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断亲或许是保护
从洪一坤的口中，宋予恩几乎可以想象出成毓秀是什么样子。
她聪明，有才华，还有自己的思想。
不似两个糊涂的姑姑，尽管不愿意，还要为家族献出生命。
她敢想，敢做。
虽然最后依旧无法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家族抗衡，至少，她不会后悔。
只是可能，结局没那么好……
洪一坤说完那句话，停顿了好久。
浑浊的眼中，氤出一行清泪。
“怪我，那时候自命清高，不肯低头。”他缓缓闭上眼，丝毫不在意于晚辈跟前失态。
“若是我来上京之初能融于权贵，亦或者早些找到靠山，或许能免去毓秀的苦难。”
“免不了的。”宋予恩苦笑，既是安慰，也说的是事实。
“成氏早就打定主意了走这条路，他们不会在乎有多少女子的命填进去，也不在乎是谁。”
“成妃，小成妃亦或者成毓秀，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家族的嫡出血脉，到底抵不过一个权字。”
“成氏以退为进，实则是银子和权利都不想放过，便是洪老你有靠山，也不会阻挡他们计划好的步伐。”
换而言之，成毓秀的牺牲，是必然，是肯定。
洪一坤深吸一口气，复而睁眼，苦笑道：“是啊，毓秀也说过这话，他们打定主意，不会更改。”
“后来呢？”宋予恩虽然不想解开洪一坤的伤心事，但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想知道后续。
何况洪一坤还没提到医书的事。
洪一坤调整好情绪，擦干面上的泪痕，这才继续往下。
小成妃刚入冷宫那会儿，成氏为避其牵连消停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想应对之策，甚至想把小成妃从冷宫里救出来。
毕竟他们觉得，只要陛下还顾着成妃的情谊，就绝对不会真的放弃成氏。
奈何小成妃太蠢了，恃宠而骄，行为跋扈嚣张，到后来更是目中无人。
“不是蠢。”沈藏之冷不丁接过话，叹道：“小成妃清楚自己姐姐的命运，也知道她自己的命运。”
“她是故意的。”
“什么？”洪一坤蹙眉，旋即摇头，否认他的话：“不会的，小成妃是妹妹。”
“她待字闺中便是这般娇贵任性，刚进宫时还是在成氏的提点下才耐得住。”
“得宠后原形毕露，并不奇怪。”
宋予恩明白沈藏之在说什么。
她神色微变，带着几分悲悯，叹道：“成妃是个聪明人，同样教养出来的，她妹妹绝对不是蠢货。”
“哪怕为了整个家族，她也不会蠢到恃宠而骄得罪皇后，除非，她是故意的。”
洪一坤再度愣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所以，我们都错了。”
“不算错。”宋予恩没见过成氏的人，可听到这，她只觉得悲哀。
“小成妃和成妃一样，她们清楚自己的命运，也知道所有的结果。”
“如果按照成妃铺下的路往下走，小成妃只需要本本分分，不需要任何手段，便能轻而易举的留住陛下的恩宠。”
“但，她选择了作死，上蹿下跳得罪皇后，得罪整个后宫，最后连陛下对成妃的旧情，都被她耗尽。”
“洪老不会当真以为，小成妃愚蠢至此吧？”
洪一坤再度停下，本就红着的眼眶更是通红一片。
屋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颤抖着声音道：“小成妃和成妃相差不过三岁，一起长大，一起学医，几乎日日黏在一起。”
“她知道对抗不了成氏，无法改变什么，所以，她用这种手段为成妃报仇！”
宋予恩和沈藏之同时点头。
沈藏之抿了抿嘴，叹道：“小成妃以为，自己消耗姐姐用命留下的恩宠，可以颠覆成氏的计划。”
“可，她低估了姐姐血书留下的威力，圣上到底念及旧情，看在她姐姐的份上饶她不死，只是入了冷宫。”
“她没能给姐姐报仇，也没能改变成氏的计划，阻止更多的成氏女子成为受害者。”
“是啊。”洪一坤苦笑：“毓秀成了下一个成妃。”
“毓秀的想法跟她的小姑姑一样，只要在她这里断了成氏的念想，就会阻止成氏疯狂的计划。”
“可根据你说的话，小成妃和毓秀二人的命，依旧没能让成氏停下脚步。”
宋予恩隐约猜到了几分：“是啊，我母亲以老死不相往来为代价，嫁给了我父亲。”
