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哀
申景虽不确定对面两人究竟有无恶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想错了,也不过是个闹剧。与自身安全相比,丟些脸面又有何妨。
衡量一番双方战斗力,他拉起王大朗掉头就跑。
duang~
然而刚跑出一步,两人就撞到一面弹性十足的透明物体,被弹回原地。
圈脸胡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见他们踉跄着站稳才慢悠悠开口,语气中倒是带着几分欣赏。
“好小子,在界碑那里就发现你的感知不弱。没想到人也如此机敏,倒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王大朗此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高声尖叫道:“修灵者?!”
“果然有些见识。不过省省吧,在我这隔灵罩里,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
“破喉咙!破喉咙!”
圈脸胡面色一滞,没想到申景是个这样的选手。他本想回一句“不是说了没用吗”,又觉得拉低自己身为修灵者的格调,于是作罢。
“好了,二位,该送你们上路了。”
王大朗双腿打筛,颤抖着问道:“且……且慢,修灵者大人。我等往日无冤,近日无……无仇,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圈脸胡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开口:“无冤无仇?我三弟就是被那天杀的王小俊打死在比武台上!
擂台规矩,不可杀人!可你那好弟弟,手段残忍心思狠毒,事后又有一位元帅庇护,杀完人屁事没有!
你说,我们有没有仇!”
听完,申景忽然插了一句:“听起来还是没仇,你应该去找王小俊。”
“少废话!”圈脸胡一时语塞,却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狞笑道,“别急,你们都得死。我费尽心力学习易容术,自然准备了一份详细的计划。
王大朗,你也别觉得孤单,很快就有人去陪你了。
对了,黄泉路上记得走快些,说不得还能见到你爹娘,哈哈哈哈哈!”
申景心头过电一般,扭头看向队长。
只见王大朗血灌瞳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张口时鲜血从嘴角流下。
“你!说!什!么!”
圈脸胡很是快慰,哈哈大笑:“东洲府王家小院,没错吧!
两个老家伙还真以为我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朋友,那般热情招待,害得我都差点不忍心下手。哈哈哈哈!”
王大朗低着头,浑身战栗不止。
圈脸胡或许是觉得折辱够了,更重要的目标还在后面。于是迈过两具尸体,打算动手。
“还有什么遗言吗,虽然我也不……”
“死!”
一直低着头的王大朗猛然抬头,手里拿着一把异常精致的,沾血的小手弩,扣下扳机。
“砰!”
申景甚至没看到有弩箭发射,却见漫天血雾爆开,圈脸胡的胸口出现一个碗大的空洞,倒飞出去。
“什……呃!”
他带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气息断绝。
“二弟!”
就在申景以为危险告一段落时,一声尖厉如地狱恶鬼般的声音响彻,来自圈脸胡身旁那个白净士兵。
那是圈脸胡的大姐。
“破灵弩!给我死!”
只见那人脚下泥土激荡,双手向前一推,王大朗再度下意识挡在申景身前。
下一瞬,申景还是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袭来,两人被一同击飞。
这次,身后已经没有隔灵罩的存在,二人足足飞出十几米才落地。
申景直感到全身骨骼,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想钻入体内,只是被身体拦截在外。
他躺在队长身旁,便是挪动手指都痛苦万分。
就在此时,距离他们最近的收尸小组发现情况不对,大声呼叫增援的同时,向此处跑来。
申景竭尽全力想告诉他们。
快跑,快跑!
却根本无法发声。
确信刚才一击已让二人毙命的大姐,此刻正跪在圈脸胡身旁,抚摸着他的面庞,悲恸万分。
听到后方传来声音,表情转为决然,她起身走向申景二人,打算守株待兔。
既然伪装潜入的计划已经失败,那便都杀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自己本就不擅长出谋划策,以前全交由弟弟,现在……
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喊,申景心中愈发绝望。
跑啊!
为什么不跑!
队长平时怎么教的都忘了吗!
求求你们!
快跑!
他躺在地上,眼中流出血泪。
“你是……呃!”
倒地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前赴后继,每一声都砸在申景心上。
后来者或许已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或许等待真正冷静下来再做抉择,他们会选择逃跑。
然而此刻,曾经将他们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队长就躺在地上。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但说不定只要再拖一会,那怕只能拖住一息,军中就会来人增援。
真羡慕那些离得远的弟兄啊……
抽出战刀,这玩意要怎么用来着?
不管了。
上吧!
申景强压下一切情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忍着剧痛一寸一寸摸到队长手边。
天地间寂静无声。
他睁开眼,天空是血色的,背对着他的那道恶魔般的矮小身影,正要挥出最后一掌。
脑中响起一道枷锁崩碎的声音,但他没有察觉,此刻的申景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她。
扣动扳机。
随着一具无头尸体倒下,他开始剧烈咳嗽,吐出大量内脏碎片和血液,而后意识陷入黑暗。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二狗的哭嚎。
撕心裂肺。
……
两日后,灰烬军伤兵营帐内。
王小俊低头走进帐篷,浓重的药味瞬间将他裹挟。他向随军大夫挨个询问战士的伤情,眉头间的疙瘩愈发凸起。
最后,他来到申景的床前。眼前这个看似无碍的少年,脸上尽是化不开的郁结。
不知做了什么噩梦。
这是他两日里第五次来此探望,每每看到申景,他便想起当日那场修灵者屠杀事件。
两天前,王小俊正在营地上与将士们开伙时,忽然感知到战场方向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
那股波动相距数公里,若非他天生感知能力极强,根本无法察觉。
而当他带着几名亲卫赶到时,不祥的预感成真。
灰烬军收尸一队,全体士兵十八人,死亡十六人,重伤一人,幸存一人。
而那倒在血泊里的十六人中,包括收尸一队的队长。
他的亲哥哥,王大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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