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至风雪堂
次日清晨。
子衿一早便给凤惜华寻来了一件极华贵的千面芙蓉裙,“小姐,今日与那位楚大少爷见面,可得穿得体面些。”
凤惜华却是道:“不必,就我身上这件吧。”
子衿上下对着自家小姐好一番打量,只见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衣单影薄,云髻微垂。天生面上无施脂粉,清清淡淡,像极了一朵不经修饰的出水芙蕖。如此清浅衣裳,淡而无华,发髻上也只有一支素钗,连个颜色也没有。不觉惊道:“小姐确定吗,就这一身,连奴婢身上穿的都比这个好看。”
凤惜华道:“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是啊,女为悦己者容,她才不会以一个“妻子”的身份与他见面,或者为了见他而精心打扮!
子衿见她梳着日常的少女髻,又道:“那您这头发……”
“他昨儿所下之贴,并未用到“夫妻”二字。且他自称‘愚人’,表示并不想与我以‘夫妇’之系见面,正好,我也正有此意。”说着,凤惜华整了整自己的鬓发,“子衿,咱们能不能回去,全看今日一举了。”
“是,奴婢明白!”
今儿是个好天气,外头的冬风,不算太冷。辰时不到,太阳就已挂在了半空之中。因着昨晚着了凉,陈妈妈的腿疾又犯了,于是便让子衿和纯儿两个跟着凤惜华去风雪堂。
这里子衿和纯儿才扶了凤惜华出来,就见春浅和明月两个早已站在梦回居外等着。二人一见了凤惜华,连忙恭恭敬敬上前行礼,“奴婢春浅、明月,见过大少夫人,我家大少爷命奴婢二人在此敬候夫人,恭请夫人风雪堂一叙。”
凤惜华轻轻点了点头,“有劳二位姑娘带路。”
明月见凤惜华生得好看,不由痴痴笑道:“大少夫人果然天资绝色,难怪我家少爷昨儿……”
“明月!”春浅怕她说漏嘴,连忙打断她,“你这丫头,少夫人都来了,你还不快前头通报去!”
“是!”明月听了,也知自己嘴太快,连忙向凤惜华行了一礼,小跑着走了。
春浅忙向凤惜华笑道:“风雪堂在这边,请夫人随奴婢来。”
于是,几人一路沿小径行出,刚走了不远,转过一个小石山,忽觉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竟是一片清幽碧水,凌波层层,仿佛突然来到了一处天湖水乡,令人心旷神怡。
凤惜华不觉问道:“这里是……”
春浅笑道,“想来夫人不曾出门,也不曾到过我们府上的花园。夫人请看,那前边是亭栖湖,这一边是荷花池,过了荷花池,便是我家少爷的居所了。”
这的确是凤惜华头一回走出梦回居。成亲之时,她一路盖着盖头,身边又跟着许多人,怎么来的几乎全然无感。如今再一看,这个严肃得连名字都带着武将气息的王侯公府,居然还有这么美的花园。且这花园不似别家那般繁复,全是假山假水、人工堆砌。这里从外面引进了一股活水,天然形成一个湖,园里的所有亭台花草都是依湖而建。湖面又由几座石桥和亭子隔开,一处一景,十分清幽。
从梦回居到风雪堂,必须要横跨一塘荷花池,经过一座小石桥。荷花池虽不算大,其中残荷株株,别有一番真实之景。而小石桥,也成了连接风雪堂的唯一道路。
一面往荷花池走,春浅一面道:“因着如今是冬天,那池里倒只剩下残荷了。不过只要过了春天,入了夏季这湖便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闲话着走过石桥,便到了风雪堂的大门口。
凤惜华一抬眼,就看见一道简单雅致的小院门,院门两侧各挂着一个小灯笼,门这样小,可见院子也大不到哪里去。
就这么单单的一个小院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之处,感觉若非有人特地为了看荷花而来,根本不可能会发现这儿还有一个院子。
子衿也不觉皱起了眉头,这院子果真是堂堂一个大少爷的居所吗?别的不说,上回楚渔儿挨打她悄悄去打探过,似乎那小子的昭玉楼光一个侧小楼都比这个大两三倍。而且,这儿看着也及不上梦回居随便哪一个小院,便是她自己住的院子,仿佛都比这还宽亮些。
正当两人心中诧异之时,就听春浅道,“大少夫人里面请。”
凤惜华深吸了一口气,都到大门口了,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溜溜才知道。于是也不扭捏,直接跨进门去。
刚一进去,就见明月已微笑着站在前头,向子衿和纯儿道,“大少爷请少夫人去正堂,二位姐姐,可随我到这边吃茶。”
于是,子衿和纯儿跟着明月走了,春浅则带了凤惜华径自走向正堂。正堂倒比外头看着还算过得去,四扇开合的大门上写着《风雪堂》三个大字,虽不及梦回居,倒也并不显得小气。
“大少爷,少夫人到了。”春浅走到门口,恭恭敬敬向里面说。
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春浅忙请了凤惜华进屋,自己则轻轻退了下去。
凤惜华定了定神,提裙迈步而入。只见这风雪堂并不算大,上首放着两把椅子,中间只有一张书桌。倒是两旁立着的书架上,放着不少书卷,叫这屋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书香之气。
大堂中间,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此时正抬头看着中间墙上的字画,听见她来,男子缓缓开口,“凤姑娘,你来了。”
短短一句话,让凤惜华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在了原地!
