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置办
房屋置下，卫蹊的状态也见好。
桑枝又找郎中买入两瓶药膏，于老夫妻家再安顿一夜，次日便雇老汉的牛车去往村子另一方向的安平县。
她怕回南阳城被叶胜发现，毕竟她现在能力不足，回去怕只能被疯狗追着咬，徒增是非，与她现状不利。
安平县与南阳城是两个相反方向，她现在所处村落在两地之间，来往也算方便。
二人一早出发，近午时到达县内，桑枝开始四处转悠，置办生活用品。
她置下两床被褥、碗盆、漱具等杂七杂八的必用品，又给卫蹊挑了两身儿成衣，买下一些米面，将牛车几乎装满。
买东西的同时，桑枝还在意留意彩塑相关。
可惜一圈逛下来，她连间铺子都没瞧见，倒是街上有个捏泥偶卖的手艺人。
手艺人瞧着年约半百，下颌蓄满短须，盘腿坐在街边，身前一块薄板上摆着泥捏的小动物和胖童子。
热闹长街中，他自占一方静地，与周围熙攘人潮、叫卖小贩形成具有割裂感的鲜明对比。
桑枝看着他摊前空荡荡、无一人停留，内心不由得也担心起行情来。
笑容满面走上前去，桑枝礼貌询价：“老伯，这些都怎么卖？”
老摊主一手捋须，另一手伸到动物组旁边介绍：“这些小玩意儿四文钱一个。”
说着，他枯柴般的手又挪到胖童子旁边：“这个大些，又是人模子，要十文钱一个。”
桑枝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八百文钱才约等于一两银子，这几文的要价也太低了。
不过这老伯特意强调人模子，显然人型是加价点，而她偏偏擅长捏人，做出的人偶能与真人二样不差，还深谙色彩之道……
如此说来，她的东西价格倒是很有上升空间。
但话说回来，物品因地制宜，哪怕她人偶捏的再好，此县人也会更趋向拿钱买温饱，而非花大价钱买这种身外之物。
所以怎么赚钱，如何拥有一片市场，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桑枝想着，最终买下只小泥猫，垂头离开泥偶摊子。
先买些种子，将园子种上吧。
起码有口菜吃，别到时候靠手艺连饭都吃不上，那可真丢穿越女的脸了！
她心下叹息，又咨询老大爷买了几袋菜种子，待做完这些之后，已是日渐西沉。
老大爷跟着自己累一天，桑枝很不好意思，提前付清雇牛车钱，又请大爷去面馆叫了两碗阳春面。
二人坐在桌前暂得歇息，堂官儿手脚麻利，不一会便将两碗面端上来。
桑枝拿起筷子，细韧面条挂着黄橙橙的汤汁被她嗦入口中，喉咙至胃部都舒适住了。
她一边吃面，一边耳朵留神周围人闲谈：
一男子道：“百味楼的小菜比这儿好吃，楼内还有说书先生，热闹极了。”
另一个道：“小弟没去过百味楼，倒是知道那位说书先生，听说他最近不讲传文，反而说起话本子呢！”
桑枝听完两句不感兴趣，便将耳朵注意力放到另一桌，可巧那桌竟也在说话本子。
这次是两个年轻姑娘，大梁民风还算开放，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在小县城内更是男女皆劳作，只有大户人家的闺秀才讲究很多。
这两个姑娘吃着面，其中一个道：“那话本子里男角儿写的忒俊，若有真人能让我瞧上一眼，便是死也甘愿了。”
另一个叹息：“哎，这般人物咱们哪见得，若见也是梦里见罢了。”
桑枝听得有趣，原来哪个时代都有沉迷小说的人。
不过现代有画手太太产粮，能画一些主角人设图满足读者，古代可就没……
等等！
桑枝一下坐直身体，人设图！
她之前可是做手办人偶的，什么脸好看她最会了，所以她可不可以捏话本里的角色，拿出来卖给喜欢的粉丝？
但……桑枝忍不住再次陷入疑问，真的有人愿意花这个钱吗？
她落下激动上头的情绪，慢慢坐回身体，将这件事先放在心里。
默默吃完面，中途又听了几耳朵闲言，桑枝这才与老汉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因装着一车东西，走的格外慢，待快要进村时，老汉又找一些草叶子铺盖在桑枝货物上面。
他道：“咱村也有两个地痞，为防遭有心人眼红惦记，还是先将东西遮一遮吧。”
桑枝连连称是，她差点忘记财不露白的道理，主要是原主的大小姐记忆里没有这些，而自己也是现代思维一时未转弯。
今次全赖老大爷提醒，桑枝感谢：“实在多谢您了。”
大爷摆摆手，牛车再次启程，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透。
