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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辰


今夜无人寂静时,骷炎却在跑,她要去赴约。

        校练场外的枯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穿得简单,生得也平凡,头上只是简简单单插了根簪子,眉目平和,嘴角微扬。她总是笑得那般恬静,站在枯树下,又显得那般寒凉孤寂。

        骷炎走得轻,怕惊扰这份安静。

        “来了”微柳开口,不似往日那样有一点点忧愁和迷惘,反倒是有些轻松和欢快。即使,她的声音,语调无所变化,但骷炎能感觉到。

        “你……”骷炎不知如何说话,只能低头看看脚底的泥泞。秋天总是细雨绵绵,谈不上多刺骨,但就是有雨,冷。她想问微柳很多问题,可话到嘴边竟吐不出半句话。抬眼看看仿佛卸重的微柳,觉得恍如隔世。

        微柳站在月霜里,枯树旁。模糊得让人看不清,她这个人,一向无所谓。不会顶撞老师,不会和她们打闹,也不会主动去要求过什么。

        “怎么了”

        骷炎觉得月光刺眼,让她看不清微柳:“你有朋友吗”微柳太神秘了。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微柳就像一个箱子,被锁着的箱子。与人同行,也仅仅只是同行。

        微柳却答非所问:“你最想留住什么”

        “银子。”

        微柳失笑,“我最想留住你,想要你永生。你可愿”

        换作以前,骷炎一定觉得微柳疯了。可,空爻一别,她就不会有和微柳一样是差生的想法了。

        永生

        能做什么

        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之后,永生还能做什么看着同样的月亮,数着同样的星宿。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你无能为力,然后一个人忍受漫长黑夜白昼,日复一日,说潇洒也潇洒,孤寂也是真的孤寂。骷炎知道自己受不了的。

        “不要。”

        大抵是猜到骷炎会拒绝,微柳并没有诧异,从袖口拿出一条红绸寄在骷炎手上。

        “这是我去庙里求来保平安的。提前的生辰礼物。”

        后日便是骷炎的生辰,等来年三月三上巳女儿节就可以及笄。但她不勤,不聚众庆祝,只打算收礼。她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有些发呆。

        有些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让人难受。

        “墨琴感性,听不得别人说半分难处;涵榕性子急,听不了多久,容不得沉默;佳人傻,说了她会死钻理。”微柳没有再说下去,但骷炎懂。

        思来想去,还是她最适合说话,不急不躁,懒得发问,还看得开。言辞间会让微柳轻松很多。

        微柳不在意骷炎的沉默,“我去了很多地方,都觉世间太小,六界狭窄。我一心空旷,也想寻一处也宽广的地处……可是又不想再走了。”她累了。

        虽然觉得微柳神秘不可深触,但相处太久的习惯让骷炎觉得微柳神戳戳的,她一下没收住口,“出家就可以四大皆空了,庙小天地大。”

        刚一说出口,骷炎就后悔了。微柳很严肃的和她说事情,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微柳愣了一下,说:“日后去宫中找我吧。”

        “宫中”可是,大梁皇朝内乱,好些人都选择辞官还乡来明哲保身。

        “现在才好发财呀。”

        骷炎知道自己劝不动,没有多说废话,和微柳站在枯树下,看无人的校练场,有些冷。

        微柳说了句什么,但骷炎没听清:“嗯”

        忽然,大雾四起淹没天地。骷炎听见微柳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该醒了。”

        天微亮,骷炎惊醒,呆愣两秒,摸摸手腕,赫然有一条红绳。

        大梁政治内乱,有朝官辞退,也有人趁乱发财。有说皇帝宠妖妃,霍乱天下,王爷逼他灭妖。又或是灾害连连是因为被退婚的良辰公主命格不详,影响大梁龙气……诸如此类的,数不胜数。但是能确定,大梁内乱。

        骷炎听小道消息听得认真,分析了一下,她决定等年底回家就劝阿爹举家搬迁。大梁如此动荡,已不是秘密,倘若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梁早就战乱。不过,战不战,也是迟早的事情。

        回到寝阁,骷炎推开窗,看了这几日阴沉得厉害的天。她衣裳都薄,耐不住冷的,终于坚持不住裹了一件粉红色斗篷。

        “骷炎。”

        是属于梅薄空灵且轻柔的声音。

        听见梅薄的声音,骷炎愣一下,“怎么了”

        “是兮竹。”

