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腹背受敌
黎弦顿了一下,倒说不上多意外。早在常若澜请她离开秦正羽的那一刻起,接下来的任何话都不能令她意外了。
“不会。看你堕落,倒是挺有意思。”缓缓地,她笑了起来,与常若澜的怒目圆瞪形成一张一弛的对比。
常若澜被那笑容所激怒,不仅是面目,连言语都狰狞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正羽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本来是多么有前途的音乐家,家世清白,冷静自持,一举一动都审慎明智。可是现在呢?他放弃了原本的事业,也不顾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整日与你纠缠不休。是你,都是你毁了他的一切!”
面对这一系列莫须有的指控,黎弦一点也不动气,反而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我这么重要啊。”
“你!”常若澜一时气短。音乐世家的大小姐从未这样失控,对方却仍然优雅从容,反衬托出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但从秦正羽那里离开之后,她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既然要抛开一切不顾一切了,常若澜便干脆一口气控诉到底。
她情绪激动,口若悬河:“黎弦,我不妨告诉你,我来这里就是要拯救他。要么做他的搭档,与他并肩向前披荆斩棘;要么做他的对手,向他证明这里并不是他的归宿。但不管是做他的对手还是做他的队友,我要重新唤醒他对古典音乐的热忱,再看清楚你是多么的不配!”
好一篇慷慨激昂的口头檄文,黎弦却只觉得可笑,歪着头看她如看一个疯子:“你可真好笑,搭档是随机的,不由你定。最后一场的对手虽然是按实力配对的,但是向他证明这里不是归宿?既然匹配到了一块儿,说明实力相近,谁看不起谁呢。”
“噢,我忘了,”没等常若澜想好怎么组织语言,黎弦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比你们多了两百票,这实力差距相当于你们和第二十四名之间的差距。我们会跟你们匹配到一起,不是因为实力相近,是总要有人陪你们玩玩儿。”
最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慢条斯理地总结道:“你就算不尊重我们,也尊重一下你的搭档。没有梁承宇老师carry你到现在,你以为有这第二名?”
从来没与人吵过架的常若澜被她堵到语塞,接连“你”了好几声,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常若澜安静了下来,沉着张脸与她对峙着,既不进攻也不放弃。
沉默了一阵后,常若澜似乎是冷静了些,紧绷的眉眼渐渐舒开。
“黎弦,我承认我说不过你,但我的本意也不是要来与你吵架的。”常若澜开始心平气和地说。
像是终于抓住了主旋律,她的语气带着高贵的冰冷,下巴扬起精致的弧度:“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还有良心就放过正羽哥。为了他,为了严肃音乐,也为了你自己好。你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我们也不必互相争执了。”
可怕的不是胡说八道,而是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多句无理的话,有一句说对了。
黎弦微微垂首,掐着掌心,指尖在梨白的皮肤上留下深陷的红痕。
“因为你说不动他,所以就来对我说这些么?”就在常若澜自以为已经说到她心坎儿里的时候,黎弦忽然启声。
她抬起头,笑得凉薄:“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做什么,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你嘴上这么多道理,又真的了解他什么呢?全都不过是你幻想的投影罢了。”
黎弦的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按钮一般,常若澜的瞳孔骤然紧缩,她失声尖叫了起来:“连你也这么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连你也?”黎弦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词,迷惑道。
常若澜却不予理会,只是狠狠撂下一句:“你等着罢,我会证明什么才是正确的!”说完,她便忿然离去了。
黎弦站在原地,注视她消失在视线尽头,却如一颗永不消失的钉,狠狠扎在自己的心口。
良久,黎弦缓缓松开手,掌心满是甲印深陷的红痕。
她有离他远一点的自觉,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重复一遍?就像置身在满是尖刺的蜗壳中,她已经把自己压得遍体鳞伤了,却总有人嫌还不够。
黎弦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摇头自嘲,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院子里的栀子花倏然落了一瓣,冷眼观察了一场喧嚣,终于是倦了、谢了。
“我赢了您也反对,我做什么是您不反对的呢?”黎弦缓缓踱到靠近休息室的拐角,还没走到门前,她便先听到了秦正羽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未经她同意便扎入了耳朵:“这种小儿科,赢了何足挂齿?”
