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按兵不动
“阮阮，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寒暄几句后，赫连铮看着姜妩的眼神愈发热切，他握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我没想到，你会成婚。”
这太突然了。
姜妩垂下眸子，一瞬间没有做声。
她抿了一口杯里的茶，衣袖稍稍卷起了一截，露出一截皙白的皓腕。
“阿铮。”
片刻后，她才想起来这件事情该如何开口一般，徐徐道，“当得知苏相阳想要占城为王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你可以选择——”
“不可以。”
姜妩毫不留情地打断赫连铮最后一丝幻想。
她极其冷静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就像小时候告诉他回到北凉后该如何讨得他父皇欢心时一样。
那种巨大的落差与无力感，是这些年的磨炼都没有弥补过来的。
赫连铮挺拔的脊背慢慢弯曲几分，眼眸波动的厉害，却偏偏还要咬紧牙关，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姜妩说的是实话。
她当时的情况，他根本就帮不了她。
那时候，他才刚刚得到了父皇的信任，若是贸然便惹上占领大渝的苏相阳，一定会被他那几个搅屎棍的哥哥抓到把柄。
“阿铮。”
赫连铮不笨，要不然也不会听她的话一步步走到今天，姜妩想，他如今一定也是想明白了。
“你我从小便知道的一个道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我的婚姻一事，本来就没想过能有多好的结局，如今嫁给陆行昭已然是上上策，他对我很好，借着靖安侯少夫人的名分，有些事情我做起来也十分的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陆行昭那人本就骄矜孤傲，是整个东陵国都不敢惹的存在，嫁给她，她不怕别人戳他脊梁骨。
“我知道。”
赫连铮双手搭在桌面上，一张刚毅的脸庞在日光的晕染下渐渐变得柔和。
他无奈地笑了笑，眼中神色复杂又缱绻，嘴角明明是向上的，却怎么都和笑联系不起来，“是你我没有缘分。”
缘分。
姜妩轻笑一声。
“我向来不信神，不信缘，不信命。”
她只信她自己。
就算没有缘分，只要她想要，她也能牵出一条红线来。
“不说这个了。”
只是如何牵的红线，倒是没必要同赫连铮细讲的，毕竟她这次北凉之行的目的不是这个。
“你呢，你那几个哥哥……”她轻笑一声，语气不屑道，“应该都蠢得看不透你吧。”
赫连铮也嗤笑一声。
姜妩这说法倒真是贴切。
他们的确蠢。
拿这榷场的事来说，他本来和其他几位哥哥一样，都是想争一争的，只是自从父皇突然改变态度，对榷场不闻不问之后，他便猛然明白了什么。
很明显，父皇不想让这榷场成为引起皇室内斗的导火索。
可偏偏他那几个哥哥真是蠢得很，还以为他有了自知之明主动退出了争斗，明里暗里地拿着他的出身嘲讽他。
他记得姜妩的嘱托，若是被人戳了身世的脊梁骨，万万不能反驳，就那样安静地听着，头都不抬。
自然会有人来心疼他。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父皇。
父皇越来越明目张胆地给他偏向，给他放权，这足以说明一点，那便是他那几个哥哥是真的没有能让他托付这个北凉的。
“我会稳住当前的局势。”
赫连铮脸上洋溢着几分明媚的笑意，道，“到时候，对你也是好的。”
若是父皇真的动了将政权交到他手上的想法，他便真的可以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了。
此生此世，不求与她相伴，但求能够报答儿时那般知遇之恩。
“谢谢你，阿铮。”
姜妩也笑。
其实……眼下，她便有一件事情要问他。
“你可还记得，我同你提过的那个往北凉方向逃窜的宫人？”
“宫人……”
赫连铮努力回忆一番，拧了拧眉，说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地回答，“记得是记得，只是我并没有找到他的行踪。”
再加上姜妩当时说很可能罪魁祸首就是大渝的皇后和霓凰公主，所以他在找那个人上也没费太大的力气。
这个回答和姜妩预料的差不多。
毕竟从偌大的北凉找一个并不起眼的宫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她也并不想勉强，只是想还弟弟一个公道罢了。
“你放心，此后我会加强搜寻，只要那人还在北凉，还活着，便总是能找到的。”
“嗯。”
姜妩却默然地低下了头。
是么……
可是她为何会觉得，弟弟的死会就这样沉入湖底，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呢？
“报！”
这时，门外有人驻足，端正朝着赫连铮道，“殿下，胡人又在榷场动手了，这次带了很多人！”
像是总攻。
不过他抬眼看到殿下面前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就没有明说，相必殿下一定是能明白他意思的。
“大渝可有动手？”
可那女人却主动问道。
“……”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把求助性的目光放到了赫连铮身上。
赫连铮抬起眼，悠然道，“但说无妨。”
“是。”
那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脑袋，一字不漏地交代了负责侦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大渝人按兵原地不动，并没有动手的样子。”
“怎么会！”
姜妩有些急地踢到了凳脚站起来，脑海中全然不敢相信苏相阳这次竟然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可是一瞬后她便恍然大悟。
凤栖梧。
一定是这个人，让苏相阳按兵不动，先观察局势看看，所以大渝才没有和蛮横残忍的胡人对上阵。
可是这样不行。
这样……她就不能让陆行昭坐收渔翁之利了。
手指慢慢收紧，覆在桌面上捏紧了茶杯。
不行，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阿铮。”
姜妩神色凛然，一字一字道，“能陪我出去一趟么？”
出去？
赫连铮眼睛一亮，笑出两颗虎牙，看上去像个明媚的小太阳，“当然可以。”
何止是可以，他早就想带着她转转北凉了。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们儿时的约定，如今不管是为了出去做什么，都算是间接地实现了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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