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还我自由
“若，这采撷之人本非自愿呢？”
“松针既已采下，便非自愿，也再难让其复还。”
无雪点了点头，缓缓饮下一口茶，然后开门见山。
“姑娘的意思在下已明白了，看样子你我皆为一事而来，如此，那么在下也就直说了。我知道姑娘其实并不想嫁于我，你我之婚事不过是长辈一力为之，不过既然舍弟已代我将你迎娶进门，那么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楚白的妻子，只要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我保证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凤惜华虽心有准备，听了这话不免一阵失望，语气也不由冷了两分，“是吗，楚公子请我过来，莫非就是为了说这个。”
果然，楚家之人，皆与无赖同伙，一开口便是霸占之语。是她低估了楚白，一个与楚渔儿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如何能是一位君子？
便是，只怕也是个伪君子！
正想着，忽听无雪道：“对了，在下想问姑娘一个问题。”
凤惜华冷冷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拐弯抹角有何意思。”
无雪听她语气不好，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不知姑娘可知，你我两家为何联姻？”
凤惜华本不想回答，可是她今日前来，是有事与楚白谈。既然事情还没开始，她便先忍下这一口气，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听祖母说，这是我过世的娘亲与你家定下的婚约？虽是年久，可婚事却办得如此仓促，还用楚渔儿来迎我过门，想是为了给你……冲喜吧？”说着，她淡淡打量了一番无雪，面上带了一丝嘲讽，“现在看来，这‘喜’倒是冲得不错。”
原来关于麒麟符之事，她竟毫不知情？
似乎，凤家家主并未将联姻真相告知于她。
“这件事，确是我齐国公府做得不妥，楚白在此，给姑娘赔罪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朝凤惜华深深一揖。
“楚公子，你不觉得，这样的赔罪太过虚假？你们用最丑恶的子弟迎我过门，逼我差点自尽，仅仅一句道歉，就算了吗？”
无雪用食指轻点着额间朱红，想了一想，“那姑娘想要怎样的弥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如你所愿？”
凤惜华看了一眼无雪脸上的面具，“一个戴着面具说话的人，我能信吗？”
“在下因少年悔容不得不以此掩面，若姑娘如此介怀，迫不得已我也可将其摘下，不过，万一惊吓了姑娘，这个罪过我可承担不起。其实，在这世上，又有谁人不戴面具呢？风流少年，如花美眷，看似美好，谁又能保证别人眼里所看到的就是他们真正的面容？就像有的人，人前微笑，人后狠毒；而有的人，人前坚强，人后却十分悲伤。人不就是这样，总是会有一些不愿让别人窥探到的东西。所以，我戴不戴面具，并不代表了我值不值得信任，你说对吗？”
说着，无雪一双眼紧紧看向凤惜华，作势就要去摘面具。
“等等！”
凤惜华突然开口阻止了他，“你长什么样我都无所谓，你也不必摘了！”
无雪面上略微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很快就又笑了，“这倒是，你本就不想嫁我，自然也不会想看到我的模样……”
凤惜华深吸了一口气，稳稳道：“楚公子，既你刚才说要弥补我，那么，我希望你能还我自由！”
“姑娘这意思，好像不叫‘弥补’，而叫‘悔婚’吧？堂堂忠武侯府大小姐嫁入我齐国公府，若公然悔婚，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凤惜华咬了咬下唇，“是你自己说一定如我所愿，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反悔。”
“这倒不是。我是觉得，悔婚这种事怕对姑娘你自己还有凤家的声名都不太好，对你日后再嫁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不如这样，你答应做我的妻子，替我楚家留下香火，我给你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如何？”
“不可能！”凤惜华几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她已站起身来，脸色大变，“楚白，你就是个伪君子，口口声声说要道歉，又送锦盒又下帖子，让丫头把我接过来，原来也不过如此用意！可笑，我原还以为你同楚渔儿不是一类人，如今看来，都是一丘之貉！想叫我做你兄弟的玩物，何不让我去死！”
说着，她一抚袖，转身就走！
“等等！”见她要走，无雪慌忙伸手去拉。
然他刚将左手伸出，才想起自己受了伤，忙扔下右手杯子，两大步抢上前。谁知刚准备抓上去，忽又想起她的手腕也受了伤，又赶紧退了回来，口里急急道：“凤姑娘，你先别走！如果我说，虽不能悔婚，但可以弃婚呢！”
“弃婚？”
已走了几步的凤惜华，听见这话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满是惊讶看着他。
无雪道：“我楚氏有一条家规，若家主之妻三月不在房，可视为弃婚。”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三月不入梦回居，你我婚约，便可作废！”
“不错，只要我做了家主，三个月之后，你便可重获自由。不过……”
无雪说着，转身默默将心中隐痛忍下。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凤惜华的所想，却仍不死心，非要再试探一次。现在，知道了她真正的想法，怎么心中，却反而更加难受了。
