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菊花白厉鬼(一)
还是出不去,我们已经被困在这无底似的洞窟里第三天了。
事情要从我们离开帝京时说起。
我们来到凤凰山,没能见到那半妖,和周围的精灵打听后才得知,那个半妖早就离开了十里坡,不知所踪。
中途我们救了个命不久矣的道人,得知他和那半妖有一段冤仇,因此解决了他们之间的冤仇,我们才动身上路。
路途崎岖,多怪石,多山林,人迹罕至。正是这样的地方,最容易遇到妖等非人,从而生出是非。
而崔璞最常做的,就是把那些作恶害人的妖,送归天地。
怪我轻信别人,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了一个樵夫,腿上受了伤,乃是猎人设下的捕兽夹所致。
我和崔璞不疑有他,帮他弄开捕兽夹,见他腿伤实在严重,又听说他家离此不远,便提议让崔璞送他回去。
这着实有慷他人之慨的嫌疑,话一出,我觉得不妥,幸而崔璞没有拒绝。
我帮樵夫拿着他的斧头和砍的一捆树枝,同崔璞走在一起,由樵夫指路。
一路上,崔璞问他些家里琐事,这樵夫应答的痛快,等问到樵夫身上为何有妖力时,樵夫默然不语,再出声时,声音嘶哑,火烧过嗓子似的,和人的发音有很大区别,“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他自爆身份,我却吃了一惊,扔下斧子和那捆柴,剑欲出鞘,因着崔璞和他靠着,投鼠忌器,只能紧紧盯着他,等待出手的时机。
崔璞仍旧背着他往前走,“有三点。”
“哪三点?”
“一,你的斧子,太新,一个以砍柴为生的人,斧子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即使你买了一把新斧子,那砍过枝木的斧子上,不应该一点木屑都没有。
“二,穿行山路,多灰泥土尘,你的鞋底却干净的过分。鞋面上有草茎枯叶,这不合常理。
“三,就是你的手。手背你变的好,肤色,皱纹,皴裂……但是你的手心,却忘了变化,不仅细白,而且无茧,试问一个常年砍柴的人,手心上没有茧,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崔璞侃侃而谈,妖“呵呵”笑了,“你是个聪明的人,既然看出了破绽,为什么还要背我。难道你没有想到,我现在如果想杀了你,你绝无反抗之力。”
我道:“你敢伤他,我就把你碎尸万段。”
妖瞧我一眼,“你这小女娃,口气不小。”摸上崔璞的脖子,瘦骨伶仃的一只手,弹出漆黑的长指甲,“你说,是你的剑快,还是我要划开口子的手快?”
“我想,是我贴符的速度比较快。”
“嗯?”此妖惊疑不定,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小腿上已经被贴了两道符,符上朱砂写就的符文正在发光。
“你!”妖欲动手,崔璞微直起身子,那妖成了个四脚朝天的姿势,跌落在地上。
妖不甘大喊,“卑鄙无耻的除妖师,有本事放了我,我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我瞪大眼睛反驳他,“你先装成樵夫引人上钩害人,怎么好意思说我们卑鄙无耻。”
“哼。那是我擅用计谋!”
我冷了脸,“我不和你争辩,既然是害人的妖,一剑杀了就是。你说是不是,琢玉?”
崔璞道:“澶微说的没错,恶妖,人人除之。”
妖又喊道:“你们若是敢杀我,你们就等着我大秽王的报复吧,他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我们影宗的人如果怕报复,就不会干除妖这一行了。
剑下魂飞散,灵入天地间。
妖说的大秽王,我没放在心上。只因一路走过,也见过几个扯大旗的妖,都是嘴上功夫,实则不堪一提。
况且大秽王这名字一听就很没有文化,而没有读过书的妖一般都都修炼的不怎么样,因为不认字读不懂典籍,于修行有碍。
我们在山上停留了几日,没见到再有什么妖,遂准备下山。
不想真的遇到了那个妖口中的“大秽王”。
大秽王是由白骨组成的妖,形象极齐怪异,形象怪到连见多识广的崔璞都在奇怪,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妖。
说不出头尾,没有眼耳口鼻,隐约像个人,前后却拖着由白骨组成的长尾。
它出现的极突兀,没有任何前兆,只是口中不断念着“秽”字。
崔璞持剑以对,手中符篆随时备出,我则拿了青铜剑,跃跃欲试,要和它战上一回。
“见我秽王,为何不拜?”
我和崔璞没有贸然应话。
“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
我们不说话的反应似乎惹恼了它,妖气沛出,携着数不清的骨箭,有飞鸟漫天之势,我心下一沉,这秽妖不好对付,需得小心才是。
那秽王招式变化多端,药力源源不绝,战了几个时辰,我竟全然无法近身。
崔璞所带的符篆渐渐用尽。我想起身上还有一道师父给的结界符,应当能暂时抵挡住攻击。
我寻隙拿出符篆,顿时有半圆结界笼住我们两人,得以休息片刻。
秽王见自己的攻击被挡在结界外,两条尾巴挥舞的更快,我知晓它恐怕是又发怒了,想到这结界在秽妖的攻击下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我道:“这什么大秽王,不好对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琢玉,我来拖住它,你想办法逃。”
我自认这断后的话说出来,一定能博得崔璞好感,不料他却道:“我走了,澶微可有方法脱身?”
我愣了下,我曾经的经验多是对付人,妖者寥寥,不能说有全然把握,活下去倒是没有问题。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信我,我可是你师叔。”
“那刚才,师叔是因为我才迟迟不退,一直和秽王缠斗?”
