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在回白云镇之前,宣淮想了很多。
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在崎岖颠簸的小路上,他的脑海中不停回放过往,万千思绪交替闪掠。
对于不堪为人的养父,他从畏惧到怨恨乃至最后麻木,早已毫无感情。
但对于养母和幼弟,他却无法真的狠下心不管他们。
利用周家的威势让余德水与他脱离父子关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毕竟余德水对他的收养手续本就是不正当的,在抚养期间还多次实施暴力行为。
周家的律师团有一百种手段可以让他灰溜溜的滚蛋,两个阶层的云泥之别更可以轻易划开他们之间的界限。
可让苏桂香和余澄与余德水撇清关系,却不是简单的事。
他首先要弄清楚苏桂香和余澄的想法。
宣淮知道,一个人如果甘心情愿溺死在臭水沟里,他是怎么也救不了的。
“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摆脱他,好好过日子。”
于是他这么问,看似冷静实则满怀期待忐忑的注视着苏桂香。
苏桂香却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甩开他的手,将那叠几欲灼伤她的钱放回到桌上。
“你在说什么呀?”她的声音强掩着慌张,几乎手忙脚乱的将钱收回到背包里,“你现在就走,别回来了。”
宣淮冷眼看她把钱收好,将那个背包一股脑塞在他怀里,就想赶着他离开。
他被推着走了几步,很快又回身将背包放回到桌上,拉着苏桂香坐回到板凳上,一字一句道:“我说让你们两离婚,你和余澄好好过日子。”
苏桂香粗粝的手捂上他的嘴,眼圈早已泛了红:“你别再说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听见了可怎么办。”
苏桂香怕余德水,那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宣淮知道。
她还在说着:“他就是个无底洞,你拿多少钱都填不满他的。你带着这些钱走,存起来,妈不求别的,只求以后妈走了,你好好照顾小澄,把他抚养长大。”
宣淮神情一滞,几乎立刻明白了苏桂香的打算。
她原本觉得没了出路,可现在看到宣淮拿出这么多钱,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正如宣淮所说的那样,只要能离开余德水,日子就会好过的。可余德水那样的人,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只能和他烂在一起。
只要小澄还有活路,她想。
反正她活着也没意思了。
云港市机场,周连祁在宣淮的后一班机落地。
他并不急着去白云镇,反倒往云港市最著名的销金窟白玉堂去了。
白玉为堂金作马,纸醉金迷的好去处。
周连祁的车刚泊到白玉堂门口,有个早就在这侯着的小伙立刻恭敬的迎了上来。
那小伙见自己迎的竟是个这样年轻的青年,心内还有些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笑得喜气洋洋,整个人带着股讨喜的机灵劲儿:“您来啦,老板已经在里头等您了。”
周连祁微微颔首。
那小伙便引着他往里头去了。穿过一路人声喧闹、光怪陆离,周连祁踩着柔软的地毯,姿态从容,面不改色。
各色光影投在他的脸上,显得棱角如刀斧雕刻般深邃。周身气质竟显得他神秘感十足,引来不少男女目光窥探。
周连祁仿若未觉,在那小伙的领路下,驻足在回廊深处的一扇门前。
另一边,余德水正被人从白玉堂的后门赶出去。
他形容狼狈,脸涨的通红,脸颊处还有伤,看起来是被人打了。
或许是被打老实了,他也不敢惹事,直到离得远了,才边走边骂道:“呸,一群什么玩意儿。等老子有钱了,你们一个个给我等着!”
