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涟漪
温热有力的胸膛,与她一触即离,鬓发交缠一瞬,忽而散开。
他的速度极快,众人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他已经将云晚湾稳稳放在安全之处,并将歪斜的冰雕扶正了。
将冰雕碰歪斜的那名贵女脸色煞白,忙上前来:“云娘子无事吧?”
其他贵女也犹犹豫豫凑上来,有几位的眼神不住往沈庭书与云晚湾之间瞟。
云晚湾抓住一旁简蕙兰递过来的手,心跳因突如其来的祸患怦然直跳,缓了缓,她摇摇头:“无事。”
她看向沈庭书。
他正侧对着她,一手扶着冰山,垂着头,微皱着眉,似乎是在思索为何冰雕会忽然滑动。
从云晚湾的角度,能看到他剑眉入鬓,眸若点漆,高挺的、有小小驼峰的鼻梁,以及薄红的唇。
她没由来的心跳加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些烫。
。
他的声音又低又磁,抱她的时候,鼻尖贴着她耳郭,她一时有些迷糊,分辨不不清心中那股有些异样的情绪源自何处。
他说,“冒犯了”,可他冒犯自己的次数着实不少。
沈庭书眼眸微动,扶着冰雕的手上浮现几根淡青色的筋,沉重的冰雕在他手下温顺的动了动,便稳稳站在底座上了。
沈庭书松开手,又曲起一指轻轻弹了弹冰雕,见它稳稳当当,不再摇晃,便道:“没事了。”
众人噤声,云晚湾轻轻应了一声。
他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余光瞥见几抹颜色妍丽的衣角,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行径的不妥,不禁绷紧了下颌。
他怕她名声有损。
所幸并没几个人注意到他方才搂住云晚湾的动作,想了想,他跪在云晚湾面前,道:“属下失职。”
他微微仰首,望进云晚湾眼中。
云晚湾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微微失神,旋即反应过来:“……无事,你退下罢。”
沈庭书退下了。
他一走,便有几个贵女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她:
“这是谁呀?”
云晚湾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想了想,措辞道:“他是我……家的侍卫。”
贵女们一齐惊讶出声。
方才拉着云晚湾看热闹的那名贵女艳羡道:“一表人才,出尘绝艳,云娘子在哪里找来这么一位侍卫?”
云晚湾蹙眉,似是认真思索了好一阵,眨眨眼,道:“捡的。”
“捡的?!”
贵女们愈发惊讶了,方才还有些拘谨的氛围,经过如此一场惊心动魄,渐渐活络开了。
有人道:“怪不得方才云娘子瞧得那么仔细,原来是在紧张自己的侍卫啊。”
云晚湾但笑不语。
姑娘们笑吟吟地推搡,有位道:“不如给我?”
云晚湾看她一眼,眼眸滴溜溜转了转:“才不给。”
便是公主殿下亲自来要人,她也不会给的。
姑娘们推搡着笑闹开。
手掌被扯了扯,云晚湾转头,简蕙兰贴在她耳侧道:“晚晚……我去、去一旁逛逛。”
云晚湾愣了一下,心道她应该是不喜人多之处,便道:“好,需要我一起吗?”
简蕙兰摇摇头:“有些事情。”带着侍女离开了。
云晚湾目送她远去,见她往湖边去了,便收回目光。
贵女们三三两两说着话,简蕙兰一走,她便不怎么说话了,也觉得无趣。
日影渐渐偏移至她的位置,她往里侧挪了挪,抬眼瞧见冰雕,心有余悸。
她观察一阵,抬起手,试探般摸了摸,触手冰凉,她被冻得一哆嗦。
也不知他是如何扶住那么长时间的。
想到沈庭书,云晚湾心中便复杂了一些,不禁往他方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外的瞧见他的身影。他正站在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柳树下,长身玉立,衣摆被风吹起一阵涟漪。
像是在等什么人。
云晚湾心中一紧。不会是在等公主吧!
一想到九璋公主,她便顾不得其他,踩着长梯下了凉亭,小跑向他。
沈庭书察觉到她的动作,偏了偏脸,看向她,有些紧张的蜷缩起手指。
云晚湾在他面前停下,与他对视,却不知说什么了,须臾才讷讷道:“方才……谢谢你。”
沈庭书道:“不必言谢。”
云晚湾便不知说什么了。
她不开口,沈庭书一个向来缄默的人更不可能会开口。
两相无言站了片刻,云晚湾又有些气:“你怎么不说话。”
沈庭书道:“……不知说什么。”
“那好。”云晚湾道,“我说,你回答。”
沈庭书定定望着她:“好。”
“你今日缘何在此?”
沈庭书道:“随二殿下入宫。”
云晚湾闻言一愣。她怎么忘了,沈庭书是二皇子的侍卫啊!
她面色一热,暗骂自己蠢笨,踯躅一阵,磕磕巴巴继续道:“你……你与公主是何关系……?”
问着问着,自己先有些底气不足了。
真是奇怪,为何自己如此在意这件事?
沈庭书闻言,蹙眉,沉吟片刻,道:“没有关系。”
云晚湾重复:“没有关系吗?”
沈庭书:“没有。”
云晚湾攥紧帕子,在心中嘀咕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拦你做什么?”
一抬眼,却看见沈庭书正在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云晚湾被他看的忘记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失神一瞬:“怎么了……?”
