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殊途同归
太子府。
李嬷嬷坐在交椅上,一旁有几个小丫鬟忙着端茶倒水,她的另一侧站着太子府的孙管家,此时正弓着腰,不知在说些什么。
再后面站着服侍的小丫鬟不知道李嬷嬷是何人,与边上的人咬耳朵道:“这位老婆婆是什么人啊?连太子府的管家都这么毕恭毕敬的?”
“好像是从宫里来的嬷嬷。”
那小丫鬟还要再问点什么,却瞥见廊道曲折间一道白色身影,赶忙躬身行礼。
顾瑾衍穿过游廊,踏过门槛,来到厅堂,“不知徐嬷嬷专门来,可是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太后她托我带几句话给您。”
等待片刻,李嬷嬷未言下文。
顾瑾衍知晓其意,命孙管家带着下人都退了出去。
“还请嬷嬷明示。”
“今日太后娘娘见了太子府的这些姑娘,很是喜欢那位太子嫔,太后娘娘夸您有福气。”
“陆葭性子温和柔顺,太后若是喜欢她,我便让她多陪陪太后。”
李嬷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性格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出身。”
前朝虽衰败而亡,但也是有过一段繁荣昌盛的历史,本可以在史书上留下光彩耀目的一笔,就是因为外戚当政,落得个骂名。
忽然崛起的外戚势力由于没有得到制度性的防抑而恶性膨胀,破坏了原有的政治平衡,造成权戚垄断朝政的局面,致使诸多党争和社会危机因此产生【1】。
国家内乱,朝堂动荡,人荒马乱,一个曾璀璨过的朝代在外戚争权的一百多年后迅速坍塌。
大夏是在前朝荒/淫,动荡,腐败后建立的新朝。自是要吸取前朝教训,祖训有云:皇后和太子不可同出贵族。
若是为了巩固势力娶了贵戚权门的女儿,便不可让她有子嗣,让外戚势力膨胀。所以大夏自建朝以来,若是皇后出身贵族,皆无子。
太子的母亲出身云州云氏,只算是个没落士族,才允许有了现在的这位太子。
如今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出身显赫,是不可以有孩子的。而陆葭虽出身陆家,但毕竟是个庶女,多生几个孩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倒也无伤大雅。
李嬷嬷拢了拢衣襟,抚着袖口说道:“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说于太子,关于今日太子妃气得太后头疼的事。”
“不知茵茵如何惹得太后不快?”
“太子妃天真烂漫,说什么一生一双人。”,说到这,李嬷嬷扯着嘴角的细纹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这话若是搁在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就算是勋贵人家都要被笑话的,更遑论是这天潢贵胄之家?”
李嬷嬷说完后,打量着顾瑾衍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惊。她也是在后宫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若是其他处在夺嫡的皇子,闻言定是愠怒,扬言要责罚云云之类的。再做出一副对太后问寒问暖的姿态,博得太后欢心。
可这位太子殿下的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不见任何波澜,若硬要说有什么情绪变化,那就是眼眸里隐约有一丝陶然。
李嬷嬷微微愣神,她在后宫活了四十多年,唯独这个皇子,她是半点也看不透。
怪不得太后对这位看上去温和有礼,德才兼备的太子一直不放心。
变数太大。
又怪不得在她临出宫前,太后特意交代了一段话。
李嬷嬷毕竟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稳住心神,最后交代道:“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太子妃不同意,就让礼官来见太子妃。皇家子嗣至关重要,谁敢置喙,就是与天家作对,废了她也不为过。
老奴劝殿下一句,莫要自大,当初的皇后娘娘连当了九五之尊的陛下,都无法保全,更何况太子殿下您?”
太子的生母皇后,一直是后宫大忌,任何人不准提起,顾瑾衍身为人子,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
李嬷嬷以为这段话说出来,太子定要追问下去,她就可以以此为要,挟太子遵太后懿旨。
顾瑾衍面容是一贯的镇定冷静,眼眸定定地回看着李嬷嬷,桃花眸微眯,一副打量的神色,他在探究李嬷嬷说此话的意图何为。
疯子!
这不是一个孩子听见母亲消息该有的模样!
一时间,李嬷嬷僵在原地,顿口无言。
“晚辈受教了,请李嬷嬷代我向太后问安。”
李嬷嬷听出这是送客之意,又见顾瑾衍油盐不进,也不知道将她刚才所言听进去了几分,只能悻悻离去。
回了宫,李嬷嬷将自己与太子的对话,一字不差说于太后听。
李嬷嬷感慨道:“我瞧着太子平日一副温润而泽的模样,没想到骨子里的感情这么凉薄,连听见自己母亲的消息都是一副神闲气定的模样。不知是真的漠不关心,还是故作沉稳?”
