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砰！”
房外的关门声响起，椅子上的女孩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宋故予短暂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眼底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没过一会儿，又重新发起了呆。
只是紧接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急着赶跑什么可怕的东西。
宋故予终于起身，大概是坐了太久，刚走一步，腿上慢慢强烈的麻痹感让她难受的动弹不得，她不得不停下，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等不了了多久，电话铃声就停下。房间又安静下来，只剩女孩浅浅的呼吸声。
终于，不适感逐渐消失，宋故予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捏了捏手机，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回拨过去。
没过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闯进她的耳朵里:
“宋故予！刚刚是不是还在睡觉，你是猪吗？”
宋故予笑着辩解道:“哪有啊，这不是赶紧给你打回来了吗？”
女孩哼了一声，转而说到:“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我特么过两天就要开学！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赵梨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
“……”
宋故予的确不知道，算下来，她也有大半年没有问过赵梨近况了。
“我明天就要去c市了，你怎么说也要出来和我吃个饭吧。”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我都不记得上次看你是什么时候了，而且你休学又没作业，闲着也是闲着。”
宋故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小梨，我忘了告诉你，我很快也要去学校报道了。”
手机那头的女孩安静了一小会儿，消化完这个消息后，非常没心没肺的喊到:
“好啊你，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哎！我还能算你最好的朋友不？不管不管，今天你必须出来和我好好说清。”
“好。”宋故予放松下来，笑着答应道。
“高二吗？我记得你高二好像没上完来着。”
“高三。怎么说也不能比你小两届吧。”
“哼哼，终于可以让你也体验一边高三的苦了，哎呦，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发现了啥，你知道孙晓晓吗？她居然在朋友圈里发她男朋友的照片欸，你猜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宋故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少女啰嗦的话语，嘴角的弧度渐渐扬起，窗外的天气明媚，不像她第一次遇到赵梨的时候天气。
——
那天，应该正在下着很大的雨，原本冷清的小饭馆忽然人多了起来。
这家面馆位于几个学校之间，藏在巷子里，却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
合起的伞，被人抓在手心，伞上的雨滴一点点滴在地板上，鞋子上，衣服上，潮湿黏腻的感觉。她静静等着自己的面端上来，好像此刻被淋得全湿的人不是她一样。
本就位置不多，拼桌的人多了起来，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还有另外一对父女，女孩四五的样子，却有了一头白色的毛茸茸的头发。宋故予没多看，继续安静的等待。
这是，临桌的一个女孩，大概也不多五岁，指着有着白发的女孩，大声的问道，“妈妈，为什么她是白头发呀！”
女孩的妈妈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对着自己的女儿说到:“不要多问。”
小孩怎么会知道人情世故，依旧用着不小的童音天真地喊到:
“可是，妈妈，不是只有人老了才会有白头发吗？她是不是快死了呀？”
同一桌的父亲沉默安抚地摸摸女孩的白发，大抵也不擅长安慰，女孩眼里很快就聚集起了眼泪。
宋故予被快被吸引过去，看着对面的女孩不同于常人的发色，心下了然，微微蹙起眉，没有出声，只觉得有些吵。
