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嬿婉及良时
三公主金衢坐在软榻上,摇着折扇,眉眼温和得望着下首紧张的赵世佑,缓声道:
“赵大人,怕什么,只要令郎行事谨慎些,以五妹的性子什么也发现不了。更何况——”
三公主轻笑一声:“以五妹爱玩的性子,赵公子未必有机会常伴身侧。”
赵世佑恭谨道:“老臣只希望犬子安稳度日,不想牵扯到前朝事端——”
“赵大人—”
金衢的声音很温和但隐隐透着寒意。
“金烈一向避世,从来都不是我们需要在意的对象。只不过,如今令郎若能为我们传达金烈的意思,那金烈的意思就是李家的意思,李家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啊。我们不防金烈,但母皇的意思还是有人探听的好啊。”
赵世佑不敢再辩,只能恭谨答应。
金衢见状笑着安抚道:“金烈对我们一向顺服,只不过,圣意单靠揣度,难免会有差错,总不如亲自探听。”
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夺嫡之战都是一场恶战。血脉相同的人相互揣度,自相残杀,何来温情可言。天家从不配谈及人伦之乐。”
赵世佑望着上座阴冷的女子,心里不由得一颤。
她几乎笃定三公主会继承大统,五公主若能一直依附于她,卿云也能安稳做个驸马。
金烈坐在镜前,看着汪之润忙前忙后的为她细细上妆,轻笑道:“连汪公子也紧张?”
汪之润笑道:“今儿是殿下大喜的吉日,一会还要在天街接受百姓贺喜,人人都盼望见到公主仙姿,我自然要卖力,不能拖累了公主。”
金烈莞尔,魏瑄站在她身边看着金烈,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比金烈大上不到两岁,从小到大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如今金烈要成家了。
虽然金烈日日要为她娶亲,可对于她来说,她更担心娶亲后要搬出公主府,不能近身伺候。若能长久得伺候公主,不娶又算的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妆容衣冠皆穿戴完整,魏瑄看着金烈只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
她身穿鎏金团龙密纹大红蟒袍,外罩绿缎金蟒狐腋箭袖,头发用华丽的花钿束住,花钿上用白金线、黄金线及珠石等绣成龙凤呈祥的样子。
金烈摇了摇魏瑄的手,笑道:“呆什么,快进宫请安吧,别误了好时辰。”
魏瑄笑道:“公主什么时候也如此在意好时辰了?”
金烈嗔笑,坐上马车进宫谢恩。
到了御前,长公主,三公主和六公主都已坐在一侧等候。
金烈跪下向母皇三拜道:“今日是女儿的喜日子,女儿谢母皇赐婚。愿母皇福寿安康,福泽万民。”
昭文帝看着俊美的女儿,笑道:“朕也愿你和驸马琴瑟相和,举案齐眉。”
长公主金晏看着妹妹,一时间忘记了权势的争斗,一改往日跋扈的模样,倒是真心为她开心起来。
金晏走过去扶起金烈,侍从上前来举起手中的玉盒。
金晏接过对着金烈笑道:“其他的贺礼都已让人送到你府上,只是这玉举莲花童子是君回亲自命匠人打的,我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才放心。”
金烈看出了长姐的真心,行了个大礼,命魏瑄接过玉盒,笑道:“多谢长姐有心了。长姐夫一向贤良,倒劳他费心了。”
金衢走上前来,依旧如往日一般清雅稳重,金烈忙行礼。
“三姐”
金衢笑道:“我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上好的参,带来给你补补身子。”
金烈笑着谢过,又收下了六公主的一尊送子观音。
昭文帝坐在皇座上,望着殿上四姐妹嬉笑和气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
但也不免感叹这短暂的一团和气。若是普通人家,估计会一直这样和睦下去吧。昭文帝眼眶微湿,自己果然是年纪大了,看什么都容易伤感。
姐妹几个陪着昭文帝说了会儿话,外面的侍从便进来传话了。
孙姑姑进来行了个礼,笑道:“皇上,公主,两位驸马的车马都已走到龙首桥附近了,公主该往天街去了,可别误了吉时。”
于是金烈拜别了母皇,出宫骑马往天街去。
快到天街,就瞧见两位驸马的车马。赵家的马车虽按正室之礼走在前头,但到底不如将军府的金贵。
李将军也是真宠爱独子,在马车四角都挂上了上好的蓝田暖玉珮。
魏瑄看着金烈笑道:“公主快到了。”
说着下马走到金烈的马前从她手中接过缰绳。
金烈莞尔,看着她的侧脸说道:
“真好—”
魏瑄侧过头看她,只见金烈笑靥如花说道:
“姐姐,真好,今日为我掌事牵马的人是你。”
魏瑄一笑回过头去没有答话,只在心中默默感动着。