太子十岁之前养在云妃那,云妃兵不待见这个孩子,不拿他当人看,跟遑论带他出席宴会,后宫有些人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十岁后才在皇上面前现了眼,众人才知道皇后还留了一个孩子。
太后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孩子的情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形较同龄的孩子瘦小。但却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小小年纪面目清俊,比其他养尊处优的皇子们还要俊俏。
寿宴上,其他孩子都或有母亲陪着,或有养母在旁,唯独他一人孤零零的。
太后便让这个孩子坐在自己身侧,宴席全程这个孩子都很安静,比其他人孩子更懂礼数,只是这礼数太过就是疏离了。也许是因为幼时的遭遇,这个孩子对任何人都有礼貌,可唯独不会亲近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亲,他的祖母。
旁人不与他深交,以为他这淡然的性子只是因为不熟,但身为与太子有血缘关系的太后,自然看得出太子表面的温和下是与人的疏离,对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冷漠,淡然到对皇位不屑一顾,对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
正因如此才让李嬷嬷说了关于她母亲的这段事,既是试探,又是威胁。
连母亲都可以漠然视之,这样的薄情寡义,虽难以掌控,偏又是当帝王的好材料。
太后静默了片刻说道:“哀家终于知道皇帝为什么非他不可了……”,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的这番薄情的性子像极了皇帝。”
一旁的宫女端着茶盏放在太后手边的檀木小几上。
太后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品尝了一番,问道:“这是换了新茶?”
“这是内侍监新进来的安顶云雾茶,是云州那里上的贡茶,若是太后不喜,奴婢这就重泡一壶顾渚紫笋。”
太后复又品了几口,栗香轻柔入鼻,品之入口带独特兰花清香,茶韵深长。赞道:“这茶不错,不必换了。”
徐嬷嬷见太后喜欢,说道:“若是太后喜欢,奴婢就去内侍监多要一点备下。”
“不必这么麻烦了。”
太后吃了半盏,将茶盏轻轻搁置在茶几上,淡淡道:“这安顶云雾茶虽好,可也不是非它不可。顾渚紫笋可以代替的,方山露芽亦是可以,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代替的。”
皇帝当初有多喜欢云氏,最后还不是舍了她,成全了自己。
太子与皇帝一脉相承,不论前面如何,最后选的路,只会是殊途同归。
她确是不必操心这个。
云澹轩。
天色一点点暗下,室外一片宁静沉寂,室内烛火辉煌,发出暖黄的亮光。
如意在西侧卧房,忙活着将床褥铺好,随即来到书房。
见吉祥拿着拂尘清扫着书架上方,而姜写意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地抄写着。
如意问道:“小姐,快子时了,还不睡吗?”
“太后罚我抄女则女训各一百遍,我如今才抄了几遍,你若是困了,就回去休息吧。”
如意蹲坐在桌案侧边,双手趴在桌上,脑袋侧枕在胳膊上,目光随着笔身转动着,“我们可以帮小姐抄东西。”
姜写意摇了摇头,说道:“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如意纳闷地问道。
“太后罚我是因为我说了那番话,若这东西不是我抄的,就说明我认了错。”
如意看了一会,去到吉祥那边,帮吉祥将架子上的东西拿到一旁,让她更方便清扫,顺便靠近吉祥咬着耳朵说道:“姑娘有时候执拗得紧,怎么劝都劝不动。”
“你不懂。”,吉祥转头朝姜写意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压低着声音说道。
如意呛了回去:“你最懂了。”
姜写意见她们两个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你们回去吧。今日又不是你们守夜。”
吉祥拿过一盏烛台放在侧边的小桌上,手中摆弄着未完成的针线活,说道:“我留下来陪小姐。”
如意跟着说道:“我也留下来陪小姐。”
姜写意闻言,瞅了她一眼,说道:“你又不绣花,留下来干嘛?”,如意双手抱臂说道:“小姐偏心,吉祥留得,怎么我就留不得?我就算无事,也想陪着你们。”
到了子时,姜写意将手中的笔放在笔搁上,抬头望着在榻上呼呼大睡的如意。
对吉祥说道:“今夜就到这罢了,去将我的,给他披上吧。今夜不会再来人了,便让她歇在这。”
吉祥抬眸望着姜写意,太子今日留宿太子侧妃那,因为顾及到姜写意的心情,因而将事情瞒了下来,可姜写意刚才那番话,倒像是知晓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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