沈庭书面沉如水,眸色深深:“你发髻有些乱了。”
云晚湾一愣,慌忙转过身,让喜桐整理。
喜桐面对整整齐齐的发髻,不知从何下手,对上沈庭书的视线,心头一凛,有苦难言。
风很轻,将云晚湾宫装最外侧的那层薄纱吹起,像涟漪攒成的花。
沈庭书将视线落在其上,良久才挪开视线,低声解释道:“先前公主的马发狂,偶然被我撞见,驯服它送回了公主府;今日偶然遇见,公主说马又不听话了,让我去府上驯马,被我婉拒了。”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除此之外,再无关系。”
这是云晚湾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心中欢喜,却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给我解释这么多作甚。”
沈庭书没吭声。
柳树婆娑,轻轻拂过人心尖。
云晚湾转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小声控诉:“昨日你都没送我,连告别的话都不曾说一句,还不经过我同意,自己跑回去找二皇子了。”
她强调:“我明明将你从二皇子那边要过来了,你现在是我的。”
她说他是她的。
沈庭书分明知道她这句话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事实,可还是不由得晃神。
晃神过后,留存在心尖的,是漫长而岑寂的疼痛。
她在自己府邸的最后一晚,他误会了她,以为她离开是因为受不了自己母亲上门叨扰,嫌弃自己,所以才不敢上前,更不敢相送。直到昨晚,他去书房时看到了她留给自己的信,才知她要回云府是有其他原因的,是他误会了她。
得知今日有宫宴,而她也会去,他便去了二皇子府,好容易才能跟进来,想快些同她解释一番。
她那么好,如今还不计前嫌同自己说话,还将自己纳入她的所有物之中。
想到这里,他有些紧张,不知如何解释,抿抿唇正要开口,却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日光明晃晃地照在金线织就的龙袍上,晃得人眼晕。
众人齐齐行礼,伏倒在地,唯有那一抹明黄离圣驾较远的沈庭书与云晚湾几人也不例外。
沈庭书跪在地上,听见“平身”时,不经意的抬眼,与皇帝对视。
皇帝的动作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如果有人敢直视圣容,仔细地观察皇帝与沈庭书的话,会发现他们二人的轮廓是有三分相似的。
但是谁也不敢去直视圣容,正如谁也不会仔细地去看一个侍卫的脸。
就算有人发现相似之处,也不会认为一个奴籍的侍卫与皇帝会有什么干系。
皇帝身边,恭敬垂首的姜玉衡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沈庭书长相其实更肖似生母焉皇后。
皇后娘娘凤仪天下,风华绝代,沈庭书的相貌自然不会差的。
更何况他还继承了父母亲的优点。
只可惜皇后被陷害而早逝,如若不是云晚湾重生一遭,恐怕他的身世便终究会随皇后的凤躯一齐被埋没在三尺黄土下了。
虽如此,但其实云晚湾对当年之事,除了前世姜玉衡无意说过的之外,其实也是一无所知的。
她甚至都没有凭证去证明“沈庭书是皇后嫡子”此事的真实性。
但……万一这一分的可能,便就是真相呢?
云晚湾抿抿唇。
不远处,皇帝的面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那般肃静。他指向云晚湾几人的方向,询问长阳县主:“那边是谁?”
县主道:“回陛下,是云将军的女儿。”
“和……和……”她看向沈庭书,蹙眉,“臣妇愚钝,不识。”
皇帝摆摆手:“无妨。”
叫来宦官:“你去将那边的几人请过来。”
又道:“有人知晓那是谁家的郎君吗?”
众人面面相觑,皆摇头。
一片寂静中,姜玉衡道:“回父皇,应当是儿臣府中的侍卫。”
此言一出,众人神态各异,皇帝若有所思。
宦官小跑着过去,没多久将人请了回来。
云晚湾几人行礼。
皇帝虽然穿着常服,但依旧不笑时依旧威严无比,锐利的目光看向人时,云晚湾如刺在背,仿佛被洞穿心思一般,不自觉将腰板挺得更直。
皇帝的视线只是短暂的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瞬,然后笑道:“平身。”
他不再说话,将打量的目光落在了沈庭书身上,沈庭书余光察觉到了,垂着头任他看。
他态度自若,云晚湾倒是心跳怦然,有些紧张。
皇帝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浩浩荡荡的一圈人群鸦雀无声,沉闷的气氛压在人心头,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皇帝才挪开视线,指着沈庭书问云晚湾:“这是谁?”
云晚湾道:“回陛下,这是臣女的侍卫。”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便古怪的神色便更古怪了。不止他们,连皇帝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崩裂。
二皇子不是说是自己的侍卫吗,怎么又成云家小姐的了?
云晚湾不明所以。
皇帝眼神一横,看向姜玉衡。
姜玉衡“扑通”跪倒在地:“回父皇,确实是儿臣的侍卫,几日前赠予云小姐了。”
他这么一解释,倒也合理。
只是听者自动将重点放在“赠予”之上,然后不约而同的认为:原来二皇子与云小姐乃至云府关系不错。
云晚湾:“?!”
她惊诧地瞪圆双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姜玉衡,后者给予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便是傻,也该明白,姜玉衡这是设了个局,故意暧昧不清她与他的关系呢。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咬牙承认:“禀陛下,的确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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