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欢娱在今夕
三月的天渐渐暖了,距离上次进宫才不过三日,金烈无聊时常常会想到李瑾瑜的样子。
“瑄儿,你看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很好!”
魏瑄狐疑的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殷切的样子,试探道:“公主想去满月阁?”
金烈干咳了两声“怎么,本公主在你眼里就是个好色之徒吗?”
魏瑄转了下眼珠子,您可不就是嘛,您太是了!
“怎么会呢,那公主想出去逛逛?”
金烈貌似不经意的拿起团扇,悠哉得扇了扇:“我听说崇北坊那儿桃花开的不错啊。”
魏瑄暗暗在心里揣摩,崇北坊那儿都是些商铺,繁华得很,从没听说过有桃花啊?
魏瑄悄悄打量着自家主子脸上遮不住的红晕和笑意,再想想主子这两天反常的样子,心下明了。
“公主,我听说将军府也在崇北坊那儿,上次进宫没来得及和李将军好好交谈呢,要不要顺道去拜访一下李将军大人?”
“哦?”金烈故作惊讶的皱起眉头:“本公主竟闻所未闻。”
顿了顿,摸了摸头上新打的桃花簪子。
“本公主听说,李将军爱饮鹿苑,将军府的鹿苑是最好的,即便是公主府的新贡的也不能比啊—”
魏瑄憋笑道:“那公主不如顺道去将军府讨口茶喝?”
金烈一脸严肃,眉头微皱,老成的点了点头:“好吧,为了这鹿苑,本公主不得不去将军府一趟啦!”
“备车。”
魏瑄行礼出门备车,自家主子这厚脸皮的功力实在是日渐长进。
看到魏瑄出去,金烈忙从躺椅上站起走到镜前梳妆,又嫌不够娇艳,在眼下描了桃花的花钿,才出府。
上了马车,魏瑄看着公主戴着洁白簪缨花冠,一侧簪着桃花簪并着玉步摇,烟笼桃花羽纱面的罗裙系着月缎绣金纹蝴蝶的腰带,十分娇媚,不禁赞叹到:
“公主这样美丽,侧驸马见了一定会心悦于您。”
金烈红着脸,嗔道:“不许乱说,谁记得什么侧驸马!”
魏瑄笑着给金烈摇着折扇,“两把扇子扇着,公主还热,脸这样红!”
两人调笑打闹了一阵,便听得车夫道:“殿下,将军府到了。”
金烈不由得一阵紧张,心跳乱的很。下了马车才见门口早有人迎接。
站在前头的是李家的长女——李旌,身旁站着略年长的男子。两人见金烈下车,急忙行礼。
金烈笑着扶二人起身,对着年轻女子笑道:“李将军怎么亲自来迎,倒是折煞我了。”
李旌恭谨道:“母亲正在兵部处理事务,臣自然要亲自来迎公主,公主切莫客气。”
金烈笑道:“李将军虽年轻,但燕国边防都靠李将军和几位妹妹掌着呢,我敬你,自然尊重些,你不必惶恐。”
李旌骄傲一笑,转向身旁的男子:“这是臣的父君。”
李旌的父君,那不就是李瑾瑜的父君吗?
趁着他行礼,金烈留神打量了一番,眉眼处确和李瑾瑜有些相似。
二人将金烈迎入正房,李旌忙问:“公主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旌了解自家弟弟的脾气,也听母亲说了前几日在宫里公主被冷脸相对的事情,生怕公主是趁母亲不在来找茬。
谁知金烈笑道:“我听闻将军府的鹿苑最好,今日陪侍从来崇北坊闲逛,路过将军府讨盏茶喝。”
李旌一愣,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巴巴的命人去挑上好的鹿苑。
金烈从入府就四处打量,这将军府确实气派,只是她进了正房坐了许久,怎么也不见李瑾瑜出来,难不成他不在。
金烈烦躁的给魏瑄使了个眼色,魏瑄会意急忙出门,拉住一个正在端水的侍从问道:“你家大公子今儿可在府里?”
