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目击者
严以清面带惊惶自广告公司中匆匆走出，仿佛里面藏着某种可怖的事物。
在她的人生中，一切事物本应该顺利进行。
她现年26岁，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一份持续至今的稳定工作。工作薪资不低，闲暇时常在家陪伴母亲与妹妹。
上班、下班、回家，周末陪家人朋友，放假时外出旅游，就是一年中所有的事项。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生活安定幸福。
她本应该在两年之后恋爱、结婚、生子，然后持续重复现在的事情。
她很满足于现状。只要妹妹大学毕业，她就会拥有更加幸福的人生。一切本应该这样发展的……
严以清又回想起三天前那个白日。
那张被鲜血覆盖的脸、那柄刺入脖颈的刀具以及那双凶恶怒睁的眼睛，这些画面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没错，严以清目睹了一场杀人事件，并与凶手对视后逃离！
逃离之后她立刻报警，等警察赶到现场之时，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凶手早已逃脱。
目标人物已被锁定，通缉令也颁布至警力系统。事情应是尘埃落定，直到今天为止她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今天！
不知从什么时间点开始，一直有一道人影在她的周围打转，或前或后，察觉到对方熟悉的身影之时，身体本能地颤栗。某种不详的感受，彷佛一条滑腻的蛇在身上缠绕，收紧。
叮！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再度响起。电梯自底层上行稳稳停靠。
严以清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电梯门徐徐打开。模糊的视线中，里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外套的人。对方低着头，面孔隐藏在宽大兜帽的阴影中。
分明有明亮的灯光投射而下，却仍然有一种黑暗压抑的粘稠感自对方身上扩散开来。
严以清瞳孔倏然扩大，僵立在原地：“你……！”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较为平和的脸，年纪大概三十多岁，面色略微有些疲惫，些许的皱纹给对方添加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
开口仿佛旧友相见的问候：“又见面了，严以清。”
那张脸，并不陌生，她的脑海中又回想起那天。而今，那双凶恶的眼睛就在眼前，微微眯起，似是在笑。
严以清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恐惧宛若实质，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立即转身欲跑，但身后的男人扑了上来，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严以清的颈部，带着兴奋的喘息贴在耳边轻轻低语：“我在楼下等了你很长时间，为什么你不能尽早下来呢？我想一直看着你啊。”
男人不顾严以清的挣扎，将她拖进电梯，按了地下一楼，然后背靠墙壁，空余的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来回摩挲，手指感受娇嫩的脸颊变形程度。
严以清喉咙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身躯扭动挣扎，细长的双腿蹬动，换来的只是对方逐渐勒紧的手臂。
满脸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妆容，脸色因用力而涨红，眼睛甚至有些翻白的趋势。
察觉到这些，男人的手臂松了些许，俯身脸部贴着她的侧面低声道：“时间还有很多，现在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救……救……！”严以清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放心吧，这里这个时间段没有人会来的。你只能是我的。”男人贪婪恶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严以清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那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心中不知是绝望还是希望般期待它能慢下来。
男人的低语声毒蛇吐信般再一次响起：“任何事都有代价，要怪只怪你作为目击者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那现在我也是目击者——”
在严以清逐渐发黑的视野中，门扉轻轻震动，继而向两侧滑开。在原本空无一人的楼层有人按下了电梯！
“什么人？”男人警惕抬头，手臂再次勒紧，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做好随时掌控人质的准备。
然而，只是徒劳！
在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门缝间，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子，——砰！
电梯里爆出一声震响。
男人的手还未触及腰间藏匿的刀具，侧脸就被死死抓住，然后在庞大的力量作用下推按在电梯厢壁上，在剧烈的疼痛中双眼发黑，意识模糊。
壬珏抬手将浑身无力即将瘫软在地的女人拉扯到一旁坐在地上。这才看向脸颊死死贴在墙壁上的男人。
他五指张开，修长白皙的手指宛如钢铁，强硬地抓着男人的头部骨骼，将其拉至身前半臂距离：“——你能给我什么代价？嗯？”
说完手臂一推，电梯随着震响剧烈摇晃。头顶的照明灯甚至有片刻的明暗变化。
“明明只有这么弱，你有什么能力给我代价？”手臂一提一送，又是震响声响起。
