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成氏的卑劣
早在宫中，宋予恩根据洪一坤的话，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推断。
如今再听，她并没有多少意外。
相反，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她很快调整好心态，问洪一坤道：“洪老，我母亲跟成氏断了来往，我也从未见过成氏的人。”
“不妨请您如实告知那医书到底怎么回事，又怎么会全是您和尊师的方子？”
洪一坤深吸一口气，目光虽落在宋予恩身上，却又好像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他缓缓开口，诉说着尘封多年的往事。
洪一坤家中是黔南一带颇有名望的医学世家，刚学会走路，就跟在祖父身边学习医术。
他天赋异禀，不到五岁已经能辨别百药，十岁能单独开方子，且从未有过错处。
如此，十二岁那年，他以一张大胆的方子救活了濒死病人，一战成名，成为天下皆知的神童大夫。
此后，他一路顺遂，从名不见经传到太医院最低年龄的太医，前景无可限量。
也是这时候，他认识了同为医药世家的成氏千金，成毓秀。
成毓秀跟洪一坤相似，年少时，就已经展现出惊人的医术天赋。
两人年龄相差不算大，同样对医术的造诣让两人如遇知己，惺惺相惜。
如伯牙子期，洪一坤和成毓秀默契十足，相处的岁月自然而然被对方吸引。
两人间就差捅破这层窗户纸时，被成德斌发现了。
说到这，洪一坤抬头看向宋予恩：“算起来，你得叫成德斌曾祖父。”
宋予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母亲同成氏都毫无往来，更别说我了。”
“所以这声曾祖父，还是算了吧。”
“哼，想不到那样糊涂的东西，还有个清透的后人。”洪一坤虽然在冷哼，但看宋予恩的目光，明显带着欣赏。
无论是对她的医术，还是对她的人品。
至少，比他认识的成氏子弟都强！
热茶升起袅袅轻雾，遮住了洪一坤浑浊的视线。
他继续往下说。
往前几十年，成氏虽以医药世家相称，但在人才如云的上京算不上顶好。
且那时候，成氏的重心已经偏向商。
士农工商，商居末尾，很多人不能理解成氏为何要这样。
洪一坤平静的面上，逐渐多了些鄙夷：“也正是不被世人理解的时候，成氏出了一位宠冠后宫的妃子。”
宋予恩再度挑眉。
她对成氏的了解实在是有限，洪一坤说的话，就像是打开了她的新大陆一样。
妃子，啧啧，没想到成氏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洪一坤面上的鄙夷更甚：“自从打定主意经商开始，成氏就想好了退路。”
“他们氏族的女子，到了年龄会以各种手段送入宫中，那位成氏宠妃便是第一个试开先河的例子。”
事实证明，例子是成功的。
那位成氏女入宫短短三年，就爬上了妃位。
且圣宠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就算坐上贵妃，皇贵妃的位置，也是有希望的。
宋予恩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看向洪一坤：“既是成氏女，她会医术！”
会医术的后妃，岂不是……
“当然。”洪一坤点头，目光中的欣赏更甚。
宋予恩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很多，话一点就透。
从她的脸色不难看出，她已经猜到了了些许真相。
“我们能想到，难道后宫的女子想不到？”宋予恩按下心里的惊疑，沉声道。
“成氏这步棋看似容易，实则暗藏凶险。”
“富贵险中求嘛。”洪一坤捋着胡须，哼道：“成氏女有医术的同时，显然还带着脑子。”
“她从未隐瞒自己会医术的事实，得宠的原因也和医术有关，先圣祖操心劳神，有头疼的老毛病。”
“成氏女进宫后，先是默默无闻了大半年，后来有一日，她在御花园遇到了忽发头疼的先圣祖。”
“原本只是想试试，可她的手法极好，开出来的方子也无可挑剔，就这样，先圣祖越发信赖她。”
宋予恩越听，眉头蹙的越紧。
好的医术是一把双刃剑，能带来名利钱财，也能带来无边灾祸。
尤其是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位成氏女以此手段获宠，同时也会被眼红的后妃们盯上。