是秦耀华,近来打过几次交道,黎弦还认得这声音。
黎弦顿住了脚步,靠在拐角里,一时不知是进是退。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没想到《我是音乐人》这么一个综艺,居然能吸引到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在黎弦的印象中,秦正羽极少跟人动气。拥有一切又目空一切的人,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他看一眼。但此刻,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的情绪:“若我赢过常若澜,您是不是就无话可说了?”
她做不了梁上君子,也不想做墙外之耳,本已迈出的步伐却在“常若澜”这个名字响起时顿住了。黎弦不得不承认,刚刚与这当事人舌战了一番,现在压抑不住听取她的消息的好奇心。
秦耀华也不服气:“若澜从不涉足流行乐坛,声乐也不是她的专长,你赢了她又能说明什么?”
只听得秦正羽一声轻嗤,反问:“您刚不是说这些都是小儿科,不足挂齿么?还需专长?”
“你!”秦耀华像常若澜一般,轻易便被他说到气短了。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秦正羽也没有乘胜勇追,只叹息一声道:“回去吧,把常若澜也带回去。”
秦耀华忍着怒意解释:“她是自己要来,不是我让她来的。”
秦正羽却是欢快:“那更好了。我叫她走,便不必顾虑您的面子。”
“混账!”秦耀华再度失控,压抑不住齿间的忿忿,“若澜为了你才来这种地方抛头露脸,你竟然这样说!”
秦正羽只是冷笑:“我请她了么?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他引的是《幼学琼林》里的一句,到了这怒极反笑的时刻,还能想得起经典。
“我倒要看看,你预备怎么收场。”秦耀华争执不过便不再与纠缠,拂袖而去。
黎弦赶忙躲在角落的阴影里,好在秦耀华一身怒气匆匆而过,也根本无暇顾及周遭事物。
热闹了两天的休息室门口,终于重获片刻安宁,简直让人忘了这里本来是练歌的地方。什么永日无言?简直是永日聒噪。
黎弦蜷了蜷尾指,心里打着乱七八糟的结,理了半天没个头绪。终于一声自叹,她还是走了出去。
秦正羽还站在原地,冷成一樽旷古的冰雕一般,散播着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觉察到有人走来,他抬眼一睨。只这一瞬,黎弦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他浑身竖着看不见的尖刺,像是触着逆鳞后的应激反应。向来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此刻却是惊人的叛逆。
只这一瞬,黎弦终于有一点理解了他为什么执意要唱常若澜的歌。他要战胜的不是常若澜,是那一派与他的自由相抗衡的力量,他要撕裂那些傲慢无理的,摧毁那些顽固守旧的。
“你都听到了。”秦正羽率先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黎弦蓦地发现,那满身戾气已不知何时消散不见了。
她垂着眼眸,嘴角轻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没关系。”他淡淡说道,似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两人默然对望着,站成了伶仃的战友,仿佛刚才在各自的战场上险胜归来。
半晌,黎弦深呼吸了一口气,忽然认真地看着他说:“秦正羽,我们唱《满月光》吧。”
她仰着头如振翅欲飞的天鹅,那姿态异常坚定。即使常若澜说得对,她也不想输,更不能让他输。
秦正羽看着黎弦,似要从这突如其来的战斗宣言里领会到什么。
眼前是一张素颜。毋宁说除了表演之外黎弦本就很少化妆,少有的那些时候化的也是淡妆,要掩人耳目的时刻除外——那种时候要画个妈都不认的大浓妆,却还莫名能被他从人群里拎出来。
现在在这无人来往的休息室里,她素着一张脸,天生的白净透在脸颊上,不见一丝瑕疵。好一块天成璞玉,不琢自丽。
所有的表情都不加修饰地坦露在她的脸上,眉眼里尽是求胜与骄傲。
秦正羽也只是怔了片刻,旋即笑起来:“还有一天,你确定?”那口气不似是在问她确不确定,倒像是表达着他的确定。
“就算一个小时后就要上台了,我也要唱。不,那样我更要唱。用一个小时击败他们,不更好么?”黎弦握紧了掌心,把所有辙迹都埋进心底。
已抛却所有的迷惘,前所未有地坚定。
秦正羽驻足看了她一会,仿佛欣赏不完那令人倾心的气概。
半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满意足地说:“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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