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隆中
不多日,荆州城中传遍了,黄氏小女黄杳许给琅琊诸葛氏二公子诸葛亮。
对此,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黄家、诸葛家,愁的是习家、庞家和蒯家。
习家家主习平拍案骂道:“好你个黄承彦,老匹夫,年轻的时候还说要和我结儿女亲家,结果我都没上门,你就把女儿许配给什么乱七八槽的诸葛卧龙。”习家长子习祯宽慰他,“没关系的,父亲,庞家妹妹也很好。”习平咬牙切齿,“不行,娶不到那老匹夫的女儿,就是塞,我也要把习家的女儿塞到他黄家的儿子手里。”
庞氏家主庞谦则指着儿子庞统的鼻子斥责,“臭小子,人家诸葛亮比你小两岁,已经定亲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蒯家那个女儿还是蔡家那个姑娘?”庞统抱着父亲的手,莫可奈何地陪着笑,不敢说话。
蒯家女郎蒯娴更是当夜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被父亲和继母逼迫着称呼自己的闺友为“舅母”,登时,大汗淋漓地醒来,吩咐身边的侍女准备马车,她得赶紧去救好姊妹阿杳于水火。
而阿杳还没有睡醒。
阿杳近来心力交瘁得很。自那日从父亲黄承彦的书房里出来,就一直在想所谓的出路,从行尸走肉地活着想到舍生取义地死去,从要嫁什么样的人想到干脆谁都别嫁……最后得出一个颇为可笑的结论:父亲的安排,确实完美无瑕。
于是,她把被子一盖,脑袋一埋,什么都不想了。
青璃与幼禾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柔声细语地通报:“女郎,蒯家姑娘来了。”
阿杳支吾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着,蒯娴是自己人,不需要讲究待客迎人的一套,遂随意地安排着,“让她先在外间等两个时辰。”
“可是……”青璃不忍心打扰自家女郎休息,幼禾却没有什么避忌地接过话茬,不甚满意地说道:“可是蒯女郎压根就没有入府。”
“这才卯时初,天刚刚亮,蒯女郎都不困的吗?”
“还着急忙慌地说让女郎快些起,她就在门首候着。”
阿杳总算恢复了些许意识,揉着眼睛,茫然地询问:“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想起她和诸葛氏的矛盾,阿杳便补充了一句,“难道她继母又欺负她了?”
幼禾摇摇头,思索着回答:“蒯女郎没说,但是,奴婢瞧着样子不像是受了委屈。”
“那……”阿杳眯着眼睛,还想再睡,正准备打盹儿,又不免担忧蒯娴,左翻了一下,右翻了一下,最后确定是睡不着了,坐起身道:“算了,去看看吧。”
只简单地梳洗过后,阿杳便径直前往门首去见蒯娴。
蒯娴坐在马车上,打着竹帘,翘首以待地四处观望着,及瞧见阿杳,迫切地招了招手,催促道:“你怎的这么慢,快快上车,我有话同你讲。”
“什么话非要在车上讲?”阿杳不以为意地反问,脚下的步子依旧慢悠悠的。
问完,一时没忍住,还掩面打了个呵欠。
蒯娴没有好气,“自然是重要的话。”
阿杳笑笑,“知道了。”而后,加快了速度走到马车上。到马车里,她刚准备坐下,身子都还没有放稳,蒯娴便一把拉过她的手,一边对着外面的车夫说,“走吧。”一边难掩同情地盯着她,询问:“听说,叔父帮你找了诸葛氏那个阴险狡诈的弟弟做夫婿,真的假的?”
阿杳答非所问,“为什么是阴险狡诈?”
“因为……”蒯娴顿了顿,忽而,抬手锤了阿杳的胳膊一下,“我才没有和你说这个,我是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杳吃痛地蹙眉,无可奈何地回答,“是真的。”
“你疯了吗,还是叔父疯了?他们诸葛家什么情状,你们不知道吗?那是真真的家徒四壁,晚上睡觉还会漏风的那种!他家两个姊姊,一个兄长,一个弟弟,都不是好相与的。再说那个诸葛亮,你别看他长人模人样的,心思可深着呢,你小心嫁过去,日日夜夜被他使唤、折磨、摧残……”
说起诸葛家的不是,蒯娴滔滔不绝。
阿杳心里觉得夸张,面上却只是憋着笑,“我也不想。”
蒯娴眼里放出光,亲切地凑了过去,期待地再次发问:“叔父怎么说?”
阿杳摊手,“说是让我自己想办法。”
“那你有没有想过直接去找诸葛孔明退婚?”
阿杳沉默。想,肯定是想过的。但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太合适。纵然这个时代,这个家族,没有给她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她还是很难想象同一个陌生男子,张口就聊“你别娶我了”之类的。
“等等……”阿杳倏地反应过来,掀开车帘,匆匆地往外面看了几眼,见景色异质,回过头,不可置信地问蒯娴,“我们不会是在去隆中的路上吧?”