走到天街道口,金烈探头望了一下将军府的马车,心下暗自喜悦。
魏瑄回头嘱咐了一句提篮子的小厮,便牵马入了天街。
天街两旁都围满了百姓,她们仰望着骑在马上的五公主,不住赞叹五公主的天颜,大声喊着祝福的话语。
金烈也笑眯眯的对着百姓点头,身后的小厮对着两旁撒下混了银钱的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为的就是万民一同祈福祝祷。
赵卿云端坐在马车里,盖头底下遮不住笑颜。
他虽谨记母亲的嘱托,但五公主实在算是京城中最俊美的女子,又温和识礼,能嫁给她,他很知足。虽然日后难能全心对待,但他心中总是希望能与五公主执手偕老。
马车不住的摇晃,惹得李瑾瑜心烦,绣了宝珠的盖头一早就被他扔到了一边。
李瑾瑜靠着马车,听着门口吵闹喧嚣的声音,他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那就是——绝不让金烈近身。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易安的时候,易安吓得差点从马车帘子里跳出去,自尽而死。
“就算公子不喜欢公主,但嫁过去拒绝公主这不好吧……”
他看着李瑾瑜寒冰似的臭脸,十分相信他一定能做的出来。
“公子,主母今早还嘱咐公子不要忤逆公主呢——”
“公子,我觉得吧你要不换个目标——”
“公子,其实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公子,你不是看过禁书吗——”
易安吧啦吧啦个不停,李瑾瑜烦的头疼,反手就把遮手的红喜帊塞在了易安嘴里。
到了公主府又是一套老旧的仪式,金烈没听,李瑾瑜更不会听,只有赵卿云隔着盖头睁大眼睛仔细听着。导致金烈好多次动作慢半拍都要赵卿云提醒,仪式完成后,金烈觉得今天听到最多的就是赵卿云焦急的叫她公主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过了仪式,两位驸马被送回了房间,金烈留在前厅陪王公贵族喝酒。
她趁着敬酒的空当命魏瑄去叫易安。
易安本来在房中陪着李瑾瑜,突然被喊过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哪知魏瑄把他叫到一旁问道:
“公主问你可知道侧驸马爱吃什么?”
易安连忙点头,魏瑄随手拉过一个小厮说道:“你把侧驸马爱吃的菜都告诉他去叫小厨房做。”
说完又拉着易安郑重的说道:
“告诉你家公子,这恩典侧驸马可是独一份儿的。公主怕侧驸马饿着,特地嘱咐小厨房单单为侧驸马做。正驸马的饭食都是直接让小厨房按宴会的菜随意送去的。”
易安听着嘴角一顿抽搐,不知道公主要是知道公子不打算侍寝,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饭菜喂了狗。
易安回到房中,又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把公主如何担心,记得如何详细说的栩栩如生。间接的暗示了李瑾瑜他要是不侍寝有多么的不仁不义,猪狗不如。
李瑾瑜也不理回,歪着身子读他的兵书。
过了一会,小厨房的人送了菜来,李瑾瑜坐到桌前,看着满桌足够一大家吃的饭菜,这确实都是他素日里爱吃的菜,只是也不用一次都做出来啊。
看来这公主的的确确是个傻子。
易安看着菜又是一顿发挥,就差说公主亲自下厨了。
李瑾瑜无奈的看了一眼易安,冷冷说道:“小时候选侍子的时候,我要是知道你话这么多,一定不选你,还会把你丢出去喂狗。”
易安看着一脸阴狠的主子,瞬间乖巧,摆出标准的微笑开始伺候李瑾瑜吃饭。
前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金烈觉得有些不胜酒力,幸亏宴席散的还算早,不然她怕自己醉倒在酒桌上。
魏瑄扶着她走到后院,嬷嬷早就等在一旁,忙问金烈要去哪个驸马那里。
金烈凝了凝神,望了一眼李瑾瑜房间的方向,灯火透过窗纸,金烈似乎能看到李瑾瑜的剪影映在窗户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喝晕了。
“去正驸马那儿。”
嬷嬷听了连忙去安排。
金烈叫住她,“本公主先去侧驸马房中看一眼,即刻就过去。”
说着挽着魏瑄勉强清醒着向李瑾瑜房间走去。
易安远远的看到魏瑄过来,急忙替李瑾瑜盖上盖头。
李瑾瑜正想着一会要怎么拒绝金烈,就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进了房中。
魏瑄命人倒上合卺酒便带着房中伺候的人出去了。
金烈看着坐在床上的男子,因为身材高大,大红的喜帐落了一截在他肩头。
金烈庆幸自己还算清醒,虽然眼睛看不太真切,但行动好歹不受限制。
她轻声唤道:
“驸马—”
李瑾瑜浅浅的嗯了一声,说道:“不揭盖头吗?”
