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意
娄漪是被楼下小孩子的嬉闹声吵醒的。
不情不愿捞过手机一看，才八点半。娄漪暴躁地把头埋到被子里，恨不得下楼暴揍熊孩子一顿。
娄漪醒过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但是时间又还早，就继续躺在床上刷手机。
朋友圈几乎都被各种雪景刷屏，娄漪才发现这场雪竟然又下了一夜。
忙不迭跳下床，拉开窗帘，入目就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窗台上也堆积了厚厚一层雪，娄漪忍不住开窗汲了一捧，凉悠悠的，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云城好多年没下过那么大的雪了，经过一天一夜，整个云城恍若一片白色的海洋，中间还有冲来撞去的孩子，堆雪人、打雪仗，五颜六色的羽绒服在这片白色海洋中格外醒目。
一阵寒风刮过，还穿着睡衣的娄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拍掉手里的雪，关窗，上床，盖被子，一气呵成。终于又暖和起来，娄漪感叹，果然还是被子里最舒服啊。
玩手机的时间似乎总是过得格外快，娄漪感觉自己不过是刷了几个视频，怎么就十一点多呢。
已经不早了，娄漪撑着一口气，洗漱穿衣。想着就是去附近吃个麻辣烫，没必要盛装出席（其实就是懒的），就随手往衣柜里翻了件毛衣裙套上，再在外面裹上件黑色毛绒大衣，既简单又保暖。
都懒得再化妆，娄漪挑了只口红往唇上一涂，果然气色红润多了。看着镜子里的人，娄漪总觉得还差点什么，眼神往梳妆台上搜寻一番，最终停留在简玲琅去年送自己的黑框眼镜上。
戴上再照镜子，果然看起来不那么单调，还略显几分可爱。
娄漪出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着，时不时刮过几阵寒风，还是挺冷的。
娄漪站在小区门口已经打了十分钟的车了，但程序界面还是在转啊转，看来大雪天打车有些不现实。
娄漪站都快站累了，索性搜了一下，那家麻辣烫店就在附近，也就步行……2公里多，算了算了，也就大学的400米跑道五圈那么远。
这么一换算，娄漪觉得自己还能接受，毕竟大学的体能训练不是白来的。娄漪马上取消打车，迈着步子向麻辣烫进发。这个时候，也多亏了环卫工人连夜的清雪工作，不然娄漪就要负重前行了。
等娄漪终于抵达麻辣烫店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以后的事情了。
娄漪拉开店门，看着仍旧生意火爆的情形，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第一次直播，虽然火锅店的人也很多，但因为有简琳琅陪着，娄漪直播除了邻近几座会好奇瞟几眼，但没有引起过多关注。
第二次的冰煮羊，可能是知道的人比较少，也过了饭点，店里当时并没有多少客人，除了服务员，娄漪可以很自在的进行直播。
现在看着麻辣烫店里这座无虚席的样子，娄漪无比想退出去，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直播。
以前娄漪的直播走的是甜美女神路线，几乎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唱唱歌，卖卖萌，最多和同公司的其他网红主播合体直播，根本不会有尴尬一说。
站在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店里的服务员小姐姐就过来热情的问道：“您好，请问您几位？”
娄漪不好意思走了，硬着头皮回答：“一位。”
“刚好，那边还有一个位置，我先帮您留着，您可以先去那边捡菜。”
娄漪视线顺着过去，还好，刚好在角落位置，除了对面坐了位老爷爷。再看其他地方，真的已经坐满了，那个位置还算不错。
谢过服务员小姐姐，娄漪过去拿了个篮子开始挑菜。
娄漪本来打算吃麻辣烫的话，从选菜就开始直播，无奈人实在太多了，娄漪社恐症都快犯了，就只好胎死腹中。
食材看起来都很新鲜，只不过估计是因为太晚了，很多盘子都空了，服务员也没来得及补上。幸好娄漪心心念念的土豆和手工宽面还有，这两样是娄漪当年吃麻辣烫必选的东西。
东夹一点西夹一点，一不留神，称重的时候还挺多。然后娄漪要了个特麻特辣就去座位上等着了。
对面的老爷爷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穿着很是时尚，眼睛上还架了一副金丝眼镜。爷爷看起来似乎点了份金汤麻辣烫，正边吃边看报，娄漪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把手机架在自己面前。
正调整角度的时候，冷不防爷爷突然出声：“小姑娘是要和男朋友打电话吗？”
