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厉鬼（二）
既然知道此地有妖，我们就不可能放着不管，除妖无非是以力搏，以术斗。
和秽妖正面对上，若无准备，我们斗不过它。
要是知道它的来历，有何短处，施以对策，方能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
“如果第一次见不知道它的短处呢？”
“人之短，无非天灵，双眼，口鼻，咽喉，心脏，肚脐，会阴。而非人之短，据其种不同，可分为识，身，境三处。”
“什么是识，身，境？”
“以死人为例，死去的人已经不算是人。魂识凝实，成形而不散，为鬼，打散它的魂识，它就会消失了。肉身在，有自我意识，食血吃肉，畏阳，乃为活尸，烧了肉身，就不存在了。某地有怨，怨气成灵，怨气不散而灵不散，毁了这个怨气所在的地方，那么怨灵就没有了。”
“……那你呢，我如果想杀你呢？”
“呵……小狗儿，你杀不了我。”
——
豁然惊醒，稀疏的翠叶间，一轮硕大的明月高悬天空，银色的月光温柔明亮，又清冷孤寂。
它仿佛触手可及，实际却高不可攀。
我突然睡不着了，回想着白天那只秽妖，它出现的太过突然，好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难道是白天除掉的妖临死传讯给了它，所以找上门来？
不管是不是，想办法杀掉秽妖才是当务之急。
那秽妖的弱点是什么？
一个完全由各种骨头组成的妖，倒像是某种怨灵。
怨而有灵，以骨为身。
仿佛说得通。
那打散它的身躯，怨气会不会使它再度成形？
……
我们对秽妖知之甚少，看来想除掉它，得从别的地方下手才是。
想着想着，我的眼神往下瞟。火光的映衬下，崔璞的容貌显得格外俊俏，有种明丽坚毅的美，他盯着篝火往里面添柴的样子，真好看！
师父曾说，喜欢一个人时，无论这个人做什么，你都喜欢。
我想这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哪怕崔璞只是拨拉拨拉木棍，我都觉得他完美的不似凡人。
我们约好守夜，他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翻身下树，想让他休息一下。
他也没有推辞。
我往篝火里又添了根树枝，火烧的更旺了，不知道崔璞会不会冷。
林间夏夜清凉，我和他都有内力护身，其实不必想这种问题，只是他白日才受了重伤，不免叫人担心。
如果我先把秽妖杀了，那么崔璞就不必如此烦忧了。
可恨我没跟师父学过什么厉害的除妖咒术，眼下如何除妖还得听崔璞的。
我靠在树上，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剑柄，目光放空，渐渐合上眼睛。
纤草生露，月洒银辉，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眉目一动，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两寸长的绿色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拨开青草，正向我这边走过来。
映着火光月色，那寸长的小东西，长手长脚，躯干齐全，和人的模样相似。只头发乱蓬蓬的，兽眼黑鼻，三瓣嘴，用大叶子裹了身体，身后拖着一条小尾巴，怪模怪样，说不出是个什么变化成的善恶山精野妖，看上去有几分趣味。
小东西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抬起头，我立即闭上了眼睛，过了会，我悄悄睁开眼，见它伸手碰到了我的剑鞘。
这是想要我的伏魔剑？
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还是个小偷儿。
那小东西左顾右盼，一根细手指戳了下剑鞘又赶紧收回，最后终于大了胆子，握住剑鞘边缘，可惜身量太小，只稍稍移动了一段。
怕吵醒崔璞，我特地压低了声音，“喂，小东西，你在干什么？”
小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睁着大大的眼睛，又恐惧又惊讶地望向我。
“啊啊啊，魔女醒了？！”它手忙脚乱地向后爬，眼里涌出泪水，两只手抱住头，“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呜呜呜……”
“别哭了。”我换个姿势，低下头，“我不吃你。”
它哭着没回答。
“你再哭，我就把你剁成肉泥，做成莼菜汤吃。”我抽出半截短剑，那小东西身子一抖，哭声立即停了，只是还抽噎了两声。
我抬起头，崔璞仍旧睡着，没有醒来的意思。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偷我的剑？”
“我叫呷韭，是大秽王的手下，是他让我来偷你的剑的。”
