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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跪下。”太后怒喝,瞧见他们衣衫凌乱模样,怒从心起,当娘的不安生,儿子也没事找事闹腾起来,一天天的,嫌她活得长是吧。

        两人掀起衣袍,麻溜地跪地,别提有多熟练了。

        “怎么回事?“

        是二皇子先开的口,李玉锦分外委屈道:“哥哥欺负我,我不过是说了他两句,他便对孙儿拳脚相向。孙儿不得已才动的手,不然要被亲哥哥给打死。”

        说着便红了眼眶。

        李玉锦天生一副好相貌,桃花眼,眼里闪着亮光,好似夜空星星闪耀。长相格外精致,不像其他男人的粗犷。他安分时候像个柔弱懂事的富贵公子哥,招人疼,即使起了坏心思时候,那张脸蛋依旧是让人不忍苛责的。

        太后知道二皇子随他娘亲,向来是个鬼心眼多的,不会偏信他。

        她特意问了问太子:“你说,你为何对你弟弟动手。”

        “孙儿有错,是孙儿先动的手,玉璋无话可说。”太子对着太后磕了个头,便不再言语。与二皇子相比,太子则显得更是英俊,高眉深目,眼神深邃幽深,看不清心思。

        “你为何先动手打人。”太后继续追问,可太子却不肯再吐露半字。

        太后暗自思索,只觉得是二皇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令太子有口难言,脸上阴晴莫辨。

        二皇子看出了些苗头,眼中里面闪烁出泪花,“奶奶可是不信锦儿,锦儿真得没说什么,只是说太子哥哥表里不一,在大家面前一个样,对弟弟又是一个样,他就怒了,对锦儿拳脚相向。锦儿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

        小婵打住了他的话,“呸呸呸,锦儿快别说傻话了,这不是惹外祖母伤心吗。外祖母只是怕你二人有什么龃龉误会,兄弟相残罢了。新年还没出呢,说这晦气话。”

        继而转头对太后道:“您也不必生气,或许是少年意气,谁家兄弟多的没打过个架。就前两天我还听说谢家大公子和他表兄弟当着爹妈面还打起来呢,可凶啦,可见这只是寻常事。等再年长些就不会如此轻狂了。您消消气,气大伤身,若您真得病了,那才是他们大大的不是了。”

        太后这才被安抚下来,挥手叫他们退下,“行了,回你们殿内用膳去,我不想再瞧见你们。”

        两人行礼退下。

        刚回了宫殿内,二皇子一脚踹在了侍从身上,大发雷霆。

        “老太婆真是偏心,太子有什么好的,就那般护着他。”

        那侍从是于公公,从小伺候他长大。咬牙没敢啃声,从地上默默爬起身,跪倒在二皇子跟前。怕动静大了,引得太后询问,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

        等李玉锦气消了下去,于公公才小心道:“这次太后没罚您抄书,便是郡主的功劳。可见郡主还是站在您这边的。”

        “婵儿自然还是心疼我的。”李玉锦道,“可是,她对太子也不差。这次太后也没有罚他。”

        “那是太子沾了您的光,”于公公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不,不是。是老太婆心疼太子,那个虚伪的东西。真不知道太后喜欢他哪里,还是只是因为他是太子。不过是比我早出生几年而已,若他以为可以稳居高位,那可是异想天开了。太子哥哥,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听出来他话里头的深意,于公公趴得更低了,生怕二皇子不顺心,丢了小命。

        “二皇子殿下,郡主派人来了。”

        “快请进来。”李玉锦脸色好了起来,“没用的东西,还趴着干嘛。”

        于公公不顾大腿疼痛,硬是撑着起了身。

        “参见二皇子殿下。”

        “起身,“他看着婢女提着的食盒,明知故问,“蕉绿,郡主派你来做什么?”

        “给殿下送您爱吃的红豆饼。”

        于公公接过蕉绿递过去的食盒,拉开食盒,递给殿下看了一眼。

        “替我谢谢郡主。是只送了我一人吗,还是太子哥哥也有?”

        “自然是只送了殿下。“

        桃花眼里露出亮晶晶地笑意与自得,让人想不自觉骄纵他。他暗道,看来小婵心里还是有他的,又问:“除此之外呢?小婵还有什么嘱托?”

