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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翌日。

        诗梦因守夜未得早日歇息的缘故,身子一直乏乏的,拖到天大亮才起身。他以虎口抵着额头,手指轻按两侧太阳穴。稍稍迟钝了片刻,他扯过被子披在身上,两只脚垂下床榻,歪着头盯着一处动也不动。

        初始略显呆懵的眼神中渐渐弥漫上诡谲深沉的眸色,人也越发地有神起来,仿佛一朵,霍地被风吹开了重重花瓣,不知不觉间换了副模样。

        好半晌,诗梦叹了口气,两手拽住被子走到木架子和屏风跟前。被子从肩头滑落。他也没去管它,兀自拿过一件褶子齐整的下裳围衬在腰间,随后又取下挂里子的浅交领大襟长衫穿上。正要去拿木架子上的挂里外套,乍一见外衫,呆了呆,眉头微微蹙起。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取了下来披在了身上。浅蓝色挂呢绒的大氅上,兰花云纹素雅高洁,诗梦站在穿衣镜前瞅了瞅,嘴角不由地扬起一个笑容。

        随后,他又伸手取下了屏风上的狐裘紧紧裹住自己。许是窗户留了一道缝透气的缘故,一缕冷风吹进来,冷热交替引得他体内一阵犯痒,不由地躬身咳了好一阵。

        “哎哟!”柳芊芊听到声音霍地推开门,小跑过来,顺嘴说了句,“师父新年好。”

        “新年好。”

        柳芊芊溜了一眼他的狐裘之内。

        诗梦恍悟:“我的外套是你换的?”

        柳芊芊嘻嘻一笑:“是啊。就上次娘娘赏赐的那几匹布。”

        “咦?”诗梦呆了呆,奇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衣服了?”

        柳芊芊背着手笑道:“我找菜娘做的。没想到,她不光烧菜的手艺不错,做衣服也很好呢!这是我给师父订的新年礼物。”

        “哦?原来我还有礼物。”诗梦低头又看了一眼衣服,笑起来,“你就这么指使人家办事儿了?也亏得菜娘贤淑,不同你计较。”

        柳芊芊急忙道:“没有!我给她工钱的。”

        “楼主新年好。”门外一个弟子拱手颔首道,“辅公请您去正厅一趟。”

        “什么事儿?”

        弟子摇摇头:“具体的情况,弟子不知。”

        “下去吧。”

        诗梦神色一敛,淡淡道:“走吧。”

        月影楼正厅。

        诗梦刚一出现在门口,一幅特别不和谐的画面便映入了眼帘。他不由地有些黑脸。

        “天呐!”柳芊芊诧异道,“饮冰,玄冥……你,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她不由地抬手,指着僵持在厅堂正中的两人。

        诗梦环伺一遍,复又看了看两边被自己的弟子扣住的三个陌生人。

        “怎么回事?”他一面擦肩过僵持的那两人,一面道,“松手!”

        饮冰带着些许不甘,愤懑地松了手。对于诗梦的命令,他一向言听计从。玄冥见对方松了手,也缓缓放下了兵器。

        “诗盟主,你这是何意?”

        诗梦一撩衣摆,慢慢坐下,淡淡道:“我方才起身,尚不知发生何事。玄公子的质问毫无道理。”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他一面接过柳芊芊递来的浓茶,浅浅啜了一口,正色道,“打来打去的,能解决什么事儿?”

        饮冰上前一步,冷声道:“这三人硬闯我月影楼。”

        “哦?”诗梦挑了挑眉头,看向了玄冥。

        玄冥冷笑:“硬闯?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又不是你们的囚犯,怎么?我的属下不能来找我?”

        诗梦淡淡一笑:“自然可以。冰冰,你怎么拦下了客人?”

        “他们既无拜帖,也无请柬。谁知道是不是玄公子的人。”

        玄冥气结道:“你……你欺人太甚!”

        那三人急忙道:“我们确实没这些。但要不是事出有因,也不会如此失礼!”

        “三位说得有道理。”诗梦又啜了一口茶,“冰冰拒客在先,三位失礼在后。依我看,这事儿翻篇过去。”

        玄冥冷笑:“凭什么?”

        “凭什么?”诗梦神色一凛,冷道,“不知玄公子是要同我在这儿将是非对错分个清楚,还是先听听你三位属下不惜硬闯我月影楼,也一定要找到你到底是所为何事?”