        梅薄说过她要找一人一蛇的。骷炎蹙了一下眉,没问兮竹是人是蛇,只觉得有些麻烦。反正是什么,都是梅薄要见的人。

        “能感觉到她们的位置吗”

        “不能。”

        骷炎能听见梅薄隐隐的叹息声。

        大梁皇帝来书院后山狩猎,却几乎是对森林里的动物赶尽杀绝,还不让人清理那些痕迹血渍。以至于那段时间书院总是弥漫腥臭味,和动物尸身腐烂的气味。说是狩猎,更是一场屠杀。

        梅薄大抵感知到骷炎再猜测皇帝狩猎后山的真相,她的语气有些轻巧,轻巧得淡然:“有些血腥,不好看的。”

        听见梅薄这样说,骷炎心情沉了几分,垂眼看了自己手腕,半晌才闷闷发声,“嗯”。

        “今日生辰得开心。”

        不该她安慰自己,骷炎还是说了:“谢谢。”

        “生辰礼得晚些时候才有了。”

        骷炎“啧”了一声,有些惊讶,“你都这样了还惦记我的生辰礼呢”

        “不能让你这个小财迷吃亏呀。”

        认真思考了梅薄的话,骷炎觉得对,“那勉勉强强算你欠着吧。”

        没等梅薄说话,涵榕地动山摇的声音就传来,吓得骷炎一个激灵,脸上的肉都抖了抖。

        “死狗!”

        “你在和谁说话”

        顺了一下子,在心里面对着涵榕一阵龇牙咧嘴,面上笑得灿烂:“我在和我小情人说话。”

        涵榕瘫在床上,看上骷炎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我发现你变了。”她没在意那个“小情人”是谁,因为骷炎就喜欢胡说八道,还不太聪明的样子。

        骷炎连忙爬到镜子前,“看吧,我就说我瘦了。”

        “是变得大胆了好多。”虽然原本胆子也不小,但现在这骷炎不好逗了,不会脸红了。

        骷炎闻言,肯定知道涵榕的意思。从小布袋里面像献宝一样,把话本放在涵榕眼前,还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就是过程。”

        涵榕斜了骷炎一眼,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奈何无聊极了,那就勉勉强强翻几页吧,等睡着了就好。

        ……

        “骷炎!”

        怒吼入耳,骷炎却笑得喘不上气来,她说真没想到涵榕会认真看话本。而且就第一页是正经情节,其他的都是需要洞房花烛时无师自通的。

        “哈哈哈!”

        涵榕虽然胆大不拘小节,但也只仅限于一个小范围。猝不及防看见小人图,她又羞又恼,想揍一顿骷炎。但还是平息了一下气息,那小身板还不够她练手。

        千想万想是万万没想到被骷炎带沟里了。涵榕瞅见骷炎的斗篷,臭着脸:“是不是冷死狗了”

        骷炎捂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好惊讶的样子:“你怎么这样诅咒你自己”

        涵榕:……

        深吸一口气,免得她冲动杀了这混账玩意儿。

        夜里,寝阁门窗紧闭,还是能听见外头刮风的声音。骷炎连衣裳都没脱,还是冷得手脚发疼,蜷曲成一团企图能让自己暖和一点。被子还搭的有墨琴和涵榕的斗篷,但起到的效果甚微,她还是难以入眠。

        她要起夜。

        想着起夜的时间不长,连斗篷都懒得拿,反正冷一冷,死不了。骷炎开了个门,她终于知道外面为何风那么大声了。

        下雪了。

        哈着出气,还能看见白雾。骷炎被惊得合不拢嘴,看见雪景,再冷都得扛着。

        怎么这个月份就下雪了

        鹅毛大雪,似柳絮,被风纷纷吹来人间,要给入眼的万物披上一层银装。雪花落在手上,有冰凉的触感,好看的冰色之花便融化。地上已经铺了一层映得黑夜不那么暗沉。

        去了茅房之后,骷炎瑟瑟发抖爬上学堂屋顶,看着皑皑白雪覆盖人间。

        雪还在纷落。

        这便是北国的风光,万里雪飘,天边雪后风寒,人间银装素裹。她也在这片照拂下,白了些头发,连睫毛上都落了些雪绒,压得眼睛有些难睁开。

        现下无人,无灯烛,无喧闹。雪覆盖着大地,似要将人间装束成梦幻的仙境。如果不是手指被冻得僵疼,骷炎可能会觉得自己出现幻觉。

        大梁是极少看见雪的,就连冬日也不过是比其他时候冷些,也不会下雪的。更别说这立冬还没到就下这么大的雪。倒不是没想喊那几只狗出来看雪,她懒得回寝阁。

        但是一个人赏雪确实孤独了。算上来,她和骨滦大半月没见面,自从回到学院后。她不是不想见,是觉得有些矜持是有必要的。

        可,今日是她的生辰。

        见一见喜欢的人是没事的吧

        “骨……”