侍从连忙答道:“在的,不过大公子现下应该在后院。”
魏瑄听了,回到正房,对着公主微微一点头。暗暗腹诽,这李公子也太过娇矜,公主来了却不出来拜见。
魏瑄想了想,觉得自家主子必定不好开口询问,便笑着对李旌说到:
“大公子可是不在府上,怎么不见他出来拜见?”
李旌一听,看着上座的公主,干笑道:“他一向没规矩惯了,臣即刻叫人去唤他来。”
金烈微微笑着,抬手慵懒的挥了一挥:“不必了。”
顿了顿又说,“我听说,李老将军酷爱书法,府中有不少真迹,李将军能不能替我去找一找,拿来赏玩一番。”
李旌连忙答应,退出殿外。
看着她走远,金烈本来坐的端正一下松懈下来,用力捶了捶腰,魏瑄忙道:“公主,侧驸马在后院。”
金烈歪了歪头,“你去拖着李旌,我很快回来。”说着就起身要从后门溜走。
魏瑄抓住她的手:“公主,私闯人家后院,这不好吧。”
金烈用力推开她的手,“诶呀,有什么不好的,我去去就回,就说我要出虚恭。”说着迅速跑了出去。
魏瑄看拦不住她,跺了跺脚,从前门去拦李将军。
金烈顺着花园找,一路上的小厮虽未见过她,但看她衣着华贵,只当是主子的朋友,顺从的给她指路。
金烈还算顺利找到了后院,刚过竹林,就看到了李瑾瑜背对着她认真的练剑。
金烈在他身后安静的看着,也不觉赞叹,虽为男子却并不比李家的女子要差,不过也难怪姑母说他嫁不出去,这样的夫君娶回家,不是娶了个阎王回家吗。
正想着,李瑾瑜突然转身,她还没反应过来,剑就指到她的喉咙前了。
果然阎王脑袋后面会长眼——
金烈吓了一跳,但她也不是吃素的,轻轻用团扇推开了剑。
李瑾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诶”
金烈忙叫住他,故意冷道:“见了公主不行礼也就罢了,还用剑指着公主。李公子这可是犯上的罪啊。”
李瑾瑜猛地转过身,认真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一直冷着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才想起她确实是前几日御前见过的五公主。
他刚才只是感觉有人在身后,并没有仔细看,只以为她是长姐的客人。
不过,李瑾瑜眯了眯眼,公主为什么突然到将军府来,还是这个没什么大志的五公主,她应该不是来寻求母亲的支持。
心下腹诽着,李瑾瑜恭敬行礼道:“参见公主,未认出公主尊驾,望公主恕罪。”
金烈本来笑生两靥,听到这话一下僵住瞪大了双眼。
没认出来她!且不说她是个公主,单单在这京城中,她金烈绝不是见过一面会让人忘记的美貌!
他居然说没认出她!
他居然连她的样子都没记得!
金烈干笑一声,“等等!李公子!”
金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眼的难以置信。
“仅仅三日,李公子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李瑾瑜看着眼前有些恼火的女子,假笑道:“公主莫怪罪,是我记性不好。”
金烈看他这样也不好在说什么,心下暗暗想逗一逗他。
猛地一步跨到他面前,踮起脚靠近他,抬起头一脸纯真的说道:“定是上次隔的太远了,这样呢,李公子不会再忘记了吧。”
李瑾瑜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眯着眼笑得女子,猛地后退竖起剑隔在两人中间:“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金烈看着他惊慌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李公子”
用手轻轻点了点他手中的剑。
“大罪哦!”
李瑾瑜又冷了下来,“公主私闯将军府后院,调戏良家男子,算是无罪吗?”
金烈看着他冷冷的样子,依旧死皮赖脸的凑近些:“本公主这怎么能算是调戏呢,你是我的驸马,这不过算是——”
金烈歪头看着他“郎情妾意?”
看他冷冷的不动,又笑着唤了句“驸马—”
李瑾瑜退后两步,居高临下得望着金烈不说话。
金烈仰视着他,看着他大红珠玉抹额下鹰一般犀利的眼睛。
四目相接,金烈有些羞涩,垂下头,看到他拇指上的扳指,惊奇的问道:“你会射箭?”