这是疑心我留了后招,我的笑容缓缓僵在了脸上。
白骨长尾不断击打着结界,似力逾千钧,泰山压顶,金色的光罩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缝,结界快支撑不住了。
崔璞站到我前面,“崔璞不愿意成为师叔的拖累,如果是崔璞挡了师叔的脚步,请师叔明言,崔璞会全力配合。”
不是怪我,此刻说不清的甜蜜和酸涩涌上心头,我望着外面的秽王,说道:“没有,你才不是拖累,你是我最后的支撑。”
话音落下,白骨骇然一击,结界轰然破碎,化成万点流光。
我足尖一点,趁那骨尾落下时,跳到上面,拿着短剑狠狠戳入白骨中。青铜锐势白骨难挡,氤氲的金气从剑扎下的地方透出,并循着白骨的方向散开。
一声嚎叫从秽妖的身体中发出,它奋力地上下甩动着骨尾,我只好紧紧抓住白骨的孔洞处,免得被它摔下去。
崔璞早早退到一旁,只见他掐指念诀,以血点化,巨大的红色符印飘转向白骨,白骨身上顿时出现裂纹。
崔璞大喊道:“澶微,快离开那里!”
几个起落,我迅速躲过白骨胡乱的挥舞,身后尘土飞扬,乱石崩裂,大地震颤。
我来到崔璞身边,扶住他的胳膊。
他面色煞白,看来是因为刚才施用的术法。
我问他:“你还好吗?”
崔璞摇摇头:“澶微别担心,我暂时还可以撑住。只是这术法虽能重创秽王,我却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制住它,先离开为上策。”
“好。”
秽妖又是一声长嚎,震得人耳膜鼓痛,我心知此时不能犹豫,搀着崔璞立刻离开。
一路疾行,山林茂密,约莫半个时辰后,我心想那秽妖追不上来了,略安下心来。
崔璞内息流转,脸颊上渐有血色。
我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林中静谧,有光穿透林叶,渲染一地碎碎华色。
寂静中,唯有我和崔璞浅浅的呼吸声。
有簌簌声不断,我凛然持剑,一头青色巨蟒从密密的林叶中探出粗壮的头,厉眼盯着崔璞。
刚从秽王手下逃出,又遇上巨蟒,真可谓祸不单行,不能让它伤到崔璞。
崔璞正在运转内息,好像还没有察觉到巨蟒。
我不敢出声提醒,以免惊扰巨蟒,更惹麻烦。
得先让巨蟒的注意力从崔璞身上离开。
我退后走了一段,捡起几颗石子,凝神细看,那巨蟒的尾巴尖儿藏在枝丫上,手上用了力气,狠狠击中巨蟒的尾尖。
这巨蟒皮倒是硬,方才打中了它的尾尖,却不见有什么伤口。
被我打中后,巨蟒顿时昂起头来,“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向我的方向开始迅速移动。
同时,也惊醒了崔璞。
崔璞睁眼起身,看到巨蟒,顿时拔剑以对,我知道这巨蟒虽不是妖,但是单凭人力,也并不好应付,何况崔璞刚刚受了内伤,不应该再动用内力。
“琢玉,你小心,离它远些,我来对付。”
“是。”崔璞应了声,慢慢向后退。
有剑在手,我就有了定心丸,一条蟒而已,我可以对付。
犹记曾经我赤手空拳,命大地从和这条差不多大的蟒蛇口里逃出,当时真是废了好大力气。
想蟒蛇这种东西,都是习惯于先把猎物绞死,再一口吞入肚中,慢慢消化。
又有常言道:“打蛇打七寸。”
可杀蛇么,就非得剁下它的头不可了。
崔璞已经退到了安全地方,我看着那巨蟒蛇头一探一探,两颗尖牙在密林中更显锐利。
它并不急着攻上来,而是在我周围不停地绕圈。
像这种巨蟒,多半是先利用自身绞死猎物,才会吃掉。
就在它的尾巴靠近那一刻,我乘势跳到它身上,滑溜溜的鳞片冰凉无比,又恶心又渗人。
一剑下去,给它开了个口子。
像那条骨尾一样,这条巨蟒也开始发狂了,因为疼痛,它长大了嘴巴,长长的信子鲜红无比。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巨蟒不堪其痛,攻势欲见狂野,我飞转腾移,一次次避过它的攻击。
最后一剑,我捅在了巨蟒的脖子上,鲜血喷到了我脸和衣襟处,气味膻腥,让人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鲜血交织着雨水,渗入泥土中,火焰不息,茅草和梁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横七竖八的人躺在地上,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被深深割开的伤口,血水汩汩,还有丝丝缕缕的,挥之不去的烟香,从我身后传来……
“澶微?”
我转过头看,崔璞望着我,脸色有一瞬的讶然。
我笑了下,“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你刚才的脸色……”顿了顿,“你没受伤吧?”
“放心啦。”我一抹脸,“我那么厉害,伤不了我的。”
他好像也放下心来,掏出帕子,轻轻帮我拭去脸上的血痕。
我的脸擦的差不多了,我们才有心情去观察地上的蟒蛇。
崔璞道:“奇怪,这种青蟒多长在多雨湿热的地方,此地虽然水木丰盛,却处于北风口,更干一些……”
我说:“或许是这条蟒蛇在家里待久了,想出来采风?”
我说的分明是个冷笑话,崔璞竟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澶微说的也有可能。”
目光尴尬看向别处,“哈哈,是吗?”
崔璞拨楞着地上的蟒蛇,剖开了它的肚子,虽然说平时打猎给野鸡兔子拔毛去内脏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但往往他都避着我,突然见到他这个样子,我还有点新奇。
蟒蛇的肚子里是一具还没有消化的人骨。
崔璞没说话,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也算,为民除害了。”
他“嗯”了声,“我们把他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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