娄漪吓了一跳，往周围一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孤身寡人的女孩子，反应过来爷爷是在问自己，下意识点头，笑着应道：“是的是的。会打扰到您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娄漪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刮子。
“不会。人老了就是爱看小年轻谈恋爱。”
面对爷爷笑眯眯的眼神，娄漪觉得自己肯定脸红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挽救。幸好自己的麻辣烫做好被端了上来，缓解了几分尴尬。
娄漪想要不要今天就索性不直播了，迟迟没有摁下开播键。
爷爷看对面的小姑娘脸红红的，也没有和自己男朋友视频，意识到她可能是不好意思，解围说：
“没关系，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呐，你视频你的，不影响。还是我打扰到你了？要不我换个座位吧。”
“没有没有，不影响的！”娄漪猛一机灵道，怎么好意思麻烦老人家呢。
想想也是，既然决定走吃播这条路，这种情况反而是常态，迟早要习惯的，没什么还扭捏的。
虽然摁下了开播键，但娄漪看着坐在对面的爷爷，还是鬼使神差的没有和之前一样开场白：
“哈喽，今天我来吃的是麻辣烫，名字是青春麻辣烫，我也是第一次吃他家，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如果没看到屏幕，像爷爷一样先入为主，听起来真的就是在和男朋友打视频分享日常一样。
娄漪边搅拌均匀边继续说：“我点的是特麻特辣，吃起来是不是和大雪天更配哦。”
“看一下，有土豆、培根、油豆腐、茶香鹅、西红柿、蛋饺……哇，好多吃的呀，都是我喜欢吃的，都记不清多久没吃过麻辣烫了。”
娄漪直播的很突然，一开始进来直播间的人很少，慢慢有人闻声而来才多了起来。
“主播说的缘分这么快就到啊。”
“咦，今天不是家人们了吗？”
“今天吃的麻辣烫呀，好贴地气哇！”
“我来看看主播什么时候糊。”
……
爷爷手里的报纸早就放下一旁，此刻正饶有兴趣的旁听现在的小年轻恋爱，听了一会，忍不住插嘴问道：“小姑娘呀，怎么你男朋友都不说话呀？找对象啊，还是要找个聊得来的，说话有来有往才有趣嘛！”
娄漪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第一次迫切的期望今天没多少看自己直播。
侧过身子，避开镜头，娄漪煞有其事地小声辩解：“爷爷，他在忙，不方便说话，所以就是看着我吃东西。嘿嘿，他人很有趣的。”
“哦——”爷爷意会，笑得更加和熙，感叹道：“懂懂懂，这是你们年轻人说的情趣是不是？感情真好啊。”
虽然爷爷和娄漪的对话声音很小，但是这届网友就是火眼金睛，还是被听到了，直播间顿时像炸了一样。
“卧槽卧槽，我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拆开每个字我都明白，怎么合到一起就听不懂了？”
“主播有男朋友了？看来我没希望了。”
“楼上的，人家可看不上你，她眼里只有富豪。”
“对面的人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小了，难道傍富豪被包养是真的？”
“你没听说话吗？人家明显是不认识！”
“我觉得像是在演。”
……
娄漪没想到不过是说个话的功夫，直播间哪还有人关注主播吃什么，全部开始了八卦。
说的话，猜测的尺度也越来越过分，一时间，娄漪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脸色唰得退去红润，变得雪白，碗里没吃几口的麻辣烫也顿时失去了吸引力。
娄漪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尤其这次还牵连了无辜的人。
看着爷爷善意的笑容，娄漪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沮丧和愧疚如同潮水般侵袭而来。
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可是娄漪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极力调整情绪，才勉强控制住。
直播间里的弹幕依然刷的欢快。
“哈哈哈，主播这是被踩中尾巴，急了。”
“还打扮得那么嫩，不愧是老夫少三。”
“你们太过分了吧！明明什么都没有！”
“楼上是主播的舔狗吗”
“这不让家人们见见金主长什么样？”
……
“爷爷，”娄漪掐了掐手心，自己给自己打气，迎着老爷爷好奇的眼神，强笑着道歉：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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