“或许，她是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脱离成氏的嫡女。”
洪一坤看了眼她，冷笑道：“你母亲能成功，只怕还有人相助。”
“否则你以为小成妃和毓秀，乃至毓秀后面的成氏女，为何没能以断绝关系来逃离成氏？”
宋予恩深以为然：“根据那些嫁妆来看，是外祖母的功劳。”
“不止，你外祖父肯定也是同意的。”洪一坤想了想，道：“你外祖父是毓秀的亲弟弟。”
“或许，他对这个姐姐的死心存愧疚和怜悯吧，也正因为此，他才默许了你母亲的行为。”
宋予恩沉默了。
一个家族的决定，母亲凭借一己之力要想出逃何其困难。
如洪一坤所言，当初的成毓秀不是没试过，可成氏以洪一坤为命脉，拿捏了成毓秀。
那成桂枝呢，她亦是为了宋明运出逃叛逆。
相比起来，洪一坤是太医院前途无量的后辈，比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百夫长宋明运强多了。
他们逃不开的桎梏，为何成桂枝宋明运做到了？
“或许，你父亲对你祖父有误会。”洪一坤苦笑道：“你说的那本古籍医书，是我同毓秀一同编撰。”
“其中有我祖父和师父的心血，我是当做定情信物给毓秀的，后来那本书被成氏占为己有。”
“哪怕之后我声名鹊起，在新皇和太后跟前成为举足轻重的存在，亲自上成氏讨要也没个结果。”
“那时成氏给我的说法，是那本书跟着毓秀一起葬身火海了。”
葬身火海？
难道……
看出宋予恩眼底的震惊，洪一坤苦笑道：“是啊，毓秀死于一场大火。”
“因为小成妃的缘故，毓秀刚进宫时受尽白眼和讽刺，又隔了五六年，她才得到先圣祖的青睐。”
“呵，那时，先圣祖已经年逾六十，跟毓秀的祖父差不多年岁！”
洪一坤双目比鲜血还要红，咬着牙关道：“承恩第二个月，她得到了回家省亲的机会。”
“那晚，她一场大火烧了成氏的祠堂，用性命来告知世人不公，控诉成氏的恶行。”
“也是那晚过了，毓秀被成家除名，死后别说进祠堂，烧焦的尸骨被成家挫骨扬灰，丢入了粪池！”
“她是后妃。”宋予恩轻声问：“后妃省亲死在娘家，成氏没被牵连？”
“牵连了啊。”洪一坤讽刺道：“成妃死了，小成妃疯了囚于冷宫，毓秀更疯。”
“先圣祖为此盛怒，下令二十年内不准成氏女进宫，差点薅了皇商的身份。”
“最后关头，还是成妃留下的恩宠，保住了仅剩下的尊荣。”
宋予恩眉头紧锁，心里默默的盘算时间。
按照洪一坤说的不难推断，二十年期限到了之后，成氏女的命运便轮到她母亲成桂枝背负了。
或许当年的断亲，真的有内情。
“这些事我不知道，多年来也没问过母亲。”宋予恩顿了顿，轻声道：“等我她归来，这些事就能清楚了。”
洪一坤目光沉沉和宋予恩对视：“当初的事你肯定不知道。”
“我想，等你母亲归来后见一见她。”
“为何？”宋予恩下意识问道：“您想拿回那本书？”
“非也。”洪一坤摇头敛神：“那本书既送给毓秀，她愿意留给谁，都是她的决定。”
“只是那本书里有我和毓秀的暗号，为了不牵连我，同在皇宫，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想知道，她可曾给我留下只字片语。”
宋予恩了然：“好，我母亲还有几日便能归来，到时候我会通知您。”
“好。”洪一坤起身，一口气喝完了茶水：“多谢小侯爷和小侯夫人款待。”
“接下来老夫会配合你们的安排，不会踏出葳蕤庭一步。”
“多谢洪老。”宋予恩和沈藏之同时起身。
沈藏之吩咐桑枝道：“带洪老去北边的厢房，以贵客之礼。”
洪一坤摆摆手：“老夫这些年无拘无束惯了，不需要这些个繁琐的东西，你们把我那小徒弟带来就是。”
“对了。”走到门口，他想起进门前的一件事，沉声道：“小侯爷，你那便宜弟弟找过我。”
“说是关心你的病情，实则暗含试探，不过你们放心，老夫嘴严，没透露半个字。”
“无妨。”沈藏之早就有所预料：“他既打探，不如半真半假的说与他听。”
“就说您的医术，保住我的命不成问题！”
洪一坤深深看了眼他，哼道：“好，你们都有主意，按照你们的意思办。”
洪一坤前脚刚离开，后脚又传来了好消息。
成桂枝一行人已经靠近上京，最多一日，就会抵达。
(https://www.uuubqg.cc/56931_56931886/4620066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