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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打赌


白似缈不打算放过任何一根压死她的稻草,她环顾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师弟师妹,眼睛微微一眯,接着对胡梦儿说道:“众所周知,十六师妹素有眼疾,又是如何在烟熏火燎中还能清晰辨认出是我对其出掌?”

        胡梦儿闻言脸色慌乱后退半步:“我并非此意…师姐肯定不是想要故意伤害我……我只是…”

        这是她的常规操作了,白似缈不等她说完,冷笑一声:“那是何意啊?生死掌一念生死,生者可死,死者可生。如果是我对你用了生死掌,而你还活着,只能说明我不是在杀你,而是在救你。”

        一直被祝无瀚控制的气压终于松动了,周围的弟子开始议论纷纷

        “果真如此,我就知道大师姐光明磊落,定然与此事无关!”

        “那大师姐此事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啊!”

        “可谁要这样的功啊,给你你要不要啊?”

        “师妹晕了两天,可大师姐可是晕了三天呢,也不知道身子骨好点没。”

        “是啊,大师姐身体本就虚弱。”

        ……

        “噤声!”作为千应峰的大师姐,管教之责是分内之事。

        可这,是最后一次。

        清冷的二字迅速压制堂内的杂音。

        她身后堂外的夜色中正挂着一轮圆月,被迷雾遮着若隐若现,却无人顾暇月亮,仿佛她是踏月而来,月亮也为她臣服。

        她也不想去计较他们前后不一的议论,越是计较就越是心寒,她只想洗清嫌疑然后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她望向祝无瀚,他也该说话了。

        “可还有惑?”他两指轻敲着太师椅,漫不经心。

        苏冷艳好似还不死心:“那师姐为何也会昏倒在十六师妹的院子,身上无伤为何昏的比十六师妹还要久?”

        “我不知道。”白似缈确实不知道自己缘何会晕倒,也不知道自己缘何会失忆,但她知道,她的十三师妹这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想要她万劫不复。

        “师姐解释不清,那就仍有入魔的嫌疑,短暂失忆昏阙,入魔征兆皆是如此!”她眼神闪躲,她不喜白似缈已久,加之祝无瀚平日里对她的厌恶呼之欲出,又觉得胡梦儿的事是个导火索,于是借题发挥,顺水推舟。

        原来人的恶意可以来的如此容易。不知为何,好像曾经执着的那些信念,都在这一句句莫须有的话中逐渐瓦解崩塌。

        还没等她吭声,三师妹李辉星已经忍无可忍,气极说道:“原来长了嘴就可以诬陷人,疑罪从无你可知?你之前说大师姐残害同门的‘铁证’在我看来不堪一击,往日只觉得你骄纵任性,如今攀咬大师姐入魔,我竟不知大师姐是何时得罪过你,让你恨她至此,说话不过脑子张嘴即来?凭什么因为你的莫须有,要让大师姐担上疑似入魔的名头?”

        祝无瀚抬手撑着眉眼,他冷漠的审视二人:“好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废话就不必说了。”

        众人不绝于耳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他看向胡梦儿,说:“十六,你说呢?”

        “师尊,不如搜魂。”胡梦儿垂眸,紧接着说:“此事非同小可,唯有搜魂能够彻底洗清师姐身上的嫌疑,让诸位同门安心,大师姐才方能服众。”她越说声音越小,好似万般委屈。

        “我同意。”白似缈认真地点头说道,话音刚落,喧哗再起。

        李辉星忙冲到她身边语气既愤怒又心急的说:“你疯了吗,搜魂的下场,跟废人没两样,轻则修为全无,重则残障如痴儿,你本就体弱,作为符修好不容易修炼至此,灵寂期的修为也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吗?加之你修炼刻苦,来日元婴不在话下,缘何要为这口说无凭的罪责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葬送你自己的前途?”

        白似缈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慌乱之中才见人心。

        她对李辉星笑笑说:“我是说,我同意搜她的魂。”边说视线边打量着胡梦儿,仿佛置身事外,语气平淡如闲话家常。

        “师姐这是何意?”胡梦儿仿佛被白似缈的话刺激的不清,整个人好似僵住,原先娇弱委屈的脸上已经全然被不可置信的震惊替代。

        “字面上的意思,当天在场的人无非你我,既然你想洗清我的嫌疑,想让同门安心,还能顾虑我的体面,甚至可以这么轻松说出搜魂二字,想来是不怕的。桩桩件件,实在令我感动,我当然要成全你。”白似缈一字一句说道,脸上万分柔和,声音婉转绵绵。

        “师尊,你不会让弟子失望吧?”白似缈一语双关,眼神转而看向太师椅上那个看戏的人,都在戏中,他若看戏,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祝无瀚当然明白她把自己驾着,无非是想给这难堪的局面,添柴加火。

        太师椅上的人缓缓起身,无咒出符,搜魂符箓悬于空中,正等待他的号令,双手垂下已经准备好发力,“那就两个一起搜,怎么样?”