金烈笑了一声:“好”
说着就弯腰在桌上找喜秤,她本就未曾见过,又加上眼前有些模糊,找了许久也没看到喜秤。
她怕李瑾瑜等着不高兴,只能委屈道:
“我看不清楚,找不到喜秤了。”
李瑾瑜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个傻子。
他站起身微微掀起盖头的一角让自己看得见路。走到金烈身旁,拿起桌上的喜秤按在她手里。
做完就准备转身坐回床上,金烈猛地拉住了他,身子虚软的靠在他怀里,就那样抬起头用喜秤挑开了盖头,嘴里喃喃道:
“这叫称心如意”
李瑾瑜看着盖头落下去露出金烈的面容,她喝多了酒,脸上红晕倒比额上的花钿更娇艳,眼神朦胧却认真的望着他。
金烈按住李瑾瑜的胳膊借力踮起脚仔细端详着李瑾瑜的脸,半晌笑道:
“瑾瑜今日格外好看。”
李瑾瑜见她一脸娇憨,面上有些发热,这傻子。
他默默推开金烈,坐回了床上。
金烈却无知无觉,反而一脸认真的看着李瑾瑜,像安慰孩童一般柔声道:
“今晚我需得到正驸马那里,我虽想留在你这里,但是我要合规矩,若是留在这儿,传出去对我们不利——”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合卺酒走到李瑾瑜身边坐下。
“喝完酒我就要走了。”
李瑾瑜望着她的眸子,水汪汪的像多委屈一般,难道她就那么想留在自己这儿。
金烈看李瑾瑜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能又说了一次:“喝完酒我就要走了。”
顿了顿,像是怕李瑾瑜听不懂一样加了句:“去正驸马那里。”
李瑾瑜轻笑了下,接过酒杯。
正准备喝,就听金烈说道:“我听琏月说,西凉国的合卺酒要交颈而饮呢!”
李瑾瑜疑惑道:“哪来的说法?”
金烈也不解释,只晕乎说:
“这样喝才能长长久久,永不相离,就像结发一样。”
李瑾瑜本想拒绝她,随意喝了就罢了。谁知道金烈执拗的非要交颈才肯喝,李瑾瑜无奈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金烈喝完趴在他怀中不愿意退出来,李瑾瑜只觉得她身子娇软,推也不是,拉也不是,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沉声提醒她要去正驸马房中。
金烈一听虽不情愿可还是乖乖坐起身,眼神幽怨的一瞟,又提出要和李瑾瑜结发。
李瑾瑜看着金烈,要是任她结发不知道后头还有多少天南地北听来的仪式,头疼得很。
他站起身硬拉着金烈的胳膊毫不怜惜的把她拉出了门,交到魏瑄手里,还没等金烈说话就迅速合上了门。
魏瑄本来在外头与易安谈天说地,看到他如此举动,吓了一跳,心里恨不得拔刀泄恨,只能调转拳头对着易安骂骂咧咧。
金烈却开心得很,喜滋滋的扶着魏瑄往正驸马房中走去。
进门之前还不忘清楚嘱咐只把三公主送的参送给正驸马,玉举莲花童子和送子观音都要摆到侧驸马房里。
到了赵卿云房里,金烈努力清醒,恭谨的把流程走了一遍,便以酒醉为由早早睡下了。
这边李瑾瑜坐在床上看书,身上已换下了喜服,简单的穿着黑色的常服,头发也随意的束着。
正要睡下,就见易安带着小厮把玉举莲花童子和送子观音摆到案上。
其中一个机灵的小厮笑道:“这玉举莲花童子是长公主送的贺礼,这送子观音是六公主送的。公主叫把这两样都送来给侧驸马,正驸马那儿只赏了三公主送的参,公主到底是重视侧驸马些。”
李瑾瑜听了冷冷的应了声,心下却想公主只给正驸马送去三公主的礼,既认可了赵家对三公主效忠的事,又在长公主和六公主那儿划清了界限,看来这傻子没有他想的那么傻。
过了没一会,易安走进来神秘的说道:“公子,正驸马房里熄了烛火歇下了,公主看来未行周公之礼啊。”
李瑾瑜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易安一脸得意的神态:“既然进了公主府,我自然要更多注意些。”
李瑾瑜白了他一眼,兀自睡下了,却不禁暗暗得想,未行周公之礼?公主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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