        骷炎大概被风雪迷了眼,她名字都没唤出来就看见那个比月冷清的人在她的前方出现。他在悬空中仿佛走在平地上,步伐缓而沉稳。

        他穿了一身素净的白衣,没有冠发。不似往日那样严肃,还带点慵懒气息,却在大雪中,生得比雪圣洁高雅,引入注目。他在黑夜中似乎柔和着微光,向骷炎走来。

        拂去骷炎身边的积雪,骨滦坐的随意,自然而然的拉过一脸欣喜的骷炎的手,有些凉,还有些僵硬,“今日便长大了一岁。”

        骷炎觉得许久不见骨滦,这人竟越发好看,迷得人眼花缭乱的。她点头:“嗯嗯。”来年就及笄。还说要一直给骨滦暖手呢,这她的手现在摸什么都没感觉了。

        “怕冷”

        刚想说不怕,骷炎就感到自己全身都温暖了起来,像春日里,早间的日头一般暖洋洋的。

        “你能御寒”

        骨滦注视着骷炎的手,他的声音依旧如咒,“嗯。”

        “没事,就问问。”会御寒,还说他怕冷。骷炎听见自己胸腔传来的声音,慌乱没有节奏,还有欣喜。

        雪也落在骨滦的头上,睫毛,脸颊,却没有融化。没有遮挡住他的容颜,甚至还衬得他更加清冷。

        “喜欢吗”

        嗯骷炎眉毛单挑,什么喜欢。

        “雪。”

        ……

        反应过来时,骷炎很震惊,已经控住不住自己崇拜的心理了,“你落的雪”怎么会有人能主控下雪。

        骨滦抬眼看着骷炎,不说话。

        怎么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怎么表示感谢

        怎么办

        有点感动

        这么一看,骨滦有更好看了。

        “我可以拥抱你吗”其实,她想亲他,想吻那好看的双唇。但觉得自己要求唐突,她又补了一句,“轻轻的。”

        骨滦放开骷炎的手,又拂去她头顶的雪,才“嗯”了一声。

        骷炎心情忐忑,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抬手沾染这位干净不入尘世的仙人。

        你看他如绸缎的墨发,眉眼如画,鼻如山挺,唇如花色。安静坐一处,便胜过冷月华凉,胜过风雪凛冽。他的眼中沉寂着一处不起涟漪的寒潭,容纳万物,又不映照万物。

        她想,算了吧,不能贪心,这样看着便好。骷炎微微仰视骨滦的眼睛,一个“算了”却卡在嗓子眼。

        骨滦看得见凡人眼中的欲念,贪婪以及克制。他在骷炎犹豫的时候,便俯身去吻那双温暖而清软的嘴唇。

        大雪中,他们淋雪白头发,雪压睫毛。他们在房顶浅浅亲吻,却没有相拥,衣裳被风牵得飘摇。地上被雪盖着的枝丫,有花朵破雪而出悄然绽放。

        “轰!”

        骷炎听见什么东西在胸膛炸开,然后是迅速沉入水里的声音。雪花如烟花一样会发出声音,噼里啪啦在耳边一阵乱响。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连气都没记得喘。

        嘴唇处的冰凉,比冬雪冻人。骷炎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反应。近看,骨滦的脸竟如玉一般,光滑无暇。

        见骷炎一副痴样,骨滦看了一眼她的双唇,移开目光才说:“喘气。”

        骷炎如梦初醒,猛的吸了好几口冷气。摸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问骨滦,“你有心跳吗”

        “心跳”

        见骨滦的样子大抵是不清楚或许是成仙太久忘记做人的模样了。骷炎指着自己的胸膛,“这里有一个心,它会在看见喜欢的人的时候跳……。”声,大如雷霆。

        骨滦伸手覆盖在骷炎胸膛处,骷炎身子太瘦小,他的半截手指还搭到骷炎的肩上。

        温暖。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感知万物,却唯独最喜凡人。凡人简单也复杂,庸俗追求清高,众人追求独处却集聚生活……又喜口是心非,还无自知之明。可是,眼前这个凡人,爱美,贪财,懒惰,却有一双灵动无尘的眼睛,有着让他贪恋的温暖。六界无似骷炎者,有温度,他想要靠近的温度。