这声音,如何这般熟悉……
只见这白衣男子一身白缎宽袍似若天雪,乌黑长发垂于身后,发上无所金玉,唯有一缕浅色长绫……
这人,难道是无雪?
怎么可能!
可是,太像了,衣衫像,背影像,连声音听着也仿佛有几分相似……难道,她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老天听见了她的心声,将无雪给她送到眼前来了?
一时间,凤惜华只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甚至都能清楚地听见心上那每一次传来的“砰砰”之声。
“你……你是……”
凤惜华不曾想到,自己竟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
接着,她便看到,那男子缓缓转过了身来。不过是一瞬之间,她就觉得自己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眼泪,已在不自觉中,泛上眼眶。
苍天,会是他吗?
会是那个在山林中策马而来,向她伸出手掌的男子吗?会是那个——带着一棵天珠草,笑着让她落泪,为了她的性命,在决绝中朝自己的手掌挥刀的男子吗!
不,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她宁愿现在就放弃一切,再也不当什么侯府小姐了,只想与他在一起,一骑白马,浪迹天涯!
然而,就在她慌乱之时,一张戴着面具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张被形似玉鹰的面具挡住了大半面容的脸……他的额上,没有长绫,他的眉心,一点朱红。
“在下楚白,不知姑娘……”无雪说着转过身来,下一刹那,亦不由惊住了。
那个之前让他见之难忘、一眼难弃的少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面前,纤纤羸弱,一眼忧伤!
佳人堂前立清秋,疑是故人往来忧。朱唇未启泪先落,不染红妆无限愁。
无雪已教此景,深深映入了脑海!
尽管他做了许多的心理准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凤惜华会是以这泪眼迷蒙的模样出现。
恍惚之中,他还在绝尘崖骑着不念,望着眼前天际苍山,几番沉吟。然后,他就遇见了下山之后的第一个女子——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女,突然间打破了他生命中原有的宁静。不过一眼之缘、握手之暄,他竟无法自控的为她心痛,甚至为她不顾生死,拼其性命!
如今,她竟又以几乎相同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惊讶而惶恐,慌张而带泪。
心上的痛楚,突然再次袭来!
这是他,第三次为了同一个女子,心痛……
同时,也正是这痛楚让他从回忆中猛然惊醒。他现在的身份是齐国公府的大少爷楚白,不是那个戴发修行的和尚无雪!
想到这里,他连忙将心中痛楚忍下,平静了声音向凤惜华拱手道:“多谢姑娘大驾,楚白不胜荣幸。”
凤惜华愣住了,他……不是无雪?
那几乎要落下的眼泪,在一瞬间凝固了。她努力回过神来,掩饰着将自己的心情努力平复,那一滴差了点就落下的泪水,也随她盈盈一扶之间,收回了眼底。
“咳……不知楚公子请我来,有何要事?”
无雪见她恢复了清淡之态,忙道:“在下已在小火炉沏上茶水,姑娘不弃,咱们可到那边谈。”
凤惜华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得东侧堂中放了一张小炉桌,桌上正摆放了两个茶杯以及一壶茶,看来,这个楚白果然是早有准备。
也罢,即来之则安之,他有话要说,自己不也一样吗?于是,也不拘礼,只同他一起坐到了火炉旁。
无雪见她坐了,便拿起茶壶替她斟满了一杯茶,“姑娘初至风雪堂,这一杯清茶,聊以敬意。”
凤惜华接下,轻轻饮了一口,热茶舒适,淡而入喉。一瞬间,温暖的感觉伴随着一阵淡淡清香,充满了她的全身。
“这是什么茶?”她忍不住问。
无雪笑道:“这是‘松针梅雪’,是家师隐居时采高山寒松所制,姑娘可喜欢?”
“茶是好茶,却不知人心是否亦如是?”
“人心如何,一杯茶如何能定?”
凤惜华将手中茶杯举起,“茶能否定人心,全观喝茶之人是否有心。就好比这杯中松针,它本自好端端生长于高山之上,却不料一朝被人采撷至此,沦为他人杯中之物。”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宁不饮此茶,亦不想采摘松针?”
“楚公子聪明,果然明白我的意思。”
无雪微微一笑,“若,这采撷之人本非自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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