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绕圈
周五早上依旧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常倾一想到下周就要自己去搭公交或者地铁上学，心里边有点闷闷不乐。人坐在摩托车后面，听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每一刻都希望时间能慢下来。
两旁是匆匆倒退的光景，常倾此刻不像前几天有心情欣赏风景。她陷入了沉思，第一次觉得家和学校的距离有点近，要是再远一点就好了。
她想和席观竹多待一会。
他开车，她坐在他后面，只有他们两个。
摩托车在一家卖粉的早餐店外面停下。
常倾恋恋不舍地下车，头盔握在手里，指腹有意无意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云朵贴纸，巴巴地看着取下头盔的席观竹。
正好有一束阳光穿透茂密的树枝洒在他头顶，他仿佛被浸润在橘色蜜罐里，周身都是淡淡金黄。连空气中的浮尘小颗粒，也变得暧昧起来。
常倾：“这个头盔能送给我吗？”
“嗯？”席观竹瞥一眼她手里的粉色头盔，注意到她神情里的紧张，莫名涌起逗一逗她的心理，眼底也不由自主浮上一层调侃：“怎么？要戴着去搭公交车么？”
“……”
常倾后悔自己前几天一气之下说出要戴着头盔去搭公交这种傻话，也想不到他还记着一句那么小的话。
“多少钱？我花钱买下来。”她顺手将头盔抱在怀里：“那就是我的了。”
席观竹饶有趣地回：“我要是不卖呢？”
常倾不太理解：“为什么不卖？我可以出两倍的价格。”
“钱呢，我不缺。”席观竹哑声笑了，手指在她脑门轻弹：“你既然叫我一声哥哥，一个头盔我还能少了你的？”
常倾有点懵了。不是因为席观竹后面那句话，而是他刚才的动作。周遭热闹的声音能自动消音似的，汇成了嗡嗡声在她耳朵外面又被无情弹回去。
“……”
她反射性摸了摸被他弹过的地方，他力道不重，只是轻轻挨了一下。但是心底隐藏的糖罐却被砸出了流心，一直往外冒出黏稠甜腻的液体。
席观竹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剑眉轻挑，关心道：“弄疼了？”
见人不应话，又开口：“走近点，我看看。”
他还坐在摩托车，背脊微微弓着，修长的腿垂直踩落在地面，姿势随意自然。
常倾也没扭捏，红着耳根子，上半身往前凑到他面前。
也许是被晨光照耀着，席观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阳光味，与他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形成两种鲜明对比。阳光里的浮尘颗粒安静地围绕着他，仿佛千万颗在夜空同时炸开的烟花，每一颗璀璨都落在了常倾心底里。
他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色t恤，连接下巴的脖颈上有一粒明显的喉结，微微吞咽的时候，喉结会随之滚动。
常倾一想到今天以后可能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便没话找话：“有印吗？”
“有。”
常倾抬眸，眼里有些惊恐，再次摸上了脑门：“有吗？”
“嗯。”席观竹轻颔首，煞有介事地说：“再不去医院就要好了。”
“……”常倾顿住了动作。
席观竹笑了，不再逗她：“快去买早餐，你还有十分钟时间吃。”
“我今天随便吃个包子和豆浆。”常倾问：“你要不要？”
“嗯。一个奶黄包。”
“一个就够了吗？”
“两个也行。”
常倾带着使命来到包子铺，在琳琅满目的早点里，她忽然犯了困难。
两分钟后，拎着两大盒东西回到席观竹眼前，先解释一番：“我觉得两个你可能吃不饱，本来想买三个，但是三个有点像祭拜时的香火，四个又不太好听，所以我买了五个……”
“你怎么不买6个？”席观竹睨向她手里拎着的包子豆浆，伸手勾过她挂在左手食指上的塑料袋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凑够六六大顺。”
“……”手里少了几个软乎乎的包子，瞬间减压了很多。刚才买早餐的时候常倾不觉得自己的思想有点儿迂腐，现在听席观竹说六六大顺后，小脸蛋瞬间滚烫。
难道是和许照待久了，也染上了傻乎乎的风气，她只能强行为自己挽尊：“难怪我爸每次吃包子都要吃6个，原来是这个意思……”
与此同时，心里对常宏建撒娇卖萌求原谅她的诬蔑、甩锅罪名。
席观竹盯着白色塑料袋里的6个奶黄色包子若有所思：“叔叔看着不像是一次性能吃6个包子的人。”
“对啊，估计是有什么其他吃得多的技巧。我改天帮你问问他。”
“不必了。”席观竹忍俊不禁：“我目前没有这种需求。”想了想，提醒道：“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叫叔叔别对六有太强的执念。”
“……”
——
常倾的座位是在靠窗的第四组第三排，属于一进门就会注意到的视野范围区域，而一颗粉色小卤蛋本身就很显眼，张子璇踏入课室后双眼放光：“哇，常倾，今天是你哥哥坐摩托车送你来学校的吗？”