他一大早离了家到市里来,想找那些狐朋狗友借点钱,先把那些催债的打发走。
这回他惹了个硬点子,催债的手段凶猛的很,那些人扬言再不还钱就要剁他的指头。他也是有些怕了,才跑出来借钱,没想到好不容易溜进白玉堂,那些狐朋狗友在里头挥金如土,却一毛钱也不借他,气的他当场砸了东西,和他们打了起来。
于是就被白玉堂的“服务员”给架出去了。
他越想越气,狠狠踹了几脚不远处的垃圾桶,心里也有点慌了。那些讨债的今天准还来,要不他干脆出去避避风头
他抖着手骂骂咧咧的点了根烟,又想到昨天宣淮那个小兔崽子在电话里说要回来。虽然他没几个钱,肯定还不了他的债,但是拿了那些钱再跑路,倒也不赖。
我得快点,他想,要是碰上那些讨债的,可就跑不掉了。
他猛吸了口烟,恶狠狠的掐灭了烟头,飞快赶回家去了。
白云镇,宣淮几乎无奈的看着苏桂香。
他没想到苏桂香居然想和余德水同归于尽。可见她有多恨他,又有多怕他。
“他那样一个烂到根里的人,你何苦为了他赔上一条命,不值得。”
苏桂香却不想再听他劝,反而急匆匆的开了门,要带他去接余澄:“你不明白,余德水他没救了,咱们一家也摆脱不了他的。他一大早就出去了,等会没准就回来了,你现在快去带着小澄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宣淮没想到苏桂香是如此的冲动疯狂,或许在她心中早就幻想过无数次和余德水一起去死,只是因为牵挂着余澄才没有付诸行动。
宣淮也曾无数次幻想余德水因为干坏事被抓到牢里一辈子牢底坐穿,更恶毒点希望他喝醉酒掉沟里摔死,掉水里淹死…
总之就是希望他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有时也惊讶畏惧于自己的狠毒,但漫长的折磨早就让他在面对余德水这个人的时候不再想保有任何人的理智。
她以为苏桂香是逆来顺受的,原来她也只是一座看似在休眠,实则亟待喷发的活火山。
“妈妈,”他拉住苏桂香拽着他的手,“你别急,我们有办法和余德水脱离关系的。”
“你们离婚,小澄的抚养权归你,你放心,余德水品行恶劣,早就不堪为人夫为人父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就算他不想离婚,也非离不可。”
“况且我和小澄都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对付他,万一最后,最后你没成功,那我和小澄怎么办”
苏桂香埋头疾走的脚步慢了下来。
显然她也有些担心,万一她没能成功,那余德水会怎么报复他们,她光是想想就已经害怕的打哆嗦。
她有些惶惶的看向宣淮,凌乱的发丝,干涸开裂的嘴唇,看的宣淮心里一疼。
他有些犹豫,想和养母说自己是已经被周家认回的事,但又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万一这件事不小心让余德水知道了,以余德水贪得无厌的个性,恐怕会让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困难无比。
他把话又憋回心里,想了想,道:“我…我交了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他有权有势,一定能帮我们摆脱余德水的。”
苏桂香一愣,有些呐呐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他对你好吗”
宣淮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周连祁那张冷淡俊俏的脸,他有些恼自己这不受控制的大脑,只能在苏桂香的注视中,红了耳根,胡乱点了点头。
苏桂香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
也明白这件事恐怕要从长计议。
宣淮过来的时候,她原本是在做午饭的。万一余德水回来没饭吃,恐怕又要打她。
在她知道宣淮也还没吃午饭后,便打算再加点菜,时间一下紧张起来,她生怕赶不及,匆匆进了厨房。
宣淮则去了余澄的房间,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等余德水回来。
他有一场硬仗要打。
余德水回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苏桂香还没来得及把饭做好,他便神色匆匆的赶到了家。
看到午饭还没好,他果然眉头一皱就要发火,但看到宣淮从余澄的房间里出来,他立刻就忍下了火气,堪称和颜悦色道:“小淮回来啦。”
配上他那张被人揍了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宣淮冷淡的点了点头,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余德水并不在乎他的态度,他关心的是别的事:“你这回回来,带了多少钱”
宣淮不想看他那张令人几欲作呕的脸,把背包拿出来,扔到了他的怀里。
余德水掂了掂,分量出乎意料的重,他心里惊疑不定,连忙把包打开,看到一叠叠红钞票堆在那,几乎顷刻间红了眼睛,将那背包牢牢的把在手里,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他兴奋极了,也懒得再点钱,直接问:“多少钱。”
宣淮回答他:“50万,怎么也该够还你的赌债了。”
余德水嗤笑一声,将背包拉链拉起来,背到了肩上。
宣淮皱了皱眉,难道50万都不够吗他怎么可能欠的了这么多钱
“你到底欠了多少”他问。
余德水无奈的摊了摊手,“欠了…”
而后突然暴起,勒住了宣淮的脖子。
如此猝不及防,宣淮根本没有想到他拿了钱竟会突然动手,他挣扎起来,争执的声音传到厨房,苏桂香吓了一跳,握着菜刀楞楞的看着。
宣淮奋力想摆脱余德水的控制,挣动中一头撞上了余德水的下巴。
余德水被这一下撞的发了狠,他的手肘用力往墙上一抵,宣淮的头便被他带着撞到了墙上,一道血迹印在发黄的墙面,整个人晕乎乎的发蒙,手脚顷刻间失了力道。
苏桂香尖叫一声,拿着菜刀冲了上来,却被余德水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余德水勒着宣淮的脖子走过去,随意的将菜刀踢远,而后尤不解气的踹了苏桂香一脚。
虽然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到底是个壮硕的中年男性,再加上苏桂香和宣淮常年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对于他的畏惧和害怕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余德水有些气喘的的拖着宣淮走到厨房,拿出一捆麻绳,把他们两捆在了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挂在客厅的时钟,觉得时间有些紧了,正想回屋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宣淮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有些烦躁的啧了声,正打算不理会,突然又转了念头。
五十万,他一个臭小子哪儿来这么多钱。
他吐出一口血沫,扯出一个贪婪的笑,不顾宣淮虚弱的挣扎,从他的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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