        三十三重天除了一轮亘古不变的冷月,只剩一片荒芜。他活了万年,与苍穹同寿,知四季冷暖,看山川湖海,见过忘川彼岸……都觉单调。他现在在人间……至少此刻的魅夜白雪不那么乏味。

        那胸腔里面有东西在跳动。

        而他的胸膛,毫无波澜。

        骨滦拥抱了骷炎,胸膛贴着胸膛。白光笼罩两人,风雪止境。

        骷炎能感觉到骨滦的胸腔有变化,开始有跳动,从微软变得强劲。她听见骨滦说:“我有。”

        他有心跳。

        骷炎有一丝疑惑,有没有心跳很重要吗不用有心跳,她也会喜欢他的。她环住骨滦的背,“嗯,我听见了。”也感受到了。

        “呼呼呼!”

        大雪纷飞,风吹得凛冽。可是,因为有骨滦在,骷炎全身都不冷,他们松开对方。

        “骨滦。”

        “嗯。”

        “我喜欢你。”

        骷炎知道骨滦不会回答的,打算安安静静的靠着骨滦赏这场礼物,却听见骨滦说:“我可以亲吻你吗”

        她被惊了一下,抬头看骨滦,却见骨滦眼中,属于他清冷的寒潭被叫欲望的兽吞噬得一干二净。此时的骨滦,眉色飞扬,眼角竟然带着暧昧气息上扬。整个人看不见半分冷月无尘,尽显张扬魅惑。

        “骨滦”她试探叫了一声。

        骨滦却抬起手,轻轻的从她的额头划过她的眉,鼻,唇,下巴。最后手扣着骷炎的头就要吻下去。

        骷炎把头别过去,避开骨滦的冒进。

        这不是她的骨滦。

        “呵!”

        听见那声轻笑,虽如晚间风铃,骷炎却头皮发麻。

        “阿炎。”骨滦的语调不缓还有些欢快的样子,他却把尾音拉长,尽显不明的气氛。

        “为何不看我”

        她的骨滦是山间明月,不似这般轻佻。

        “你不是他。”

        骨滦放开骷炎,收敛轻佻神情,冷了脸色,字字珠玑,“他你怎知我不是他,有怎知他不是我你以为你的喜欢又有多专一不过一介凡人,宛如蜉蝣,贪心不足,肤浅至极。只忠于这副皮囊的蠢人罢了。”

        这个人……这么这样骷炎被吓着了,为什么要用骨滦样子凶她,而且还是她生辰。她吸了一下鼻子,眼睛控制不住的泛红。

        骨滦曲着手指放在骷炎的眼下,仍然嘲讽:“丑。”

        骷炎看着骨滦,呆了一会儿,“你是骨滦。”原本,她以为不是,说不惊讶是假的。她也只是猜测。

        和上一个骨滦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

        提起上一个顶着归老狗模样出现的骨滦,骷炎就记起那窒息的眼神,那个连亲吻她都会哭泣的骨滦。她从夷城鹿厌城净化魔气,第一次牵男子骨滦的时候就知道,那个假归途是骨滦,但又奇怪。她本不打算深究,直至这个妖魅的骨滦出现,她不得不联系在一起。

        这个骨滦却笑着,注视骷炎的双眼,“你看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骷炎不明所以,但看的认真,深邃的眼里有冰雪覆盖的万物,还有……“我”

        “你喜欢的那个人有吗”骨滦笑得轻蔑。

        骷炎知道没有。

        那双眼睛有万物却似无物。

        “所以呢”

        骨滦嘴角幅度不大,却显得张狂,他的手攀上骷炎的脖子,“若不是这张脸,你会喜欢我我此刻说我杀了你,你还会喜欢”

        骷炎被捏得喘不上气,涨红脖子,“你们是同一个人吗”

        “是。”也不是。他松开手,并不否认。骷炎连气都来不及喘就环着骨滦的腰,“那我便喜欢。”

        “凡人妄图……”沾染神明,会死。

        骷炎止住后者的言语,手摸在他的胸腔处,“我们凡人在撒谎的时候,也会心跳过快。”

        “你很喜欢我。”

        “我看得出来。”

        男人微挑了眉,不予回答。

        “你从哪里来”骷炎想知道他们的事,为什么那个骨滦会顶着归老狗的模样出现,为什么他连亲吻都不敢,为什么他会哭会来得那样匆忙最后堙灭成灰的时候,骷炎觉得胸口还是发闷,想哭。

        “很远。”

        骷炎握住骨滦的手,十指相扣,问得认真,“难吗?”

