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凤栖梧
第二天,姜妩去见了被禁在冷宫里的姜姒。
说来也奇怪,明明废帝和废后是被关在同一处的,只是昨儿从废后出事,再到那样一伙人滞留在此,都没见废帝露过面。
她那位胆小如鼠的父皇,怕不是连自己结发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姜姒。”
姜妩看着瑟缩着床上的姜姒,语气轻柔,“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而此刻的姜姒,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全然没有昨日里将杀人罪行往外推脱的嚣张,一身红衣烈烈,满目惨然。
“姜妩……”
她声音都是沙哑的。
下人说,她一天没说话,一天没进食,一天没喝水。
就像一个失去了生机的行尸走肉。
“为什么……”
她明明是很用力地开口,可听在姜妩耳中的声音却似形容枯槁的老妪,声音嘶哑又难听,“为什么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从立她为后开始,这个棋局就开始了。
而她还傻乎乎的以为,苏相阳是真的想娶她为妻。
没想到,没想到他是要她死。
“姜妩。”
姜姒释然一笑,那笑容里包含着许多意味,或许还有连她自己都发觉不出来的认输。
是的,她认输了。
“苏相阳为何费尽心机要伙同母后将杀死我的罪行嫁祸于你,你知道么?”
当然,她命大活下来了罢了。
至于这个问题,姜妩也想过。
她大概是知道的。
“为了让我成为挑拨两国关系的罪魁祸首。”
“不够。”
姜姒却用力摇头,她摇的很慢、很重,仿佛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假的。
“不仅如此,他还想让东陵国施压,让陆行昭放弃你这个两国人民群起而攻之的侯夫人。”
“只要陆行昭放弃你,他便可以趁机把你夺回来。”
说到这儿,姜姒的心像被用刀子一片一片剜掉的疼,看啊,她费尽心思得不到的,苏相阳布了这样大一盘棋局来跪着、求着姜妩收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比的。
她输了。
输给了苏相阳对姜妩执拗的爱。
姜妩抬眼,一双眸子分明如揉进了一夜星辰般黑沉,却黯淡无光。
对于姜姒所说的话,她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微勾唇角,俯身下去。
“姜姒。”
鬼魅一般的声音响在耳畔,姜姒浑身一颤。
她一夜之间想通的不只有苏相阳对自己的利用,还有自己的渺小。
她忽然发现,和如今心思诡谲的苏相阳相比,和一开始就总是化解自己各种刁难的姜妩相比,自己那般张牙舞爪的小心机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像一只自以为威风的小猫咪,站在根本不屑于和自己相斗的猛虎面前挑衅一般。
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可偏偏她还觉得自己赢了一切。
简直是……自不量力。
可是现在,姜妩却在她耳旁,轻轻道,
“你真的觉得,这是苏相阳能想出来的主意么?”
这句话像是一盆兜头浇下来的凉水,把方才已经郁郁寡欢的姜姒给浇的透心凉,浇的清醒。
“你什么意思?”
她浑身无力,此刻抓着姜妩的手指却用了十分力,声嘶力竭道,“姜妩,你给我说清楚!”
姜妩看着如今的姜姒,只是慢慢推下了她扣在自己身上的手指。
“姜姒。”
她感叹她的愚蠢,在宫里住了这么久,竟也没有发现苏相阳的不对劲么?
“苏相阳身后有人,有一个帮他出谋划策的人。”
她淡淡道,“无论是教唆废后杀死你,然后嫁祸于我,还是让我成为引起两国争端的红颜祸水,都是那人做的。”
她能看出来,苏相阳只是个机械的执行者。
这半年里或许苏相阳性子刻意变得沉稳了些,可是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变,心计却难养。
这般玲珑剔透心,苏相阳这辈子是得不到的。
“是她……”
“你说什么?”
姜妩眉梢轻扬。
“是她,绝对是她!”
姜姒两眼瞪得像铜铃,瞳孔外围的眼白几乎要被红血丝充斥,看上去可怖又可怜。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一把抓住姜妩道,“一定是那个叫凤栖梧的女人!从陛下把她接进宫之后,陛下便每天都去找她,一定是那个狐狸精把陛下给迷惑了!”
姜妩心头一跳。
凤……栖梧?
姜姒也有所察觉,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你看,他连给别的女人赐名,都用的是你的封号。”
原来栖梧只是赐名。
“凤栖梧是何来历?”
姜妩问。
她忽略了姜姒口中任何有关苏相阳对她一往情深的话。
因为她知道那从来就不是所谓的一往情深,不过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罢了。因为得不到,所以发了疯的、用尽一起手段都要占有。
包括让她成为引起两国争端的红颜祸水,让她身败名裂,永远都将她禁锢在身旁。
这种人,她宁死都不会靠近。
“凤栖梧是陛下从淮南之地带来的,我也是听下人闲谈时说起。”
“淮南之地常发大水,陛下还是淮南王的时候,经常游离在各个被大水冲毁的涝区救灾,在一次出行的过程中,便遇到了凤栖梧。”
“陛下见一个小姑娘身旁连个亲人都没有,便好心带了回去,估计也是没想到,随手救下的女子能为自己做如此多的谋划吧,凤栖梧这个名字……也是陛下将她接到大渝后才赐的。”
原来是这样。
姜妩垂下眸子,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
片刻后,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姜姒身上那身如火的红嫁衣,一字一句地道,
“姜姒……你想不想活下去啊。”
姜姒抬头,满脸尽是愕然,
“你——”
……
从大渝回程之前,姜妩都没再见过苏相阳。
至于姜姒……
那日该说的她都同她说了,愿不愿意做是她的事情,想不想从那个凤栖梧的手下活下来,也是她的事情。
而她,不过是在大渝国多了个耳目罢了。
城墙之上,侯渊扒在凹凸不平的缝口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车队,一不小心就吃了一嘴的风沙,“呸呸呸!”
他揉了把眼,嫌弃道,“父亲,我们为何要来给这个女人送行?”
镇国公不语,只是拍了拍他的头。
“渊儿,你要记住她。”
“为何?”
老人须发皆白,看向侯渊的眼神尽是幽远沉痛。
片刻后,才缓了缓情绪,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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