我奇怪道：“你这么小又这么弱，它为什么会派你来偷剑，况且它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呷韭道：“大秽王有好多手下，我只是他手下里的其中一个。大秽王发了消息，说谁要能先把们手上的剑拿走，谁就能得到他三分之一的功力。妖们晚上都不会烧树枝的，只有人会，最近山里没什么人，我看到这里有火光，就猜到是你们了。我不偷剑了，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不想被吃掉，我好不容易修炼的会说话……呜呜。”
说着，呷韭又开始哭，我戳了下它的脑袋，这家伙“砰”地坐地上了。
我举起拳头，“不许哭。”
果然呷韭被我吓住，扯着身上的草叶子擦了擦眼泪。
“你知不知道影宗？”
呷韭抱住自己，惊恐道：“是那个杀妖如魔的影宗吗？”
杀妖如魔？影宗确实是以除妖为常事，偶尔也做些祭祀除秽，驱邪避祸之事，杀妖如魔这种事恐怕也只有非人这里面能听到。
我计上心来，故作凶狠，“既然你知道影宗，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就是影宗弟子。我来这里，是为了杀掉山上所有妖，想让我饶过你们——就得把大秽王住哪儿告诉我。”
呷韭吓得眼里含泪，却不敢哭出来，“我可以把大秽王在哪儿告诉你，但是求求你，不要杀了所有的妖，因为我的朋友也在山里住。”
“我说一不二。只要你说出大秽王的所在，我就会放过你们。当然，你得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害过人？”
呷韭狠狠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打不过他们的。他们都长得太大了，像山一样，我要不是躲得快，会被他们吃掉的！”
我点点头，“看你是个老实妖，我不杀你，你得先交代大秽王，它，在哪儿藏着？”
“大秽王住在山北的山麓，那里有个大洞，旁边有个很深很深的坑，他就在山洞里住着。平时会在山里巡视。每到大秽王巡视的时候，我们就会躲起来，大秽王最讨厌有人看到他的样子啦。”
大秽王派妖来找我和崔璞，定是想除掉我们，为防万一，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从大秽王让呷韭来找剑看，说明我带的剑对它有克制作用。可惜合我们两人之力，依旧没能杀了它。
如果我自己去，崔璞难免会担心。留他一人在此我也不放心，我百般思量，终于下定决心，只要不是大秽王那样的妖，崔璞有一搏之力，我如果把大秽王杀了，山里妖们群龙无首，造成的威胁也不大，如果留着大秽王，我们迟早会和它对上，与其到时候狼狈逃跑，不如率先出击。
既然有了主意，我道：“呷韭，你带我去大秽王的山洞，我要杀掉它。”
呷韭向后挪了两步，摆手摇头，“我不去我不去，我会被大秽王吃掉的！”
我威胁呷韭，“你不去。我现在就吃了你。”
“呜呜呜……”呷韭颤抖着同意了。
我从柴堆里拿了一根燃烧的木棍，走出一段路，从身上掏出两张结界符。
结界符化作金光，把崔璞罩在里面。
两道结界符，足够护住崔璞一阵子了。
月魄有光，山路崎岖，我举着火把，跟着呷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树林，终于来到它所说的山洞。
整个山麓处都是黑黝黝地，只有高低起伏的黑色影子，月光透不进一丝，像被无底的深渊吞噬。
山洞旁边有个大坑，呷韭没有说错，那大坑和山洞只有几步之隔，我走过去，得小心，不然会掉进去。
“你真的能杀掉大秽王吗，它很厉害的。”呷韭抱着一株小树苗瑟瑟发抖。
“不到绝境，不逢生处。”我拿着青铜剑，与语气坚定。
呷韭迷茫地摇摇头，“我不太懂你说的话，既然你要去了，我劝你一句，你现在离开，还能留下一条命。”
我道：“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但我的一生里却充满了不得不去面对的危险境地，每一次我都是命在旦夕，濒临绝境，这一次，和以往那些，并无不同。”
我慢慢走过去，山风徐徐吹动魑魅黑暗的影，坑里不断冒出血气和尸骨腐烂的腥味，我耳中倏然生了幻听。
是那些不肯枉死，冤气不散的人的意识盘桓于血尸坑，叫嚣着把一切都拉扯进去。
我进了山洞，发现这洞又高又阔，洞内半点血腥气也无，甚至有灯芯草燃烧的清香。
火把照亮的地方，铺满了茅草，我一寸一寸照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儒衫的男子，倚靠着石壁，呼吸浅淡，好像是睡着了。
秽妖的洞里怎会有个男子？
男子被火光照醒，睁开眼睛，见到我，脸色不无惊喜，可这喜色随即又淡了下去，“你也是被大秽王抓来的？”
(https://www.uuubqg.cc/56968_56968162/4135278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