凤惜华见他突然不说话了，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我现在还不是家主。要成为楚家家主，需在一个月后的祭天大典上携妻上殿，在皇上选出太子之前交出楚家信物，才能被认作家主。”
当无雪再次转过身来时，他已将脸上痛苦之色挥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微笑。“所以凤姑娘，只有你暂时答应做我的妻子，随我上殿，等我成了家主，才能帮你施以‘弃婚’计划。”
“你果然能做家主？”
“楚家嫡脉，只我一人，你若不信，可去问我祖父老国公爷。”
无雪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她回到小火炉前坐下，又重新为她添上一杯茶。
凤惜华轻饮了一口，想了想，觉得此际时机正好。于是道：“好！我可以答应帮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能做到，我便答应配合你，暂与你以夫妻名义相处。”
“姑娘请说。”
凤惜华也不再等待，开口道：“第一件，我答应在外人面前与你夫妻恩爱，但你不能碰我，不能约束我的言行，更不能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要让我获得足够的自由。而且我要做什么，见什么人，你不许问也不能管，除非是我自己告诉你。”
无雪笑道，“姑娘这第一件，挺长。”
“怎么，你不答应？”
“我答应。那么，第二件呢？”
凤惜华见他应下第一件，心下顿时轻松了一半，继续道：“既然我名义上是你的妻子，那么作为丈夫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而且……而且，必须保护我，不能让别人欺负我。”
“这一点，我保证做到！”
“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无论你是否能成为家主，都必须要保证，三个月后，我能以完璧之身离开齐国公府，且离开之后你们楚氏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再来纠缠我。”
无雪笑了，笑得那么自然，那么无所谓。
“好，我答应你！无论三个月后发生什么，我都让你好好的离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无雪说罢，忽又道：“那么，姑娘提了三个条件，我也希望姑娘能答应我三件事。”
凤惜华心下略略有些紧张，怎么他也要提条件？
可是，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她也不能退缩，必须继续才能看到希望。于是道：“你先说来听听。”
无雪笑道：“怎么，姑娘不怕我故意为难你？”
凤惜华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若公子想要故意为难，也不必再请我回来！”
无雪笑了，“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如此，我便直说了。在下想让姑娘答应的第一件事，是身为楚家的大少夫人，要时常到祖父跟前尽孝，陪他老人家说说话。而且你还得温柔懂事，不得在外人面前给为夫脸色看，比如刚才那样的抚袖而去，就不大合适。”
凤惜华心中暗暗不屑，一个戴面具的人，怎么还这么要面子？口里却是道：“到老太爷面尽孝这个没问题，其余的，我尽量吧。”
无雪也不去追究她语中的勉强，接着道：“那么我答应三个月之后放你自由，不过在这三个月内，我希望你能交到一个朋友。”
“交朋友？”
凤惜华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在这样严肃的时候，楚白会提出如此奇葩的一个要求。不过……细细想来，这好像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不就是交朋友吗，应该不会太难。然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被关在忠武侯府里，似乎真的也没有什么朋友，这可怎么办……
无雪见她皱眉，笑道：“怎么，你连假妻子都能做，却交不到朋友？”
“谁说的，我一定交一个真心的朋友给你看！”凤惜华竟不由中了他的“激将法”，一失口答应了下来。
“好，果然是能抱着剪刀嫁入我楚家的女人，痛快。那么第三个条件……我似乎还没想好。不如这样，你先答应下来，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凤惜华微怒，“你这样岂非是无赖？万一你要我留在楚家，或是叫我跟着楚渔儿过日子……”
无雪连忙三指誓天，“我发誓，最后一个条件绝对不是让你再嫁给我，或者给我生个儿子之类的，更加不会让你跟楚渔儿过日子，我保证到时候放你自由，你大可放心！”
凤惜华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不过，她也知道只是这样口头说一说根本不能作数，于是道：“你得把这‘约法三章’写下来，并同时写上你我二人名姓，我方信你。”
无雪也不拖沓，只见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执起狼毫，又取了一张笺纸。
“你来磨墨，我们白纸黑字写下来。”
于是，红袖添香，素手研墨，无雪和凤惜华二人就在这冬阳高挂的风雪堂上执笔挥毫，书下了“三月之约”。
一行行一字字看过无误，凤惜华方才在“誓约人”一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看到对方也写下“楚白”二字后，她心中顿时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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