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夫妻所见略同
看到昔日总是把自己揽在怀里的母后现在死不瞑目地躺在自己面前，浑身冰凉，姜姒心里是有过恐惧与愧疚的。
可是，可是她看到了自己身上那身红嫁衣。
对，今天是她嫁给苏相阳的日子，她如今是大渝新的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她不能成为杀人凶手，不能……
对了，簪子！
她猛地想起来，她好像捡到过姜妩的一支银簪。
小时候，她虽然方方面面都比姜妩那个不受宠爱的公主都过得顺心，但她却嫉妒，嫉妒姜妩生了一副谁都比不过的好容貌，嫉妒姜妩的母妃可以整日整日地陪着她……
就连姜妩最爱的那支簪子，都是她的母妃亲手打造的。
所以，她捡到那支簪子后，明明知道那是姜妩的，是她母妃留给她的最后一丝念想，可她还是没有还给她，就让那支寄托了母女对彼此思念的簪子静静地在生灰的角落里躺着，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们的母女情深揉烂了一般。
只是没想到，这支簪子竟然在几年后的今天再次派上了用场。
姜姒没有任何犹豫地找出了它，从母后身上拔出原本的簪子，又把姜妩的给刺了进去，做好这一切之后，她便大声呼喊引来了人，又吩咐护卫去把姜妩给带了过来，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只是她忽略了，这个计划中的变数太多了。
陆行昭是变数，苏相阳是变数，就连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刑部侍郎，也是变数。
就好像……上天在帮着姜妩洗清冤屈，惩戒她这个弑母的人一样。
事已至此，姜姒反倒安静的很，没有再垂死挣扎。
而姜妩却从方才姜姒的回忆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废后为何要杀姜姒？
在她印象中，这对母女整日里可是深情的很，每每姜姒来她栖梧宫作威作福的时候，废后都会出面替她摆平一切，从未让姜姒吃过亏。
而如今姜姒嫁给了苏相阳，按照废后的性子，赶紧抱大腿从冷宫里出去才是正道，又为何要亲手摧毁自己的生路呢？
忽地想到什么，姜妩手心一紧。
除非……除非是有人许诺了她更诱人的条件。
姜妩理顺思路，心“砰砰”跳的厉害，眼神不由得落到苏相阳身上。
男人一副帝王冷肃之相，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地看着地上的姜姒和死去的废后。
所以……
姜妩想，真的是他么？
是他告诉废后，只要杀了姜姒，就许她荣华……
不，不对，苏相阳又为何要诱使废后杀死姜姒？
姜妩捏着衣角的手有些用力，总觉得有些地方是讲不通的。
就好像前前后后的线索都在了，就缺中心能够把他们串联起来的纽扣一般……
会是什么呢？
“夫人。”
陆行昭揽过她因为剧烈呼吸而颤动的肩，轻拍道，“门外那个小丫鬟一直在看你。”
小丫鬟……
姜妩回神，沉了一口气后回视过去，小丫鬟立刻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公主……”
因为是侍奉在冷宫的丫鬟，对姜妩还是称公主。
姜妩没放在心上，只是浅浅道，“你有事找我？”
那丫鬟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而后好像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矛盾一般，才颤抖着道，“是……是废后要奴婢去请霓凰公主和栖梧公主过来，说有要事相告。”
“只是没想到奴婢刚出门，就见到了兴高采烈跑来的霓凰公主，想着正巧，就没放心上，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却是众人皆知的了。
没想到废后死在了霓凰公主手上。
电光火石间，姜妩却忽然想通了什么。
她看着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丫鬟，水眸漾开波痕。
脑海中忽然萦绕起方才宴会上苏相阳的各种引导性话语，还有大渝忽然四起的、有关自己的那些谣言。
栖梧公主姜妩，有意挑起两国争端。
如果这个传言再加上个栖梧公主杀死大渝当朝皇后的话，就更是铁证如山了。
想到这儿，姜妩的心一寸寸凉了下来。
所以苏相阳才让废后对姜姒出手，意在嫁祸给自己。
只不过这计划之中的唯一一点意外便是姜姒竟然反杀了废后。
姜妩冷笑一声。
还真是母女连心呢，母亲想着杀死女儿后嫁祸于她，女儿杀死母亲后，也心有灵犀地选择了嫁祸于她。
今日若不是这一系列巧合在，她莫不是真的要背上这个挑拨两国友好的黑锅？
“夫君。”
她垂下眸子，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妾身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陆行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走。”
……
深夜，姜妩同陆行昭歇在了栖梧宫。
下午青鸾便早早回到了宫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虽然早就叮嘱过这丫头只打扫出寝室就好，不过是将就一晚罢了。
可耐不住这丫鬟勤快，一下午的功夫，竟是连外间都打扫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经历了一天的杂事，姜妩早早便歇在了床上，只是靠着熟悉又陌生的床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手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停不下来。
“说吧。”
陆行昭翻身，一只手肘撑着脑袋，懒懒地绞着她一丝乌发，“你觉得今日这事，是苏相阳的主意么？”
姜妩眼神这才有了一丝波动。
她缓缓摇头。
“苏相阳背后，一定有人。”
说到这儿，她沉了一口气，“夫君，姜姒的命，先不要动了。”
她本来是要姜姒死的。
无论那场大火的凶手是谁，都和姜姒母女脱不了干系，再加上她平日在栖梧宫作的恶，她没想过让姜姒活着。
只是如今……
“夫人是想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陆行昭忽然道。
姜妩低笑一声，“还是夫君了解妾身。”
她也是事后才有所知觉，同陆行昭商议事情是真的很心安，无论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不需要她多解释一个字。
“姜妩。”
男人瞳孔比这寂静的冬夜都要寒凉，他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别太小看你夫君。”
不就是一个幕后黑手么，她能看出来，他为何不能。
“我不仅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还知道……那鹬和蚌，都是谁。”
姜妩一愣，任由男人极具攻击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呼出的气带着几分颤意。
“是姜姒，和苏相阳身后那人。”
她轻声道。
下一刻，就听陆行昭灼热的呼吸传过来，他指腹揉搓在她的唇瓣上，笑得低沉，
“真是夫妻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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