蒯娴语笑嫣然,“是。”
……
隆中,襄阳城西二十里。从黄氏府邸出发,穿过整条长街,到郊外,沿着驿道入深林,绕林中山势而上,至矮丘,爬矮丘阳坡,寻茂林修竹,在竹影尽处,见流水溪涧,水气氤氲,笼草屋二三,中有野花芬芳,鸡犬相闻者,是为诸葛庐。
诸葛庐外,骏马香车,豆蔻年华的少女一个趔趄,被车上的好友不留情面地推搡下来。好友得意洋洋,左手拍着右手,利落干净地说道:“你且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少女头脑发懵。直到现在,都没能接受要独自去见诸葛孔明的事实。更何况,她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形容不佳不说,心里也没有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但是,正如好友所言,来都来了……
少女整理衣衫,转身去望好友,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蒯家阿娴,你我今日这笔恩怨,等回城再慢慢细算。”
好友俏皮地吐舌,一脸的有恃无恐,挥手赶她,“快些吧,不然赶不及天黑前折返,叔父他们可就知道了哦。”
少女叹息,硬着头皮地挺直了腰板,分花拂柳地往篱落间走去。
她以后再也不要对蒯娴言听计从了!
诸葛庐的柴门正开着,里面是居中,居左,居右各一间房舍。中间的房舍最为高大,下连两三级又矮又窄的石阶,石阶上几双草履混着布履,摆放得整整齐齐。左边的那间要小些,窗前晒了一床灰色平纹的薄棉被衾外加两件素色的深衣罩衫。右边的那间就更小了,约只有左边的一半,像是厨房一类,墙角放了只斗大的水缸。水缸近旁还搭了一间棚屋,里面鸡鸭数只。三间房舍围绕着突显出中间的空地,空地在西南方挖有水井,水井倚靠枝叶繁茂的古松。古松树下坐着一个形貌昳丽的少年,少年手把一捧青韭,专心致志地摘着。
“叨扰。”
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少年抬起头,望见锦衣华服、清妍秀丽的小小少女,呆了呆,而后,从井沿上站起,抱着青韭走过去,拱手施礼道:“女郎找谁?”
少女闻到青韭的味道,难受地皱了皱眉,但面上依旧挂着笑,“请问卧龙先生在吗?”
“在的。”少年见状,不着痕迹地把青韭往背后藏了藏,波澜不惊地回答:“只是,他现在有些事情,还劳烦女郎在外面等一等,我去叫他。”
少女颔首,自报家门道:“我从荆州来,叫阿杳。”
少年听了,再一拱手,转身走进后面的居中房舍。
阿杳站在原地,用脚尖碾着泥土玩。很快,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卧龙先生便施施然地走出来。今日,他穿了一件竹月色的广袖深衣,系缥色发带,依旧是印象中的丰神俊朗。他边走边在和少年交谈,没两句后,少年面露讶色地再次望向阿杳,阿杳回了一个笑,他第三次拱手,接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去了厨房。
“诸葛先生。”阿杳拘礼。
诸葛亮看了看她,见她打扮不如初见精致可爱,却显出本真的清冷淡雅,笑了笑,又看了看远方的马车,观车辙印迹,除了马夫和蒯娴应该没有别人,相继做了揖,说道:“素闻女郎果敢,如今瞧了确实如此。不过,太危险了些,隆中荒野,常有野兽,女郎下次要来,最好带上仨俩壮汉,或者唤我去接。”
阿杳根本没想到这些,她没想到,估计蒯娴更不可能想到,顿时,有些羞愧,半是解释半是致歉地说道:“一时有话想说,冲动之下,就直接登门,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诸葛亮忍俊不禁,“我没有什么好见怪的,你有话想同我说,我也很乐意侧耳倾听。”
这这这……这是什么回答?
阿杳的心口咚咚得狂跳了两下,明知道不应该,声音还是嗫嚅起来,“先生眼下得空吗?”
“可能需要稍等半个时辰。”诸葛亮坦白告知。
阿杳噎了噎,默然了半晌,扯出一个微笑,“好,我等先生。”
“先进来吧。”说着,他让开身子,邀请阿杳入内,“我让家弟烹了茶。”
阿杳犹疑了片刻,也就安之若素地走了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天色还早,阿杳有时间等。
诸葛亮引阿杳到古松树下,寻了一处阴凉地,搬来两个矮方的小木凳。
阿杳坐在其中一个上面,慷慨大方地说道:“先生且去忙,我一个人在这里等茶就好。”
诸葛亮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笑意盎然地唤道:“阿杳,要不要一起进去听听这荆州之外的奇闻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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