男人牙齿被巨力崩碎，鲜血自嘴角溢出，口中模糊不清地说些什么：“你……谁……，饶……了……”
“又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在暗处窥探我？嗯？”声音一重，壬珏单手拽着男人的头发将其甩到电梯角落。
男人撞在墙壁上缓缓滑落，趴在原地，身下一道道鲜血顺着电梯的坡度缓缓流淌，汇聚。身躯偶尔因疼痛不自觉颤动。
种种迹象已经显示对方再无还手的力量。壬珏上前两步，踩着男人的头，确保任何挣扎的迹象都在掌控中，继而看向那个年轻女子。
女子靠在厢壁上大口喘着气，红肿的眼睛这时候紧盯着壬珏。脸上极力撑出笑脸，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和内心的恐惧，带着隐约的哭腔说道：“谢……谢谢你。”
清丽的脸上挂着倔强的笑容，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壬珏扫了女子全身一眼，除了脖颈的勒痕，基本上没什么大碍。至于精神方面的损伤在壬珏看来眼前的女子有足够强的意志力可以克服。点了点头：“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女子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家人会担心我的。”
壬珏嗯了一声。这种情况下，只能期望对方的心理素质足够优秀了。
“咳咳……咳……”脚下陌生的男人由于鲜血堵塞喉咙不自觉地用力咳嗽。然而却只有躯干部分可以动弹。头颅被死死钉在原地。
壬珏没有移动半分，只是抬头看了眼电梯角落的摄像头，对着女子说道：“要不你先回家。至于这个人的事，如果你想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详细和我说一下前后因果，之后的事情交给我怎么样？”
随后伸手将她拉起。
严以清踉跄了一下才缓缓站稳。她低头强忍着眼泪：“那麻烦你了。”
突然遭遇袭击又在短时间内获救，心情浪潮般起伏，绝望与希望的转折俱在短短的时间内。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心力去应对残局。
看着对方身形侧影，这时她才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适才见过面的人，亦是在同一座电梯内，仿佛当时没能说出口的求救声传沿着未知的路径准确地传达给了对方。
电梯按照前面设置的命令停在地下一楼，壬珏单手拽着男人的衣领将他拖出电梯向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女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严以清的眼中倒映着猩红的曲线，那痕迹一直向前延伸。尽头处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凝聚了自己未曾见过的深沉黑暗。如今她能感受到，某种温暖的、纯粹的力量在将黑暗磨灭。
几分钟后，壬珏停在一辆黑色的汽车前方。车型以及颜色低调内敛，只有在细节处能看出车子价值不菲。这是壬父的车。
打开后备箱将男人塞了进去。探询望向严以清。
直到看不到那个男人，严以清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深深吸气稳定情绪，这才讲述这事件的起因。
壬珏也正式知晓了对方的名字，严以清。同时了解到那个男人的基本信息。
事件并不复杂，简单的目击后报复行为。
严以清机缘巧合之下目睹了小巷中的凶杀事件。名为罗文国的犯罪者摆脱追缉之后，对目击者实施报复。
“你的意思是这仅仅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是的，我一直感觉今天有人徘徊在我的周围，以为只是错觉，没想到只是回公司取落下的一份文件就……”说到这里，她又回想起窒息挣扎时的无力感，面露恐惧，眼中浮起一层水雾。
壬珏打住话头，转而说道：“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如果没有其它的意外，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你可以回归自己的生活。后续的发展看你的意愿是否想了解，我们交换联系方式之后由你决定。”
“嗯，谢谢你。如果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能。”
壬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时间稍晚，壬珏目送严以清驾车离开。
待看不到汽车的影子，壬珏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通知了常用的劳务公司。另外则是使用车内的备用平板电脑通过大厦内网的登陆密码，删除必要的监控录像。
至于密码的来源问题，大厦的股东中有壬珏父亲一位，在车内的电脑存储了登录信息。
大厦的保安部并未在事件发生时采取相应措施就代表无人注意到电梯监控画面异常，也算是省了壬珏的一部分麻烦。
无人追究，即无人有罪。
在车内等了不久后，一辆面包车到了地下车库，来人清理了电梯以及路上遗留的痕迹。血迹只有电梯内部以及出口附近较多，并且事先已经找了借口。所以只是简单的清洁工作，并没有人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五十分钟之后，壬珏将车开到了偏远的郊外。在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工厂，杂草、铁网、建筑骨架以及生锈的大门就是这里余留的一切。
将车停靠在围墙网侧面，拿来干枯的杂草遮掩。手机照亮前路，一手提着车上的便携式工具箱，一手提着那个名叫罗文国的通缉犯，扯开生锈的锁链，走入了废弃的工厂。
褪色的墙面、漆黑的夜幕，唯一一束灯光笔直地照向工厂里面凝成一片的黑暗。
壬珏缓步前行，在前方，是他“弱点补全”的祭坛，而祭品已经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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