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心难测
苏亦巧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晋王蹙眉厉色道:“谢百里,良王问的又不是你,再敢如此放肆便饶你不得!”
谢勋无端被责更是糊涂。他瞧着苏亦巧单薄的背影,无奈之下只觉心疼,眼眶竟微微发红。晋王见状便想再吓他一吓以乱其事,却闻远处传来一阵轻笑。
“晋王殿下如此严厉,可不怕贱民日后翻供,再诉冤枉?”
众人回头,只见一少女穿过人群漫步而来,身上发间的丝绦缕缕随风扬起,唇角含笑的神态与座上似笑非笑的良王颇有几分相似,眸中笼着让人看不清的光。
“从安见过几位贵客,与诸位大人们见礼。”
谢从安行罢礼退回郑和宜身侧,伸手向他怀中暖炉一拢,缩了脖子咕哝一声。“冷死了”。
郑和宜觉察她身上的寒意,将暖炉递了过去,目光却不留痕迹的朝她身后一望。谢从安朝他眨眼一笑,古灵精怪的仿佛能看入人心。郑和宜忙松了手,脚下随即退开半步。
晋王看不惯谢从安,自然更见不得两人亲近,“谢从安,本王这是在替你说话,你还是客气懂事些。”
谢从安笑盈盈回身屈了屈膝,“谢殿下好意。只是从安向来嘴恶心善,不吐不快,不然也不会得了这跋扈的名儿。”她说罢不顾场中的讥笑,抱着暖炉到苏亦巧身侧,附身关切道:“苏姑娘,我邀你在白水阁住得好好的,怎得会到了这处?可是在怪我今日给宜哥哥过生辰,没有请你?”说着又咬唇歪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今日人多,你又没有长辈跟着,若有什么差错,勋哥哥岂不又要跟着难过伤心。”
谢勋听了这话感激不已。而地下跪着的苏亦巧却是一直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在听到宜哥哥时才抬起头朝身侧的郑和宜看去。
那人神色淡漠,似人群中的一阙孤月,对周遭一切都毫不在意。她早前被人激起的一腔热血,都因这一眼冷了下去,硬邦邦哽在胸口。回想方才那些话,心中又忍不住反复起来。
……
“自古以来,女子贤良淑德,最为称道,何时哪见过她那般跋扈的。你柔弱知礼,才是正统女儿该有的模样,哪有人会不喜欢。郑公子不过是受制于人,不得显露心绪。待他脱离谢氏魔爪,我自会安排你常伴左右。”
……
她不过是心仪瑾瑜公子罢了,何错之有?早先误以为二人再无交集才被谢勋的身份迷惑。如今仰慕之人近在迟尺,难道要眼睁睁的放这机会溜走。
苏亦巧忽的伏地大哭道:“我与谢百里清清白白,为何会有婚约之事!是谢从安抓了我将我关在谢府。”说着以头抢地,在青砖石上碰出斑斑血迹来,“谢从安以我为赏,命谢百里家中吞田占地,逼死良民。请太子殿下与两位王爷为民女做主啊!”
如此的凄凉悲怆,谢从安却又笑了起来。这突兀的不合时宜,顿时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从安惊于苏姑娘见过的世面,几位宫中的主子却都认得,倒比我这多年未曾出门的谢小姐要厉害。”杏眼含笑,扫过看台客座。
良王若无其事的摩挲着手中玉箫,太子敛眸沉思,晋王面色古怪。
凤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谢氏的妹妹当真惹不得。一手四两拨千斤,挑拨的实在高明。
台下有人此时方才明白几位主子的态度为何各有不同。谢小姐这是在暗示刑部住手。毕竟若哪位主子再追究下去,便免不得沾了幕后主使的嫌疑了。
谢勋已是满腹疑云,见苏亦巧伏在地下,身如破絮,抖个不停,又未对家主的质疑辩解,忽似有了几分头绪。他不忍直视,却耐不住心里又惊又恨。
晋王未料到谢从安会旧技重施,将事化大,慌乱之中在人群里搜寻数遍,手背青筋绷起,面上越发难看。
一个响亮的喷嚏声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众人。郑和宜默默上前,解下披风将谢从安拢了起来。
那披风厚重宽大,领口密密匝匝的一圈风毛将她小脸遮去一半。星眸若水,恍然欲语,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声怅然若失的长叹淡淡飘散。
郑和宜欲要开口却被她按住。谢从安转身上前,在苏亦巧身旁站定,打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动作透着稚气,语间却是无奈。“苏姑娘,同为女儿,我已几次三番与你留了面子。”
原本欢快的声调变得异常清冷,她抱着暖炉朝看台那方拱手,“上坐的都是天家贵人,不是谢氏的小小书生那般容易哄过去的。”言罢又朝傅守诚曲膝笑了笑:“傅大人,今日既将人带了出来,不如就好好审审。”半弯成月的双眼已在这几句话间沁上了幽幽寒光。“谢百里举家迁来长安不过数月,他父母吞田占地在先,于西峰巷识你在后。对付一个只知埋头读书的呆子,我放着谢府数百花容月貌的丫头不用,却拿你这红粉骷髅相诱?如此费心费力还落人话柄,实在是,实在是……”她连连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先不论我谢从安缺不缺那几亩薄田。大乾谢氏有百年积累,若要做坏事,什么人手用不得,非要使上这般曲折可笑的手段?你编出这种没常识的话来,可是当旁人全做庸材?”说罢又哭笑不得,低囔一句:“人常说女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最蠢的。你自己犯傻,便瞧着这天下女子都如你一般吗?”