吃喝用度，稍微动动手脚再栽赃给她，一旦圣上疑心，便是无解。
这么想着，她也将话说了出来。
洪一坤深吸一口气，带着惋惜点头：“你的担忧是对的，那位成氏宠妃，最后死在自己的医术下。”
“得宠的第二年她有了身孕，还是双生子，先圣祖高兴之际，当即宣布只要孩子落地，便要将其晋为贵妃。”
“孩子最后当然没生下来，怀孕七月时，另一位刚有孕的宠妃姜嫔忽然中毒，一尸两命。”
“先圣祖震怒，叫人往下追查，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成妃身上。”
“成妃百般辩解，可姜嫔所中之毒，有一味关键药材只有成氏一族有，这味药成为铁证，钉死了成妃再也无法翻身。”
“先圣祖和成妃相处几年，对她也算有些感情在，哪怕证据确凿，还是借着孩子的事网开一面。”
“最后和圣母太后商议，将成氏囚禁宫内，允其生下孩子再行处置，许是当真心力交瘁，也许是有人暗害。”
“当晚成妃忽然发动早产，生了三天三夜，不但孩子没能落地，她自己也因元气耗尽血崩而亡。”
彼时，洪一坤刚进太医院没几年，曾跟带他的师傅去看过一眼。
成妃的血几乎染红了整张床榻，她全身浮肿泛着青白，不成样子。
洪一坤说到这又叹了一声，看似感慨，讽刺却丝毫不减：“成氏也有手段。”
“成妃的所作所为本会牵连成氏全族落罪，没想到成妃死前，竟然留下了一封血书。”
“那封血书的内容只有先圣祖知道，看完后先圣祖悲痛欲绝，不仅追封死去的成妃为皇贵妃，还给了成氏皇商之便。”
“与此同时，第二位成妃进宫了，先圣祖对成皇贵妃愧疚，尤其是心疼那两个生下来就断气的皇子。”
“这等愧疚化作爱，转移到刚进宫的小成妃身上。”
宋予恩嘶了一声：“也就是说，第二位成氏女刚进宫就是妃位？！”
洪一坤点头：“你以为我为何再三说成氏有手段？”
“成妃以死为局，不仅保住了成氏的荣华富贵，还保住了成氏女子的名声。”
宋予恩抿了抿嘴，隐约猜到了真相。
觉得荒唐的同时，她也觉得悲凉。
“第一位成氏女是成氏的献祭。”一直沉默的沈藏之忽然开口。
“不论是姜嫔的死，还是她自己一尸三命，亦或者是后来的血书。”
“那位成氏女注定要死，甚至她的孩子，就算没有姜嫔的事，也不可能生的下来！”
洪一坤诧异的看了眼沈藏之，缓缓应声：“正是如此。”
“第二位成氏女，也就是小成妃娘娘，用她姐姐铺就的路站稳脚跟。”
沈藏之微微拧眉，轻声打断：“我的印象中，并无位高权重的成妃。”
“小侯爷说的没错。”洪一坤冷笑道：“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
“成氏以为自己的手段高明，能另辟蹊径，没想到第二位成妃娘娘进宫没多久，就得罪了当时的皇后娘娘。”
“许是仗着姐姐的功劳，那位成氏女言行举止颇为厉害，大有恃宠而骄的意思。”
“进宫不过四年，她就犯了大错被打入冷宫，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
宋予恩了然，接过话道：“成氏要送进宫的第三位女子，就是您说过的成毓秀。”
“对。”提到成毓秀，洪一坤显然悲伤了很多。
“前面两位成氏女是毓秀的姑姑，也是成家嫡系仅剩的两位未婚女子，再往下，便是毓秀了。”
毓秀人如其名，钟灵毓秀，医术不错的同时，人也天真可爱。
小成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成毓秀刚满十四。
她知道姑姑们的悲剧，也知道家族的打算，根本不想重蹈覆辙。
成毓秀以绝食和逃离来抗争，作为成德斌的长女，成德斌对她是倾注过感情的，奈何成家实在是没合适的女子了。
洪一坤和成毓秀两人没来得及戳破的情愫，成为成德斌拿捏成毓秀的把柄。
那时候的洪一坤，虽是口口相传的神童大夫，可在太医院，在上京，他才勉强站稳脚跟。
跟祖辈都在上京的成氏比起来，他毫无根基。
若成氏当真出手，费尽心思，别说出路，他连活路都不一定有。
成毓秀为了他，不得不听从成德斌的安排，进了宫。
“简直无耻！”宋予恩忍不住骂道：“家族兴衰，以女子性命来填。”
“无耻，又能如何？”洪一坤苦笑：“毓秀进宫前，跟我见过一次。”
“她说，要讲一切止于她，不会让悲剧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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