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图穷匕见
“好,你说《永日》,那便唱《永日》。”有些出乎黎弦意料的是,秦正羽问都没问她选这首歌的理由,便由着她定了。
还好他没问,她也没想过。她刚已经编了不少借口,要是还要再编的话就实属太多了。
秦正羽打开播放器,《永日》开始循环。他跟着那旋律一起,低声唱着。
“一望关河上下萧索(上下尽萧索)
千里肃清秋
怎忍凝眸(怎堪凝眸)”
他一边哼唱着,一边记录改编和声或歌词的灵感。这是她选的歌,纵使不问缘由,他也要认真去准备。
黎弦长呼了一口气,也加入其中,但连着听了好几遍都没有太多头绪,反而被歌中那越来越深的愁绪牵绊其中。
“岂知聚散难期许
翻成席地雨恨绵绵幕天云愁悠悠
自难忘阻追游”
“你怎么了?”秦正羽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志。
黎弦才发现,自己在纸上记录下只言片语,竟又划掉了一遍复一遍。
她泻了一口气,揉了揉左眼说:“抱歉,今天没什么状态,我出去透透气,找找感觉。”
说着,她也不顾秦正羽是什么想法,就兀自走出去了。
时间已到傍晚,今天算是空度了大半日,这是前两场比赛未曾有过的。黎弦摇了摇头,笑自己装作不在意,却越发在意。
算了,还是上微博构思一下今天骂秦正羽点什么好了。没有夕阳西下独徘徊太久,黎弦很快找到了发泄方式。
何以解忧?唯有对骂。
黎弦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思索着是“秦正羽的歌不如乱弹”还是“秦正羽的歌胜似乱弹”表达更到位。夹在两难的抉择之中,她又向前走了几步,恍惚间看见转角处似有人影晃动。
看来在夕阳下失意踱步的可不止她一个。
“若澜?”走近时,黎弦才发现那人是常若澜。
落日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悠长,更显清瘦婉约。
常若澜转过身,冲她柔柔一笑,一如既往。“黎弦,这么巧。”常若澜神态自若,回应她的招呼。
反而是黎弦有些不自在,一想到面前之人今天与秦正羽叙了半天的旧,她就难以坦然自得。
常若澜没有说什么关于秦正羽的事,只是同她随便聊聊:“怎么样?决定要唱什么歌了吗?”
黎弦摇摇头,实在说不出那首《永日》。三天已经过去了快一天,却因为她而没有选到好的歌曲,初定的曲目改编得也不尽人意。
常若澜开玩笑道:“我不像你们和承宇哥,每年都有很多作品问世,可能要找我演奏过的曲目都很难。要不要我推荐你几首呀?”
看她这么说,黎弦也跟着开玩笑:“那你倒是自荐一下,有什么好的曲目?”
“《满月光》就很好呀,要不要考虑一下?”常若澜几乎是脱口而出,眼里还盈着笑意。
黎弦怔了一下。两人只是偶遇,显然常若澜并非刻意准备好这答案,她是真心以这首歌为骄傲的。骄傲到即使开玩笑告诉竞争对手,她也不怕,有足够的底气没人能比自己更适合演绎这首歌。
而秦正羽也在她演奏过的如许多曲目里,选中了这首。该说是缘分呢,还是默契呢,亦或是相识相知多年的了解?
黎弦偏过脸去,自嘲一笑,自己的搭档跟对手这么投机。
“其实我们考虑了《永日》。”黎弦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突然就把选曲说了出来,像是自暴自弃了一般。
“《永日》?怎么会选这首歌呢?”常若澜似是发自真心地疑惑,还给予了点评和建议,“这首歌太过愁苦,不够敞亮,还是换一首吧。”
黎弦知道常若澜说的是对的,建议唱《满月光》虽是不无骄傲的玩笑,劝她换掉《永日》却是十足的良心。
这样温柔如水的古典美人,秦正羽怎么能抗拒?这个念头一直在黎弦的脑海里盘旋。
以至于作别常若澜之后,她还在惦念着,都忘了在“秦正羽的歌不如乱弹”还是“秦正羽的歌胜似乱弹”作出选择。
如果不是秦正羽“提醒”了她,她险些忘了今日大事。
【秦正羽:跟黎弦做搭档充满了教育和创新意义,因为要一边教她从零开始,一边独立完成改编创作。】
看得黎弦是血压飙升,也不纠结措辞了,直接抬起手指就噼里啪啦一通批判。
【黎弦:跟秦正羽做搭档纯粹是做公益,因为如果要计费的话,这种难度的任务恐怕是天价了。】
爽快也只是一阵。翌日起床,黎弦还是有点打不起精神来。脑子里尽是常若澜那温柔似水的模样,仿佛惦记老相好的不是秦正羽而是她。
常若澜不是宋书嫣那种蹩脚的绿茶,耍些小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本身拥有强大的资本,只要本色出演,就已经足以令人臣服。
不怕对手搞些旁门左道虚头巴脑的,就怕对手是真的强。
“调错了。”秦正羽再一次提醒她,声音不轻不重的。
“抱歉。”黎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想岔了。
她刚准备重新调整一下状态,却发现自己手里的谱子从一开始就拿反了。她拿着个颠倒的谱子唱了半天,只是唱错了几个调,某种意义上也是厉害。
秦正羽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谱子,轻嗤一声。
“黎弦,你是真打算让我体验一下教育和创新啊?”他嘴角噙着些许讥嘲,开了个玩笑。
黎弦却难得没有反驳,把脸埋在谱子里,啊——地长啸了一声。
见她连跟自己斗嘴的精神都没了,秦正羽正色起来,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一场比赛吗?这么多难题都过来了。”
“她不一样。”同一句话换了从黎弦的口出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秦正羽微皱起眉,满口不以为意:“有什么不一样?”