        此言一出,玄冥惊出一身冷汗。算起来,从天蒙蒙亮到现在……实际啥事都没搞清楚,光浪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

        玄冥当下一拂袖,哼声:“你们两个猪脑子,不会先递拜帖!”

        那三个属下自然知道玄冥不过是做做样子,忙连连赔罪。

        “无妨。”诗梦一皱眉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迟疑。

        玄冥瞥了一眼诗梦,故意大声道:“别眉来眼去的。我们同月影楼本是联盟。黄泉洞府出事儿,月影楼也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少主,我们的人杀了三个杜尔迦教的小头儿,还挑了他的一处胭脂庄。”

        玄冥一滞,扬声道:“就这事儿?掀了就掀了,又能如何?”

        “此事蹊跷。”诗梦听后半晌,淡淡道。

        “蹊跷?”

        诗梦正色道:“你该不会忘了,我们同杜尔迦教约定划分了界线,自此休战。”

        “嗯。然后呢?”玄冥反问。

        “可他们过来了……”诗梦幽幽说了句。

        玄冥抿抿嘴角,来回踱着步子:“按理来说,他们是不该如此。”

        诗梦忽地挑挑眉头:“你能不能先坐下来,别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被你晃得头晕……”

        “……”

        “你们因何起得冲突?谁先动的手?”诗梦端坐不动,沉吟道,“他们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那三人,其中最年长的一人一拱手,很是无奈地答了句:“事儿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压根儿不知道那几个是杜尔迦教的人。”

        “哦?”

        “他们不是做的江湖人打扮。”中间年纪稍轻些的抢话道,“那日下午,我同弟兄们最后一次出门采办年货。今年,我们家少主来这儿作客之前,支了些银两给弟兄们自个儿置办年会。”

        玄冥在一旁连连点头,以示未说假话。

        “九江最大的杂货楼是城中段西北角的‘要啥都有’。”最年轻的一人道,“城中,还有附近的百姓,富贾官爷都喜欢去那儿买东西。甚至更远地方的一些老板派人千里迢迢而来。”

        诗梦愣了愣,缓缓点了下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哦?是么?这是个什么样的店?”

        “如名字所示。”最年长的答道,“最主要的是,这家店的店主每年都能弄来许多新鲜玩意儿。从宫廷最时新的物什到名字都报不出来的蛮国的稀奇,应有尽有。”

        诗梦恍然,点了点头。

        玄冥有些坐不住了,冷着脸:“能挑重点说么?”

        “少主,今年九江城出了个新玩意儿的超大花灯。据说点着能在墙上幻出活动的影子,灯内还能飞出蝴蝶和凤凰,甚是好看。宫里头的娘娘们都争着要呢!”最年轻的描述着那灯,眼睛熠熠生辉,“弟兄们都想看。所以,大家一合计,准备买盏小些的奇灯开开眼,放会客厅热闹热闹。”

        玄冥也被说得来了兴趣:“哦?是么?”

        “对,我们买了个‘飞舞九天’。”

        诗梦眉头轻蹙,咳咳了两声。

        中间一人回过神来,立马道,“那原是中小号里最后一盏了。中号本就不多,已经卖光。小号又全给一位富商买走了。大号的价格太昂贵。当时讲了半天的价格,好不容易一百两成交。就在我们掏银子的档口……”

        年长的人沉下脸:“那一直在店里转来转去的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野蛮,走过来,一把抢了那灯,粗声道:‘一百两是吧?’然后扔了银票在桌上就要走。”

        玄冥怒地拍案而起:“过分!”

        “是啊!我们当然要同他们理论。谁知道,他们同行的几个人见了,全部围堵过来,气焰倒比我们还嚣张。”年轻的那个嚅嗫着“理论了几句无果,就……就……”

        诗梦听了半天,此刻终于出声道:“大家动手了?”