小小女子,如此胡说八道一番便能惹出这般动静,毁了自己多日规划的心血。谢从安终奈不住心头烦躁,回手将暖炉砸落,骂了句“愚蠢”。
炭火银屑瞬间迸飞四散。谢勋满脸的气愤尚未收住,不自觉的已将苏亦巧护在了身后。
谢从安亦撞入一人胸膛。
水畔寒凉,这怀抱却温暖如春。她抬头落入一双满是担忧的眼,尚未品得心头滋味,忽记起时雨亭那日,这臂弯内亦曾护着另一人,不由眉头微蹙,反手推开。
郑和宜眸中一暗,顺势退开,不想却又被她拉住。
“快拿烫伤膏子来。”谢从安瞧着他的手背,急的不管不顾,皱眉跳脚。各色目光中,有个人笑吟吟的走了出来:“这般时候,烫伤膏子可是好寻的”
来人一身宝光华色,曳地长裙笼着金芒。乌发若水,猩红的宝珠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白无人色的额头滚动,胸口的汹涌波涛间一颗硕大的猩红宝石与之相映成趣。“早知你今夜必要有些幺蛾子。”
“夫人来的巧。”谢从安快速瞥了一眼座上,口中促的凶狠:“快将你那宝贝药膏子借我。”
凤清见郑和宜直勾勾盯着满脸心疼的谢从安,忍不住咧嘴直笑。长露却不慌不忙,朝着看台上一一礼毕才转身朝她挑眉轻啐,“你家的男人宝贝,我那华容膏可是易得的?”说着将一物递了过去。
谢从安小心涂抹,凤清好奇的凑了过来,见是个通身碧绿的小盒子,嗅了嗅也无甚味道,嬉皮笑脸道:“谢妹妹。男子汉大丈夫,那点小伤当真不打紧。”随即吃了一记白眼。
长露也跟着取笑:“不管谢姑娘今日犯了何事,将我的院子拉扯进来算什么道理?莫以为在此寻了由头撒泼便无人能耐你何。”
谢从安深深瞥她一眼,又扫一眼座上的几位,手上仔细涂抹,口中却未闲着。“人说江湖儿女,侠义心肠。我也算得是夫人的朋友。如今在你家院子里被欺负,夫人可该为我两肋插刀?”
难得见到谢家女儿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倒真让人生出些心疼来。
长露头次正经在人前露脸,虽说有身上的装扮唬人,见了良王难免紧张,此时被谢从安逗笑,不动声色的朝看台一瞥,转作思量道:“小姐此言差矣。江湖事自有江湖的规矩,荷风小筑身处江湖,不好去插手朝廷的官司。这位姑娘说你以她为饵,引人作恶;你却说她颠倒先后,诬陷栽赃;你二人各有各的道理。可世人说的好,无证不辨是非。依我看,你们不如都随了傅大人去,是非黑白,刑部总会给谢府一个交代。”
谢从安早知今夜之事难解,却也未想到自己会被长露送入大牢,一时间怔住。长露却已转朝座上媚然一笑,“不知几位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和良王尚看不出如何,晋王已按耐不住眉眼间喜色,几欲起身敲定。
今日临时起意留人在谢府配合,不过计划抓住谢从安一个小辫子罢了。若当真能将人送入刑部大牢,岂不是无心插柳得美事一桩!
他强忍激动去看太子,却见良王说着“妍皮不裹痴骨”朝他递来个眼神。
那方的长露听了良王这句话,只觉脚下瞬间仿佛没了骨头。面上虽然还在强笑,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只能强撑着一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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