高阔穹顶上繁星闪烁，一轮皓月当空，皎洁月光照在地面如一洼积水，点亮夜行人的眼睛。
牛车吱呀呀，直接驶进桑枝新置的房子，她将车上东西一股脑儿的全先堆进屋内，堆完之后便又回到老汉家暂住。
夜色重重，更深露重。
桑枝本以为回的这样晚，卫蹊应该睡下了，不想一进屋，便对上少年淌着月光的眼睛。
屋内没有掌灯，是这样黑，而他坐在矮凳上，大片身形都隐在夜色中，唯有一双明眸直直看过来，仿佛等待许久。
见到桑枝，卫蹊站起身：“姐姐，你回来了。”
他温顺乖巧的尽量像一个弟弟——桑枝莫名生出这样的感觉与想法，然后听他温顺的嗓音道：
“水有些凉了，可要再热一热？”
“什么？”
桑枝有一瞬未反应过来，随即看向小方桌，那儿放着她今晨用来洗脸的盆。
此刻盆中正盛着新的清水，水面盈满月色，很像少年此刻的眼睛。
所以，他是在等她回来洗脸？
桑枝觉得男主真不用这样乖，让她怪不好意思的，便温和道：“你身体未愈，快些歇息吧，水不用热。”
卫蹊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下，桑枝瞧不清他神色，只见他人乖乖走到榻边，没躺下，而是在边沿有些拘束的坐着。
估计是在等自己，桑枝想。
她也没再叫他歇息，而是加快速度洗漱，二人相处虽时间不长，桑枝却已发现这个少年男主意外的固执。
之前他还要睡地上草席，是桑枝说睡病了还要花更多钱，他才勉强睡在榻上。
简单洁面漱口后，桑枝带着今日一身的疲惫，与卫蹊道声晚安，躺在草席上便睡过去。
卫蹊一直等到这时，才侧身上榻，轻轻躺上去，小心不发出声音的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他也困倦了，只因要等桑枝才一直未睡。
虽然他这个‘姐姐’一直说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但卫蹊只当她说说，人们总是更喜欢顺从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而桑枝很好，好到让他有点不敢相信，也生出随时会被抛弃的不安。
卫蹊觉得，他想跟着她，就只能尽所能去讨好她。
翌日。
终是不能再在老夫妇家打扰，桑枝一早便带着卫蹊去了新房子。
卫蹊恢复力算是不错，如今除了面色格外苍白、以及体内沉疴外，其余看着已和正常人无两样。
桑枝对此感叹，不愧是男主，她之前的担心属实有点多余。
二人合力收拾一番屋子，惭愧的是做事最多的竟是病号卫蹊，大龄少女桑枝反而了给他打下手的。
卫蹊才十五，而她现代已经二十五岁了，这让桑枝很有种压榨未成年花朵、又或者说还不如一个小少年的惭愧感。
她内心老脸微红，面上倒不显。
一起努力拾掇完物品后，时至午时，桑枝想着找场子做一顿午饭，让卫蹊感受一下现代人的手艺。
然而没等她大展身手，又被锅灶难住了，倒不是不会用，而是……家里没柴啊！
桑枝拍拍头，一上午忙的团团转，倒把这忘了。
不得已，她只能拿出备用干粮，这是她留了些钱从老夫妇家带走的，此刻倒真是救急如火。
打开包袱，里面窝窝头的外皮已经干硬，如今没柴连热水都烧不了，只能用杯子装些清凉的井水。
她将东西都摆好在小饭桌上，想喊卫蹊，又想到二人既姐弟相称，她叫全名仿佛有些疏远。
但真叫弟弟，却又别扭，桑枝连现代的表弟都直接喊小名，此刻想了想干脆折中道：
“……阿蹊，出来吃饭。”
卫蹊才将屋内收拾好，听到桑枝的称呼愣住一瞬，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他放下挽到小臂的衣袖出屋，见桑枝正坐在小饭桌旁冲他招手，神色自然笑着道：“快来坐下。”
卫蹊抿了抿唇，缓缓走过去。
皓日晴空下，少年苍白面颊漫着些薄红，胸膛起伏，显然累的不轻，却也照往日平添许多元气。
这般生机的外表下，他的眼瞳却依旧淡凉如水，黑若浓墨，仿佛赐予春日的一道荫凉，让桑枝看得不自觉眨眨眼。
男主就是颜高气质好，这么落魄还这么惊艳。
她心痒痒的，想着一定要捏个男主手办出来，一解她这些时日的创作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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