尽管。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将桌子掀翻，以更大的声音来盖住眼前的嘈杂。
雨声渐大，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她濒临崩溃的状态。
这时，同一桌的那个少女眉头紧锁，不爽地将筷子扔回碗里，发出不大的声音，却将桌上的视线全都吸引过去，她阴阳怪气的对那个女孩说到:
“你知道为什么人家的头发是白色吗？因为人家是小天使，能活很久很久，还能长翅膀的那种。”
邻桌的女孩瘪瘪嘴，满脸不开心:“我不信。”
赵梨翻了个白眼:“你不信是因为你没有白色的头发，长不出翅膀。”
尽管不打算参与这段幼稚的对话，但宋故予莫名对上那双寻求安慰的目光。
小姑娘大概是不甘心不能当小天使的，却又似乎能有把握，只要盯着她久了，就能得到一些安慰的话。
宋故予顿了顿，移开目光，坚持不干涉这么幼稚得让人烦躁的场景。
却不想又对上另一双单纯的眼睛，略过她有些违和的白发上，最终定格在那个年迈父亲的脸上。
下一秒，宋故予点了点头。
女孩“哇”一下哭出来声，本就人多的饭馆更加吵闹了，她的妈妈皱着眉让女孩别哭了。
赵梨不依不饶的说到:“你看吧，你羡慕都没有。”
女孩努力憋着眼泪，显然不打算再和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姐姐再说话了，看着宋故予，哽咽地问:“那我会长出小翅膀吗？”
宋故予觉得头更疼。
到底还是小朋友，她忍着脾气，轻声安慰着女孩破灭的“天使梦”:
“不会。但你也可以活很久。”
起码比我久。
“……故予？小宋同学？”
宋故予回过神来:“在呢在呢。”
“可以吗？”赵梨期待的等待着回答。
小宋同学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小心的问:“可以，啥？”
“……”赵梨深吸一口气，忽然放大音量，“中午！和我一起！去吃饭！”
“好。”宋故予轻声答应着。
“记得带笔，作业太多了，我一个人做不了！”
“什么作业？你大一哪来的作业？”
“说起来我就气，还不是我弟那个猪……”
宋故予望着窗外，今早的阳光很好，透过树叶照进窗户，投射在书桌上，床帘被风吹的轻轻飘起，好像一切都很美好的样子。
少女看着窗外，眼里隐隐也有光，轻笑着附和。
——
午后阳光最毒，连除了日日高声的蝉鸣，街上几乎没什么声音，大多躲在开了空调的店铺里休息。
“啊啊啊啊啊——”
奶茶店的客人纷纷看去，只见一个清丽的长发姑娘崩溃的捂住脑袋，瘫倒在沙发上。痛苦的大喊着。
而坐在她旁边，很难注意到的角落也坐着一个少女，赶紧将果汁里的吸管塞到她的嘴里，向看过来的人点头表示歉意，转头警告道:
“小点声，小心老板把你赶出去。”
赵梨撅了撅嘴，接过果汁，忍不住抱怨:“本来就是嘛，一个暑假两个月，我弟居然可以囤那么多作业，而且你知道他默写错的多离谱吗？直接被罚抄十遍，六十四篇！里面居然还有文言文！”
“难道不应该是我觉得离谱吗？”宋故予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还以为你真的约我出来玩呢，其实是想让我帮你弟补作业吧”
赵梨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故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嗯嗯我错了。”
“你还敷衍我！”
“快写吧，我感觉你弟明天要被骂了。”
“哼，他那句小故姐真是没白叫，要不是他还有好几张卷子没写，我肯定把他脑袋扭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已经烂了。”
宋故予噗得到笑出声，忽然想起来一直忘了问她:“对了，你去的哪个大学，之前不是说想当医生吗？”
说起这个，赵梨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对阿，我想报医学院的，可是我妈就是想让我当个老师，我又拗不过她……”
宋故予点点头，并没多做安慰，只是指了指赵梨的嘴，转移话题:“你化妆了吗？这个口红很适合你。”
高考之后学习化妆，大概是大部分女孩都会想要做的一件事。
果然本就大条的赵梨立马又洋洋得意起来:“对吧对吧，我也觉得。好不容易高考完，我打了两个月工，偷偷给自己买了人生第一套化妆品，我妈还不知道呢，怎么样？”
赵梨往前凑近了一下，好让宋故予更仔细欣赏她的妆容。
宋故予好像地看着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看她的五官。
其实第一次见她，即使还是个高中苦逼学生模样，但热烈地像个太阳，偏偏是她曾经最讨厌的类型了。
但，宋故予有些好笑地想，那个时候她好像谁都讨厌吧。
“很好看。”宋故予给予赞同。
赵梨忽然来了兴趣，扔下笔:“我给你试一下我买的口红，感觉肯定很适合你。”
宋故予立马拒绝:“不了不了不了，我就算了。”
“你质疑我的品味！”