        “嗯。那几人看着凶神恶煞,谁知道是个草包。刚打了一阵,突然就不行了。兄弟们下手狠了些,结果……”

        年长的又接着说道:“店老板吓得要报官。我们制止了,顺带警告了一下那天的客人,谁要多嘴,黄泉洞府不是好惹的。”

        饮冰听着,不住地皱眉,很是嫌弃。

        玄冥倒似没事人儿一般,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神色甚至还有些得意。

        “本来那几具尸体,兄弟们搬回去埋了也就是了。”中间那个无不遗憾地说道,“谁知道——有人找上门了。”

        “怎么回事?”诗梦问。

        中间那个继续回答:“小半年前,九江新开了一家‘西域胭脂阁’,卖些西域过来的小玩意儿,主打胭脂水粉,还有些女儿家的配饰。这不,临近年关,他们也不开张了。”

        “我估摸着他们可能等着年货用,然后这几个人又一直没回去。”

        “这不就撞上了嘛!”

        诗梦目露沉思之色:“不对!听你的表述……你们在那‘要啥都有’里呆了很久?”

        “对。”年轻的人笑着解释道,“他们那儿生意火爆。虽说只有最后一盏灯了。然而,丝毫没有降价。照样一百二一盏。我们便想,现在去同他说价格,他肯定眼高于顶。到时候,来个豪客,见我们在说价,他却直接掏钱买……您说,您是老板会卖给谁?”

        “那几个人虽然在转来转去,但是,开始时候,眼睛也往这灯上停留了好一阵。我们怕生变数,于是便将灯取了下来,可并不急着结账。”

        中间人道:“就这么一直拖到了走了大半的客人,这时候,我们再去和老板谈的价格。”

        在场之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诗梦沉声道:“那最后为何又会演变成……”

        “嗐!人家找上门来了,那自然是少不得要刀剑相向。本来依着规矩全杀了了事。可惜,放跑了一个。”年轻的不服气道,“他们叫嚣‘会有上家来收拾你们的’!我们气不过,也免得横生枝节,索性跟着那人找到了‘西域胭脂阁’。”

        诗梦微微紧了紧狐裘领子,柳芊芊见状,急忙转到后头取来了暖手炉:“师父,手炉。”

        诗梦接过,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玄公子,这就是你的过失了。”

        “不怨少主。我们确实是这么做了。可惜……他们背后似有高人相助。我们办了事儿,依着惯例检查一下有无活口,然后点把火,烧个一干二净。”年长的叹了口气,“就在检查到一半,我们发现他们是杜尔迦教的人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的高手。他杀了我们好几个弟兄。”

        玄冥一震:“什么?!”

        “我们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点了火就撤了。后续的事儿就没有管。”

        “那高手也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

        诗梦听完,淡淡问了句:“后续你们有采取什么措施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

        玄冥忍不住问道:“什么措施?”

        诗梦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些讥色:“杜尔迦教的每一处的大分舵都会安排两到三名高手,隐身附近保护。即便西域胭脂阁里面的人全死了,他们一定还活着。你们当时不立刻采取堵截行动,只能说错失了良机。”

        玄冥皱着眉头:“怎么堵截?人家是谁都还没查清楚。”

        “你们撤退是什么时辰了?”诗梦似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晚上了。灭门毕竟不是小事情。黄泉洞府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官道上说不过去。”

        诗梦兀自点了点头:“出了这种事,他们必须第一时间飞报杜尔迦教。”

        “我知道。”玄冥有些不耐道。

        “从你们讲述来看,九江的官员没什么大作为。白天那么多人,总会传到官府耳朵里。可是半点没动静。想来——玄公子与他们也是旧交吧。”

        玄冥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兜圈子。”

        诗梦微微一笑:“稍安勿躁。简单点说就是,九江的官道很好打通,容易贿赂。半夜开城门放一二人出门也无不可。”

        玄冥微微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连夜出城了?”

        “对。”顿了顿,诗梦接着道,“次日白天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已经拖了一晚上,次日再出发,大概会急得很吧。尤其是在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你不在教内的情况下。毕竟这里头变数太大。谁知道你是故意拔了人家的分舵,还是无意之举。对吧?”

        “大早上,城门刚开——”他微微一笑,“赶得特别急的旅客应该不多吧?除去容易分辨的一些人,剩下的……能骑得起快马,又赶时间,且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的人,就很值得推敲一下了。”

        玄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顿了顿,恨恨地看着那三个属下,一人头上敲了一下:“蠢货!蠢货!蠢货!”

        “现在追也来不及了。”诗梦叹了口气,“我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若是有需要,尽管传书给我。”

        “好。”玄冥心头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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