        “师尊,不要啊,弟子失言,弟子错了,师尊恕弟子言行无状,莫要计较当真,弟子万不敢再怀疑师姐了弟子也是害怕”胡梦儿吓的已然跪下,已经慌乱的不成样子,瘫软在地上乞求。

        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师尊手段雷厉,面冷心也冷,只要触及他的底线,绝不会手下留情,越想这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在地面。

        这眼泪让白似缈想起了那天的自己,她再也不想看到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卑微、弱小、无力、黯淡无光。

        “害怕了?”祝无瀚轻笑一声看向她们二人,好似只是在逗弄自己的两只宠物一般,带着鄙夷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打转。

        胡梦儿闻言求饶似的说:“师尊,弟子有天疾您是知道的,再加之千应峰起火一事烟入肺腑还曾受了生死掌,根本扛不住搜魂的啊弟子知道不该擅自怀疑大师姐,望师尊怜惜弟子不知轻重一回,弟子往后绝不会再如此了”

        事态已发展至此,祝无瀚怎么可能轻易将此事揭过,他都已经出符了,说明他没打算善了,自己若是求他饶命,不如一劳永逸,离开这里。

        那就跟他赌一把,虽然此前她从无胜绩。

        “弟子愿意,可希望师尊答应弟子一个条件,望师尊看在弟子为自证清白,孤注一掷的份上,答应弟子,搜魂后,无论弟子生死病残,允弟子离开师门,解除苍古宗门弟子的身份及和您的师徒关系。”她双膝跪地,言毕叩首一拜,干净利落。

        众人愣住,大堂之中又恢复到之前的鸦雀无声。

        苍古宗门最是讲究尊师重道,尊师为父,是铁律。解除宗门弟子身份不亚于叛出师门,此乃离经叛道之举,为苍古宗门不容。若行此举无异于交恶于苍古宗门,而与苍古宗门交好的大宗绝不会将其收入门中。若说离开宗门废除修为已是断了一半的修真之路,而此后作为散修,无宗门可依更是日暮途穷。

        他们的大师姐本也是千应峰中无人能出其右的璀璨明珠,修炼两年不到的灵寂期啊若说不是得天独厚绝对是假的,虽然身子娇弱,但天资过人,容貌绝艳,他们眼中的灼灼明月啊,何苦如此啊

        是啊,何苦如此啊

        白似缈对于之前的记忆,她只记得从两年前自己曾迷失在一座荒山之中开始,当时还想着怎么走出去,就碰到受伤昏死的祝无瀚,也就是她后来的师尊,一个大活人就昏倒在自己面前,她无法视而不见,也无法置之不理,照料了大半个月,终于醒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失忆,她十分依赖祝无瀚,祝无瀚只当她是误入荒山而且又失忆了,不管如何,还细细地跟她讲了些这如今世道的脉络,他告诉她自己是一个修士。

        祝无瀚感念她救了自己,又无家可归,带他回了自己的师门苍古宗门,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苍古宗门,十五峰首峰天圣峰的首席大弟子,苍古宗门主符修,次体修,祝无瀚则是符体双绝,是苍古宗门的惊世之才,不久后当祝无瀚晋升出窍期后,有了做一峰之主的资格,然后白似缈就顺势被他收为大弟子,如果故事只到这,一切还算是美好的回忆。

        她修炼一年至心动期,七个月后突破灵寂期,此等天资在旁人眼里也是惊才绝艳,都快赶上当年的他了,可从未得过他的赞许,她觉得那是比修炼还要难的事。

        后来他的徒弟越来越多,她为他的徒弟净骨拂尘,为他的徒弟画符开智,为他的徒弟爬天梯点宗门魂灯后来的他逐渐变得乖僻邪谬,他的徒弟不敢轻易打扰他,总是她为他们授识解惑。

        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一切,可是他都不在乎。

        她跌跌撞撞走到他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出丑,他怕是心里早已万分嫌弃,也或许是她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聪明,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她只能拼命修炼,想要当得起她这个大师姐的称呼,哪怕身虚体弱,仍不落修炼。

        可是换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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