“……”
推脱不掉，宋故予知道任由她在包里翻找化妆品。
赵梨端详了一下宋故予的脸，尽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虽然眼前的女孩存在感不高，却是长着一张干净极了的脸。不对，或许可以说是冷清，奈何五官温润如玉，绝对是过年长辈喜爱的一张脸。
思考了一下，赵梨放弃了其他，或许在这张脸上加上其他，倒显得多余。
而宋故予嘴唇太过苍白，看上去总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又衬着这张淡淡的脸蛋，虽然也是好看的，但不容易被人看到。
赵梨托起宋故予的下巴，慢慢顺着唇形轻轻涂上颜色。
林间不曾被人注意的清泉，水墨丹青上点上一抹红，竟是一处极美的风景。
至此，春天有了颜色，终于有人停驻此处。
赵梨后仰半个身子，忍不住啧啧点头。
“怎么就没见人追你呢？”
“少来。”宋故予忍不住红了红脸，“禁止在高三学生面前说这种话。”
“顾迁呢？好久没看到他了。”宋故予吸了一口面前牛奶，冰凉的液体滑进食道，舒服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他，他报考了心理学专业。”赵梨回答。
宋故予怔了怔，目光落在吸管上的口红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知道吗？他明明什么都跟你说。”赵梨撅起嘴巴，没有发现宋故予此刻的状态。
宋故予眨眨眼，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来:“他不是个体育生吗？”
赵梨继续说道:“哎呀，我都怀疑他是打篮球撞到了脑子，不过不知道他爸也是心理医生，说不定他爸也想让他报呢！”
赵梨撑着下巴看向宋故予，觉得眼前的女孩简直太适合笑，眉眼清冷又温润，似乎很矛盾，但眼底有笑意的时候，好像能在里面找到光似的:“谁知道呢”。
宋故予扭头看着窗外阳光正好，几朵白云飘在天边，也遮不住天空的蓝色。
“哎小予，你去哪个学校复读呀？”
宋故予回过神来。
“还是原来的高中。”
等了一会儿，宋故予都没等到回答，对上赵梨一言难尽的表情，笑道:“干嘛——”
“你最好照顾自己，下次回来我要是看到你又是那个死样子，我就……”
见宋故予笑得开怀，全然没有往心里去的意思，赵梨气不过，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
忽然，停宋故予的腰处的那只手使劲推了推，她看去，见赵梨拼命忍住激动的样子，强装淡定，以为是在作弄自己，作势想撞回去，只听到赵梨按捺不住激动的语气:
“听我说听我说，先别看过去，你身后有一个好帅的男生”
宋故予没回头:“行了啊，说了别在高中生面前讲这种话。”
“不是，你能不能稍微激动点，这次是真的帅！怎么说呢，顾迁虽然长得还行。”赵梨勉强夸了他一句，随后又损了一句，“但他一开口，你就觉得他那张脸真是白瞎了，但这个！！气质一绝阿真的，信我！”
宋故予想想顾迁那张贱到让人想扇一巴掌的嘴，笑得乐不可支。
“你注意点，我会告状。”宋故予笑着道。
“啧……我会怕他？好了好了，赶紧回头，他要出去了。”
宋故予失笑，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清瘦修长的背影，头发被修剪地非常利落干净，露出一节白皙的颈脖，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少年打开玻璃门，门外的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出了店门，少年转身，礼貌地轻轻合上玻璃门。
宋故予这才看清他的正脸，
触及到那双清澈的眼眸，随即移开。
赵梨说的没错，确实很帅。
“怎么样怎么样，看起来好温柔的样子。”
宋故予点点头，随即说道:“那你不能看着温柔就觉得人家人品好，况且一般这么好看的男生要么就是有对象了，要么人家就没想谈恋爱。”
赵梨叹了口气:“妈妈说的没错，帅哥都是别人家的。”
宋故予好笑地看看她:“你妈说的是，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吧。”
“……”
赵梨忽然亢奋，“要不你去要微信吧！宝贝，你长得这么好看，成功率翻倍，这样我好歹也能天天看到帅哥。”
宋故予礼貌微笑，拒绝:“不行，本高三学生不敢谈恋爱，赶紧补你弟作业吧。”
赵梨认命地磕在手臂上，抄写着古诗词。
风铃的声音又响起，伴着奶茶店内少女的声音听上去很甜:“好啦，要不写完我给你颗糖奖励一下？”
门口还未离开的少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宋故予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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