“不是。”常倾心想，席观竹本来就不是她哥哥。她也不算撒谎，但不知为何，心跳异常快。
“前两天学业水平测试不是公布了排名嘛，你全年级前10，而且数学又满分，”张子萱往凳子上一座，看着常倾的侧脸，提了正事：“我们班里的女生打算开一个数学交流班，你周末有空吗？要不来当我们的小老师吧？大家一起学习进步，唉，不过你已经在顶峰了……”
张子璇后面那句话怎么听都是酸溜溜的，常倾也习惯了，以前初中的同学也会用这种语气说羡慕她。
她从小到大没报过什么校外补习班，毫不夸张地说，学习成绩靠的是几分天赋，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解就能懂，相对其他每天抱着书本啃，周末还去找培训机构的人来说确实是‘应试教育的好苗子’。
至于当同学小老师这事，她明白自己的‘嘴’肯定会给她们留下不太好相处的印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拒绝。
咬了一口水晶虾饺，秀眉微拧：“抱歉啊，我可能没空。”怕张子璇不信又加了一句：“我爸给我报了绘画班。”
“你和许羡真的要走艺考的路子啊？但你成绩那么好，轻轻松松就能考上名校，再花时间学美术多累啊。”
常倾：“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干，学画画还能打发时间。”
“……”张子璇内心是极度无语的，人比人，气死人。她们周末忙着补习数学、英语，而常倾却说自己闲着没事干去学个画画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样炫耀。奇怪的是，张子璇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想，可能因为常倾顶着一张软萌漂亮的脸，说什么都不会让人生厌。
只是觉得自己不太争气。
同在真光中学的实验班，张子璇自认为她成绩已经算名列前茅了，但还是时常感觉自己如履薄冰，每一刻都不能松懈。班里都是全市顶优秀的人，她每一天都在努力学习，晚上回到家还会花两个小时预习明天要讲的新内容，害怕自己稍微停下了脚步就会被超越，根本没有什么多余时间玩，也不敢放肆玩。
最近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看帅哥，偏偏这帅哥是‘不知时间金贵’的常倾的哥哥。
“常倾，你新买的帽子好可爱！”许羡进教室后，直奔位置，抱起头盔，认真琢磨了一番，指腹触摸到云朵图案：“这朵云也好有灵性。”
“是不是买来上体育课的？”
“不是。”常倾估摸着以后也没有机会戴着头盔出门，但一想到这几天席观竹送自己来学校的画面，心底泛起一片柔软涟漪
——头盔是席观竹亲自去挑选的，云朵是他亲手贴上去的。
哪怕给她几百亿，她也不卖：“买来收藏。”
“看不出来，你还是vintage收藏家呢！”
“……”张子璇心想，这粉色头盔也不破旧啊，怎么就成vintage了？许羡可真能捧。
——
周五晚自习回到家，常倾洗完澡平躺在床上，纤细的小腿在空中交叉，十根秀气的脚指头有一些没一下地蜷缩着。
粉色头盔就搁置在床头柜的蓝铃花台灯旁边。一暖一粉，组合成了温馨少女的小角落。
常倾拿着手机，在酝酿怎么提醒席观竹这周末别忘了空出时间，和她一起去吃东西。不过不是吃麦当劳儿童套餐。
cq：【观竹哥，你明天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明天晚上去吃吗？我请你。”
信息发出去后，常倾熄屏，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数一二三。
数到第28下，常倾逐渐失去耐心和陷入郁闷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常倾立马解锁手机，聊天窗口多了几条信息，都是常慕发来的。
常慕：【我们学校明天下午有篮球赛，你来不来看？来的话，我让席美人顺便载你过来】
常慕：【你可真行啊，拿着爸妈的钱请人吃火锅，你把明天请吃火锅的钱用来买零食吧，我们篮球队的女孩爱吃辣条，鸡翅，薯片，不限牌子】
“……”常倾蹭地从床上坐起身，胸腔涌上来一股火，常慕越来越过分了，连爸妈给她的零花钱也要敲诈。
还买零食，不限牌子，怎么不上天呢！
不过，常慕怎么知道她要请谁吃火锅？
这事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和席观竹。
席观竹看见信息后不回复她，居然把这事告诉了常慕？
常倾心里有点郁闷——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想跟她出去吃东西，想借常慕之口拒绝她？
但也没必要，兜那么大的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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