李瑾瑜冷冷一笑,又是一个瞧不起男子的女人,缓缓答道:“怎么?公主也觉得我是男子不该会射箭吗?”
他把带了扳指的手背在身后,“公主如今怕是要对我这个不守男德侧驸马失望了。”
金烈抬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只是觉得惊奇罢了,我不会要求你改掉的,爱好罢了,没什么不好。”
李瑾瑜看着她,公主的神色的确像是再说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不过,于他而言这可不仅仅是爱好。
李瑾瑜本想开口辩驳,但细细一想,对这个不学无术的五公主来说,这些事情即便是对她自己来说也只算是爱好吧。
两人对着无言,金烈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远处跑来一个小侍子,打扮的甚是素静优雅,年龄看上去与李瑾瑜相仿,却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那人跑到李瑾瑜身边,还没开口说话,金烈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易安”
小侍子一惊,笑了出来:“公主记得我的名字?”
金烈微微一笑:“那日是你陪着李公子进宫的吧,我听到公子叫过你的名字。”
易安说道:“公主真是好记性!连我的名字都能记得!”
金烈笑着,二人款款交谈起来。
李瑾瑜在一旁腹诽,这人真是闲得慌,什么都记。
这么想着李瑾瑜对着金烈打量了起来,他一早也听说过五公主貌美,只是他一向不在这上头留心。
如今仔细看看,只觉得通身打扮气质浑然一体,面若桃花,千娇百媚。
李瑾瑜正打量着又觉得自己这样有失分寸,忙转过了眼。
三人正说着话,魏瑄突然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金烈小声咆哮。
“公主!”
金烈吓了一跳,忙为她顺气儿。
“公主,快走吧,再不走李将军怕要来寻你了!”
原来她是偷偷溜到后院而来的,李瑾瑜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公主倒没什么王族架子。
金烈悄悄掐了魏瑄一下:“谁让你说的!”
金烈抬起头,讪笑道:“看来我要先走了。”
说着金烈抬手取下了颈上戴着的璎珞,这璎珞不似外戴的璎珞一般大,反倒小小的如普通长命锁一般大小,但仔细端详就能发现这璎珞华美至极。由珊瑚和七彩宝珠制成,中央用血珀雕成玫瑰形状。
金烈抚摸了璎珞两下,抬起头递给了李瑾瑜,“这就当我送你的聘礼。”
李瑾瑜愣了一下却没有接过来:“公主糊涂了,圣上赐婚何来聘礼一说。”
金烈莞尔,执拗的塞到李瑾瑜手中。
“皇上赐婚是皇上为五公主和将军嫡子赐婚,这聘礼是我给你的,金烈给李瑾瑜的聘礼。”
李瑾瑜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觉得不好在退回,心里只觉得公主说话有趣,但依旧无甚波澜。
身旁的易安看着,疑惑的问:“世人皆爱以簪为信物,怎么公主偏用璎珞?”
金烈一笑脸颊微红,不敢直视李瑾瑜的眼睛,只低垂着望着李瑾瑜的胸膛。
“簪子不过是个饰品,终究不能日日戴在头上,终有一天会被更新更华美的簪子替代,这璎珞却不同——”
金烈支吾着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一旁的魏瑄笑着开口道:
“这璎珞是公主出生时,公主的父族特地打造,又派人去叶赫特部为公主求佛祖开过光的,所以公主从出生就日日带在身上。”
顿了一顿又笑道:“日日贴身戴着。”
金烈咬着嘴恨恨剜了魏瑄一眼,李瑾瑜一听只觉得掌心那一小块璎珞变得烫手起来。
金烈咳了两声说道:“我原也不是要白给你。”
她抬头望着李瑾瑜的眼睛,“你的抹额我很喜欢,不知道李公子愿不愿意当做回礼送给我?”