黎弦把脸从谱子里抬起来,睨了他一眼,憋着股嗔怪——你还问我?不是你说不一样的吗?
但她不想回答,只是反复揉着那张无辜的谱子,一脸泄气。
“秦正羽,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呆了半晌,黎弦忍不住问。
“我们不会输。”秦正羽眼皮也不跳一下,回答得干脆。
黎弦看向他,直视着那双纯黑的眼眸,认真地问:“我是说万一,就是一种假设,你不要质疑我的假设。秦正羽,你怕输吗?”
秦正羽笑起来,唇角曳着不屑:“怕什么?输就输,陪你输。”
黎弦默了一下,手里还时不时翻动那张皱巴巴的谱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最终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千万别了,我怕输。”
秦正羽挑了挑眉,嘴上一点都不客气:“黎弦,你可真是老样子,把输赢看得比一切都重。”
八年前就撂下一句“秦正羽我走了,总有一天我会站到能与你比肩的高度”,现在他就站在这儿陪她了,她还是求胜心不减。
黎弦没有接话。她确实不想输,但更不想的是他输。她可以俯身做逐光的蝼蚁,但不能容忍那光陨落尘间。
“我出去走走。”黎弦长舒了一口气,又做了逃兵。
“别把自己走丢了。”秦正羽在她身后揶揄。他好像真的不紧张输赢一样,都由着她。
黎弦刚出门,就跟常若澜打了个照面。看这架势,又是来找秦正羽“叙旧”的,不然还能干什么,互通有无吗?
还问有什么不一样的?这就是不一样!黎弦与她擦肩而过,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对方大方回以一笑。
短暂别过,常若澜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你这么快就……”看清来人之后,秦正羽的话戛然而止,音调也随之连降了几个八度,“是你。”
话音太过急转直下,如同怀抱着期待的一颗心坐了趟云霄飞车。
常若澜低着眉,一开口就带着一丝哭腔:“正羽,对不起。昨天是我说话太越界了。”
“没事。”他原谅得又直白又轻易,仿佛从不挂心。
她悄悄抬了点头偷眼看他,却只是碰了一脸冰。“那我可以再来找你吗?”常若澜小心翼翼地问。
秦正羽只是一板一眼地回道:“取决于你来的目的。”
常若澜垂下眉睫,一张清丽白净的脸皱着,似有一腔委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那不必了。”秦正羽甚至没有给她任何一点保留期冀的余地。
短促的回答,熬人的沉默。五月的故京已然一片温暖,这扇门前却像被抛弃在了去年冬天,弥漫着指尖都能轻易触到的冷。
常若澜抬起头直视他,眼底已无半分柔软。“是因为黎弦吗?”她的声音意外的平稳。
秦正羽也不吝回答:“是。”
他对她向来坦诚,这是世交给她带来的特权。特别的权利特别的痛苦,只这简单一字,比千言万语都令她崩溃。
黎弦又在外边溜达了起来,感觉自己鸠占鹊巢似的,每天都得给这两人腾地。是不是以前侵占过别人的人生,现在连个立锥之地都要还回去?她特没趣地漫想。
嘴上说着不在意,每溜两圈又回到原地。不敢拿正眼看,怕看着什么不该看的;又放不下这颗心,只好以余光窥视。
“一望关河上下萧索
千里肃清秋
怎忍凝眸”
一直没唱好《永日》,倒是活出了《永日》的感觉。五月里开了一院子的栀子白,落在她的眼中便成了冷冷清清的秋,早霜打过似的蔫下去。
这左一眼右一瞥的没看着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倒是她又一次与常若澜对上了。对方从休息室的方向走出来,刚好与她碰了个正脸。
看到她的一瞬,常若澜愣了一下,旋即像往常一般笑起来:“这么巧。”
黎弦摸了摸头,也笑说:“是啊,真巧。”
有什么巧的,天天上她那儿做客,能不遇上吗?黎弦一顿腹诽,旋即又忍不住悲观地想,长此以往,还不知道谁才是客呢。
常若澜顿了顿,收起了笑容,话锋一转:“既然这么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黎弦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常若澜能有什么话跟自己说?她已有不太好的预兆。
“能不能请你离开正羽哥?”常若澜一脸平静,甚至用上了敬语,还带着礼貌的微笑。
黎弦不知道她是不是师从秦耀华,但他们真像一脉相承,说的话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堂堂中央音乐团,教的到底是音乐还是劝人分手?
黎弦摇了摇头,觉得这真是个可笑的伪命题:“我们本就没有在一起,谈何离开?”
常若澜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反而更近了一步:“可你每天都在微博上骂他,引诱他来回应。”
“人在娱乐圈中混,每天不知多少人骂呢,也不见他去回。再说了,连骂都不许骂么?还有没有言论自由?”黎弦轻笑,面对她这些毫无道理的话反而感到轻松了起来。
常若澜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以目光在她身上周游了一圈。那目光让黎弦感觉她像是个估价师,在精打细算地品评一样物件,称一称到底值几斤几两。
“黎弦,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欲擒故纵,是不是看男人为你堕落能感到特别的快乐?”
温柔如水的古典美人,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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