        来见她,难吗

        看见骷炎认真的眼睛,这个骨滦想说的“不难”在舌尖变成了一个字,“难。”

        也不算上说谎。来见骷炎,是有代价的。他居高临下,不曾看过人间,又入凡尘,迷恋这人间烟火。人人想得道成仙,可他用着世人崇拜的身份痴迷那红尘气息。大抵是有了心魔的,可是他入不得魔。

        “为什么来”会不会和那个假归途的骨滦一样最后堙灭,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消失她拼力还是拉不住他的半点衣角。

        既然难,可以不用来的。

        这个骨滦不答,“阿炎。”他唤的“阿炎”更有温度一些,更让骷炎觉得亲近。

        “生辰快乐。”

        只是为了和她说一句“生辰快乐”骷炎想不通,看着骨滦的脸,随即释然,没关系,“有你在,我岁岁生辰都快乐。”

        “阿炎。”

        “嗯。”

        “不要爱任何人。”

        骷炎歪着头,她觉得“爱”这个字好深奥。有大爱有小爱,大爱要心怀天下,一切为天下。小爱就如话本里头的人一样,不怀大众,但能为爱而生死相随。她不能,她喜欢骨滦,想和骨滦在一起,但绝不会为他去死。她的喜欢基于她还活着。

        “我只是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又是让她不要爱。眼前这个骨滦和假归途的骨滦都是同一个意思,不要爱,他们想说的不是不要爱任何人,而是不要爱上骨滦,爱上他。

        骨滦垂着眼睑,睫毛打了一片阴影,骷炎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见他说:“别诅咒我。”

        风雪骤停,骨滦说的风轻云淡,骷炎的心却猛的一颤,眼皮也跟在猛跳。

        诅咒

        她怎么可能,就算只是喜欢,她都舍不得说骨滦一句不是,怎么会诅咒呢

        骷炎又想起那个哭泣的骨滦,让她不要后悔。她心情沉入谷底,这好像是在告诉她,她与骨滦的结果似乎并不愉快。

        她鬼使神差的没有回应而是转移了话题,“你看,人间银装素裹,真好看。”

        骨滦看了骷炎一眼,默默移开了视线。

        骷炎有些神游,和骨滦并排坐在一起都不专心。其实,她撒谎了,她还是只喜欢原本的如月清的骨滦。

        他们是骨滦,又不是骨滦。

        可是骷炎不能问,因为是她不想知道的结果。

        一起看雪景,却各怀心事。骷炎眯着眼睛,努力放空脑袋不去想难过的猜测和没有答案的疑惑。

        身旁的人,有好多秘密。

        宛如深渊,探索不止。

        又或是活得太久,沉淀了时间,慢慢的有了和万物一样的奥秘。骷炎不问。

        她有骨滦的灵力护体,即使穿得少也不冷。她眯着眼睛看银装素裹的大地,屋舍。她不是不好问,只是觉得麻烦。

        有些问题不是问了就有答案,有些问题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只是觉得太执着于一些事情之后会很累,会不轻松,当有些问题的答案不是那么清晰时,会自己困住自己。她向往自由,是不愿意困住自己的。

        骷炎最大的秘密,是骨滦。

        因为她曾经不相信世间有书上写的那样好看的人。但是,骨滦用容颜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就是这么肤浅。

        坐了许久后,骨滦说:“我走了。”

        骷炎笑得眯着眼,“再见。”

        她听得见骨滦冷笑,等身边那种莫名的感觉消失,骷炎知道那个孤冷的骨滦还在。

        第二日的早晨。

        “我真的看见下了好大的雪,而且咱们学堂房顶上真的有人。”

        “你是梦游吧。”

        “这太阳当空照的,你别瞎说,免得我以为你疯了。”

        被反驳的人哑口无言,他起夜时真的看见鹅毛大雪,学堂顶上真的有人不守礼节的在幽会。可今日别说雪了,但凡冷一点他说的话都像真的。

        是的,一夜大雪,第二日毫无踪迹。

        骷炎蹦跳着过来,拍了拍这位大兄弟的肩膀,“我相信你。”

        “你别说,我看着其中有个人挺像你。要不是你遇冷就变狗都觉得就是你。”大兄弟还严肃的点头。

        “对对对。是我在幽会。”骷炎大大方方承认。

        大兄弟不屑,“谁都可能就是你不可能。”

        骷炎:……

        太侮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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