李瑾瑜摸了摸头上的抹额,“这抹额不过是我随手戴的,也不名贵——”
金烈打断道:“虽不名贵,但我觉得很好。”心里暗暗道:“你带的都好”
李瑾瑜也不好推脱,顺从的摘了下来,递给了金烈。
金烈握在手中,轻轻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不必行礼——驸马。”
说着抬眸对李瑾瑜一笑,带着魏瑄转身离去。
即便公主不说,李瑾瑜也不会行礼。他心底腹诽,随手将璎珞递给易安。
“收起来吧。”
易安忙问:“公子不带在身上?”
李瑾瑜挥挥手准备开始练剑,“我带着干什么,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些首饰。”
“可这不是公主的一片心意嘛?”
“心意?”
李瑾瑜瞟一眼易安,讥讽道:“我要她的心意做什么,一个不得宠的公主罢了,于我毫无用处。我倒宁愿嫁给三公主,长公主也行。她嘛,绝无夺嫡的可能。”
易安说道:“易安倒觉得五公主很好,待人和善又有趣,嫁过去一定很好相处。而且公主似乎对公子很喜欢。”
李瑾瑜说道:“和善有趣?就是这样她才会成为一个废物公主。前朝无人,后宫无势。整日里不是带着侍从游山玩水就是陪着男子听曲看戏,荒废度日罢了。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母亲怎么欣赏,还夸赞她聪明。”
李瑾瑜摇了摇头开始练剑,后面易安说什么他也没在听。
他这一生注定要追逐权势,他不甘只是因为生为男子就要低人一等,明明他比家中的女子不差什么,却不能有个一官半职。
他本想着嫁给个高位女子,能依附于她获得些权利他也就知足了。只可惜,皇帝将他赐婚给这个无权无势的公主。
金烈将大红抹额收在袖中,匆匆与李将军寒暄几句,便带着魏瑄离开了。坐在马车上,魏瑄开心的看着金烈笑。
金烈说道:“你傻笑什么?”
魏瑄挽着金烈的胳膊说道:“公主开心,我便开心。”
金烈也不否认,左手摸着袖笼里的抹额同魏瑄说道:“瑄儿,你觉得李瑾瑜好不好?”
魏瑄想了一下:“公主喜欢我便觉得他好,但我自己觉得他不好。”
金烈皱眉道:“为什么?”
魏瑄不假思索道:“公主不觉得他冷冷的,雕塑一样?”
金烈莞尔:“是有一点吧,不过我觉得甚好。”
说着倚在魏瑄的肩头,“他很好,只不过我怕李家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金烈自顾自说道:“李将军虽然忠心耿耿,从不拉帮结派。但人都会变,他一旦判变,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已经有一个赵卿云,赵世佑那个老狐狸,她必定不会叛离三姐,我们府里可不能再养一只狼了。共枕而眠,只怕睡不安稳要掉了脑袋。”
魏瑄问道:“公主觉得李将军会反吗?”
金烈笑道:“她必不会反,估计也不会与公主勾结夺嫡。不过李家就算一直对母皇忠心,按母皇的性子也未必全信。如今对于朝中势力来说,是我带着李家同母皇站在一起,日后选了他人做太女,为了削弱母皇势力,未必不会拿我开刀。”
魏瑄皱着眉头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公主也要自立一派吗?”
金烈摇了摇头:“万万不能,父君无宠,如今长姐与三姐争得火热,六妹也掺杂其中。我若要争权,父君在后宫怕是不能好过。如今我们顺从三姐,君后才能护着父君。”
“父君一向善良软弱,又不屑下堂争宠,我必得在三姐面前恭顺尽心,才能保得父君清净。我听说后宫的争斗与前朝相比,向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母皇的一双眼都定在前朝,后宫明里暗里的争斗就会更加厉害,我断不能出头点眼。”
说罢,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保全自身罢了。”
魏瑄揽着金烈的肩头,她深知公主委屈,只是生在皇家从来便不能清清静静了此一生。
金烈拿出大红抹额笑道:
“我本不是多情种,奈何一见君子心懿动,方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纵是公子无情,月上有意,也只盼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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