        “还有太医院开的药膏,殿下每日涂抹一次,五日见效。郡主说这药是她上次用剩下的,但是很管用,请您别嫌弃。”婢女双手奉上,于公公也跟着接过。

        二皇子这才心情舒畅,喊了于公公送婢女离开。自己把玩着那小小膏药,递到鼻下,深吸一口,仿佛闻到了她衣上熏香,像个偷到糖果的小孩子,偷偷地笑了。

        等到门口,婢女见没人,问道:“殿下可是又拿你撒气了?”

        “我都习惯了,做奴才的,好赖都得受着。上次姑娘送我的跌打药还在,不劳姑娘挂心了。”

        “你没事就好。我便先走了。”

        于公公应了一声,蕉绿才回去复命。

        “他又发脾气了?”小婵正在写字,头也不抬问道。蕉绿沉默点头,犹豫片刻,问道:“您为何总是格外关注这些下人。”在她看来,主子们是打是骂,他们都应该受着。

        小婵停下了笔,她想起了许多年前,那是一个冬日午后。她躲开贴身随从们的跟随,又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在那荒废的宫殿里面堆雪人。

        墙外头又窃窃私语传来。

        “太医说了,不能多喝,否则病情会加重,你怎敢将两副药熬成一副。”

        “你怕什么,惠妃娘娘反正也要利用二皇子搬到皇后,他病得越重太后才会越心疼。”

        “可是”

        “那个恶鬼死了正好,你还想被他打骂折辱吗?你忘了你后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大冬天被他推下水,他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他活着,我们迟早会被折磨死。”

        反对的人没了声音。

        小婵想起二皇子,她曾经见过的,那漂亮的男娃娃骑着那些太监宫女,那他们当牲口,挥舞鞭子抽他们的画面。

        “正好惠妃娘娘有意,我们何不推上一把。”那人又继续循循善诱,饱满刻骨的恨意。

        许久,一阵脚步声走过,宫外头没了声音。

        不久后,就是二皇子病中,惠妃抱着他求太后救命的画面。她那时候不懂,只是却深深记在脑海中。后来才明白,她或许身居高位,可以使唤仆人。可仆人也是人,如果主子不把他们当人看,尽情侮辱他们,那他们终有一天,也会反噬到主人。

        小婵对她笑着道:“下人不是这样用的。”她不希望二皇子有一天会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下人反伤。

        太子殿下宫内,玉兰姑姑也奉命带去了跌打的药膏。

        太子李玉璋正看着奏折,听闻玉兰姑姑到来,还是亲自出门迎接。

        “姑姑怎么来了?”

        玉兰姑姑诚惶诚恐,连忙行礼,“殿下折煞老奴了。奴婢是奉命给殿下带来药膏的,一日涂抹一次,五日便好。”

        李玉璋接过,对玉兰姑姑道了谢,“有劳姑姑挂心了。”

        “殿下客气,不是老奴挂心您,是太后一直在念着您。”

        李玉璋说:“我知道,祖母对我一直是顶好的。是我让奶奶失望了。”

        玉兰看着他面无表情,心中感慨,明明是至情至性的,对人接物总是温润有礼,比二皇子性情好个千百倍,可偏生被皇后害成了面瘫。

        早些年太子比眼前还要凄惨,甚至被严厉的皇后吓得生了口疾,说话总是结结巴巴。大家都暗地里看太子好戏,就连他亲外公西门丞相都放弃了,说话结巴的太子怎么可以当皇帝呢。

        多少人都盼着他会在那一天会被废掉,可是,谁都想不掉,太子自己硬是纠正了这个毛病。

        没有人知道太子付出了多大的精力与心血,期间又承受力怎样的压力。

        玉兰瞧着太子,心中升起无限怜惜。可她一句话都不能说出口,堂堂天家龙子,哪里由得她这卑贱之人可怜。

        玉兰姑姑对着他行了礼,然后回宫复命去了。

        太子目送玉兰远去,双手负背,那温和的姿态消散,只剩下了一身寒意。

        傍晚时分,李玉锦找上了小婵。小婵正在屋内写老师布置的功课,听到屋外头一阵动静,是二皇子来了。他是来找小婵的,不过总是要先与太后请安——谁叫小婵是和太后住在一块的呢。

        没多久,他就进了小婵的屋子,屋内木炭烧得正热。

        “婵妹妹,你二哥哥来了。”

        小婵再次纠正了他,“锦二,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不要乱了辈分。”

        李玉锦脱了鞋就上了她的床榻,“什么姐姐弟弟的,你不过大我一个月,也算的上姐姐。”说着就伸手去拿她桌边的红豆甜点,被一张柔软的手“啪”一声给拍了下去。

        “在我的床上也敢乱吃东西,你要吃下去吃。若是碎渣掉我床上,要你好看。”

