庄笑嘻嘻说着,言下之意便是说秦云是个有脸面排场的“大官”。秦云听着,甚是舒服。

        “早年,月影楼以江湖之力同王庭合作,彼此倒也愉快。陛下还赏了我们楼主。只是楼主怕进展的太快,江湖群侠不太适应,悄悄领了赏赐。”钱坐庄顿了顿,“眼下这份和谐得来不易。不该因为此事生了变数。”

        秦夫人掩面笑道:“钱掌柜,都说江湖中人性子豪爽。你可都兜了好久的圈子了。”

        “夫人慧眼如炬。”钱掌柜讪讪一笑,“钱某怕唐突了。楼主想请大人给予辅助,他好有机会脱困。”

        秦云眨眨眼睛:“不知诗楼主需要秦某如何做?”

        “快到静妃生辰了吧?”钱坐庄突然换了话题。

        秦云和秦夫人俱是一愣。

        秦云点了点头:“不错。”

        “静妃一心向着陛下。秦大人也是知道的,咱们这位陛下慕游侠,好刀剑之术。楼主问,盛宴在册,君有计否?”

        秦云一愣,忽而面上一喜。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见她面露欣然之色,暗暗点头。

        “诗楼主的意思是——他愿意相助?”

        “那是自然。楼主的霁月剑法江湖闻名。连说书老儿都把他的故事当作混饭的家伙。只是……现在这样……”

        秦云笑道:“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诗楼主在何地,既然是为了陛下。他怎么都该出现一趟的。”

        “是是是。”钱坐庄忙不迭道,“就算是那邪教,聪明的也该交人。不聪明的,陛下倒是正好有剿灭他们的借口。实为一举两得。”

        秦夫人暗暗冲着秦云一点头。

        “诗楼主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咱们双赢,双赢哈!”秦云笑嘻嘻道,“况且诗楼主曾经有恩于在下。在下时刻想着报答呢。”

        “秦大人言重!言重!”钱坐庄顿了顿,“楼主知秦大人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特要钱某提个醒儿。”

        “什么?”

        “他这份‘妙礼’虽好,可是——您越过了自己上头,总是不太好的。”

        秦云和秦夫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钱坐庄接着道:“楼主问您,您可保证此番‘出头’能换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然不能。”秦云坦言,“加官进爵虽有可能。但一步登天……开玩笑吧。”

        “所以——楼主送您一句话。”

        “什么?”

        “吃亏是福。吃点小亏,可享官运亨通。”钱坐庄笑得像只老狐狸,“想必,现下人人都在为静妃生辰而绞尽脑汁呢。对静妃,自然投其所好;但是,对陛下,这最大的风头……秦大人还是要好好思量一下吃得下,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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