        “这怕什么,你若是嫌弃你的床,那去我屋内睡去。我叫他们多备张褥子,咱们同床共枕。”李玉锦说着就躺她床上,“妹妹这褥子也挺软和的,晚上借哥哥睡睡也是可以的。”

        小婵啐了他一口,“没个正经德行。”

        “太子是正经,可惜他不会找妹妹来玩儿。若不是我一直陪在妹妹身旁,深宫大院,妹妹怕是不知该有多么寂寞。我帮妹妹派遣寂寞,妹妹却如此排挤我,真是好叫我伤心呐。”

        “锦二,若是有一天你被人害死了,定是死于这张臭嘴。”小婵并不知道,李玉锦有一天真会死于他的那张嘴。

        多年后,在大牢内,她对落魄的他说,若是早知道,她可能会尽早开始就纠正他这说话没调的毛病。

        可如今地小婵并不会怜惜李玉锦,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地调戏着她。

        “要死,我也甘愿死于妹妹这朵牡丹花下。”李玉锦对她眨着眼。

        小婵稳稳写好最后一个字后,毫不留情把李玉锦给轰了出去。

        被推出门去的李玉锦却满脸开怀,即使被小婵连推带打也丝毫不见怒意,隔着厚厚的门对她道:“妹妹,今晚哥哥很开心,改天我再来和你玩。”

        回应他的是崩溃的小婵拿着枕头的砸门声,“滚啊。”

        锦二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小婵的痛苦之上。

        翌日,南书房休沐,皇子们上学和百官也是一样,上十天课,休息一天。小婵向太后申报,太后安排了马车送她去白云观玉清殿见皇帝。

        她也并非只是简单见舅舅一面,昨日应承二位娘娘的事情,还是要和陛下商量商量的。只是没想到半道遇到了太子。

        “既然小婵也要看望父亲,那便不必再劳烦太后为我准备马车了,我们一同前往,可好?“太子问道。

        小婵自然无异议。

        马车上,小婵和太子均是端坐着,久久不言。

        只是太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小婵问道:“太子哥哥为何总是看我。“

        “衣裳有些眼熟。“

        “哥哥怕是已经忘记了,这是你穿了的,是太后命人给我改了改的。“

        小婵穿的是一身男装,因为要爬山,女子衣裙不便,她就换了男子短袍。至于为何她有合身男子衣袍,那就另有源头。

        前些年天灾连年,国库吃紧,太后好节俭,皇家锦衣质地繁琐奢华,为太后不喜。她本意是将太子的衣袍本是留给二皇子穿的,二皇子自是不愿。小婵便和太后要裁剪一番,合了她的身,省得再给她置办新衣。

        “原来如此。”太子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只是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小婵惊讶道:“哥哥,你笑了。“

        “有吗?“太子问道。

        “有的。”小婵点头,“你再笑一个嘛?一会儿见了舅舅,你也对着舅舅这样笑,他肯定会很开心的。”皇帝宠爱太子,也和小婵说过一直遗憾于太子无法做出表情。小婵想让太子多笑笑,见了陛下好展示一番。

        只是太子却忘记自己刚才是如何做出的表情,急得小婵甚至直接动手拉扯太子嘴角。

        “就是这样,嘴巴翘起来。保持住,脸上用力。”

        小婵的脸紧紧贴在了李玉璋跟前,李玉璋只要扣住她的脑袋,两人就会贴上去。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举动的危险,或是根本没把他当成个男人看。

        李玉璋按下了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回去做好。”

        他是这样训斥她的,“不要随便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太子哥哥又不是别的男人。”她还想狡辩,但是在他严厉地目光下,还是灰溜溜低下头,“知道了,太子殿下。”

        宽袖内的手不由攥紧,她总是这样,开心就叫他“哥哥”,不开心就叫他“殿下”。明明知道她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被她牵着鼻子走。

        下了车,她一阵风似的溜走了。

        太子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只是目光却不时划到小婵身上。贴身太监刘成瞥见太子整个人柔和了许多,暗自惊心。

        他的注视引来了太子的注意,刘成立马恭敬地低下了头,不敢再有分毫冒犯。

        众人都道太子温文儒雅、足智多谋,简直是二皇子的对立面,可到底都是皇帝的亲儿子,那副相貌堂堂之下蕴含的阴郁疯狂,不输二皇子分毫,又有谁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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