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谢姝到底不是真的谢姝了,对谢芙也没有任何姐妹之情,于她眼里,现在的谢芙母女不过是一个蛰伏在阴处的敌人。
现在的谢芙年岁尚幼,谢姝有意观察,轻而易举将她那些嘴脸收入眼底。
即使知晓她们野心又如何,现在的她太过被动,不可打草惊蛇,不然逼急了狗也跳墙。
面对谢芙的假意讨好,谢姝略看了眼她的假笑脸,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摆出原身往日的嚣张行径,就连谢芙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看着谢姝的模样,谢芙面上虽显出几分尴尬,但心下稍安。原先以为谢姝是突然开窍,学会了讨好长辈,对付自己,现在看来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做做样子罢了。
谢芙轻轻吐了口气,扯出笑容:“妹妹莫要怪罪于姐姐,你也知道姐姐的性子,哪里有闲情去注意伺候的有几人?”
“好在祖母将那些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婢子通通发卖了,不然这会儿姐姐还蒙在鼓里呢。”
话罢,谢芙拉过谢姝的手,将手里的冬枣塞进她的手心,“吃些枣子,枣子性平,断不会加重妹妹的病,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谢姝听罢谢芙的话心下冷笑,真是好人坏人都给她一人当了。海棠园又不抵一个府那般大,多了四个婢子还能不知?真是把当她傻子糊弄。
“姐姐好意,六妹心领了。不过六妹方才用了膳,这枣子绕是再有益,饱腹时硬要吃下也只会闹得积食,更何况只是性平呢。”
谢姝边道边将枣子放回了果盘,听得谢芙脸色一变。
她这话说得有些技巧,难道是在告诫她拿得太多?可似乎又只是如她往日那般,无论如何也要呛自己几句而已。
还不等谢芙说话,一旁的四姑娘谢莹皱起了眉,道:“不若个枣子罢了,推搡来去做什么?真是上不得台面。”她最看不惯四房拿腔拿调的做派。
“胡闹。”谢婷再次发挥了长姐的作用,适时喝止了谢莹。
谢莹可不用学着谢婉那般依赖着大房,漂亮脸蛋轻嘁一声,起身带着丫鬟出了偏厅。谢婷被下了面子,柳眉微皱,转而看向了谢芙、谢姝:“五妹六妹,莫要往心里去。”
谢姝点了点头,一旁的谢芙干笑两声,不动声色转开了话题。
接着三个女孩聊得无非就是上京城哪家胭脂铺子最好看,谁家姑娘的诗集出类拔萃,近儿哪儿又有诗会……
每每聊到这些,谢姝待不了片刻就走了。毕竟在这些个姊妹里,只有她一个不爱风雅的异类。
以往谢芙这招送走谢姝是一招一个准,唯有今天,她将话题在上京城文人雅士兜了个遍,余光打量谢姝仍是面容平静,偶尔抿口清茶。
谢姝的反应太过反常,谢芙藏不住杂乱心思,赶巧夫人们与老夫人话完了体己话,四个女孩就此做散,离开前,谢芙抿着唇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谢姝。
水氏在谢老太太那儿受了一肚子气,这老虔婆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五句话里三句皆是挤兑她的。
无非就是让她的嫡女受了场风寒,怎么?谢姝是亲亲嫡女,她家芙儿便不是了?宋兰死了还是那么可恨!
想罢,水氏叹出一口浊气,看见女儿皱着张脸,眼中满是诧异和忧色。“苦着脸像什么话?娘教你的面不显色都叫风吹走了?”
谢芙舒开眉,低低应了声是,紧接着快步跟上水氏身侧,悄声说出心中所想:“娘亲,女儿觉得……谢姝有点奇怪。”
水氏嗐了一声,道:“你那好妹妹能掀起什么风浪!无非就是能识了字。”
“什么?!”“噤声!你想将人都招来?”
谢芙好不容易将张圆了的嘴合拢,眸光中还带着许震惊,压低声音道:“娘亲,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
“往先次次奏效无非是指着铃音那丫头,有了那丫头伺候在侧,只需要一点手脚就能让她晕去。”
“这些日子,许是铃音那丫头见谢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德行就松懈了伺候,谁知……真是坏我好事!”
谢芙扶着水氏在后院的凉亭坐下,前些日子刚落过了雷雨,周遭的花谢的谢,死的死,侯府窘境,也不肖想冬日能见着满园春色了。
水氏拉着谢芙一同坐下,命身后的几个丫鬟站开些,附耳轻语:“本来再要些日子,就能让老夫人彻底放弃谢姝,弄死她就是易如反掌的事了。”
“不过我倒是小瞧了宋兰的女儿,若是常人有了诸多事例在先,恐惧和自卑也会让人退避三舍。她病了这些日子,却是连《清心咒》都誊抄了十遍有余,倒是学得快。”
谢芙紧张地看着水氏,道:“那……那娘亲,芙儿需要做什么?”
水氏笑了笑,摇摇头。她望向亭子周围唯一的亮色,那是一朵新梅,颜色正好,看得人也通身舒畅。
“无妨,她都几岁了,识了字又怎样?让她先蹦跶着。满园的花,总归最先开的最好看,宋兰压我压得够久了,她的女儿这辈子也别想越过我的女儿去。”
不知怎的,谢芙第一次有些不放心母亲的话,握着水氏的手也慢慢收紧几分,仿佛这般就能让自己定下心来。
-
回到玉京院,玉扇看着主子满脸倦色,轻声道:“姑娘,可要用些甜汤?今晨玉芝温在小厨房里的。”
谢姝点点头,方才脑中一直在消化几个姑娘说的见闻,回到自个儿这才放松了绷直的身子。
一碗甜汤下肚,玉芝和桃儿携手抬进了一只沉重的箱子,那是前几日拾掇院子时翻出来的宋兰遗物。
宋兰的父亲,也就是谢姝的外祖,位列大梁三师之一的太傅。三师虽在朝廷并无任何实权,但才华仍是天家钦定的,可想而知宋兰出嫁时的嫁妆,莫说是十里了,放眼大梁近些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嫁女的了。
但谢姝手里的豆子少得可怜,值钱的物什也皆数被水氏鸠占鹊巢。除了打小就被宋兰交到玉扇手上代为保管的一家胭脂铺,其余的已尽数落入了水氏手中,可惜水氏实在没有经商天赋,最有名的几个铺子也被她打理得快亏空成壳了。
她的脑子大抵是都用来宅里斗了,谢姝长长一叹。
桃儿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谢姝的思路:“小姐,这些就是全部了。”
唯有这些,水氏不感兴趣。
谢姝起身上前打开了那口古朴的箱盖,虚捋了一把裙摆侧身蹲下,这些原本尘封落灰的书卷经过擦拭晾晒,恢复了一些往日的色彩。
拾起一本《军志》,书封有些皱了,翻动几页,纸张脆得像轻轻一折就要断开,但仍不难看出书籍的主人对待它们的用心。
每一本都没有折痕,就像新的一样,但是每一张都有些批注,上面的字一面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一面是飘逸的行草。
不知为何,谢姝看得眼睛有些热。
那时在大周皇宫,她与母亲之间的沟壑是那样难以逾越,她至今不能用只言片语形容出那个女人,她在她的心中像个未知的陌生人,明明她们靠得是那样近。
可现在,眼前的这几册书,每一张上都有些这具身体母亲的小字,她已经仙逝,离她那样远,但她的形象从模糊逐渐具体。
眼前的画面中仿若有个清秀的女人俯身落笔,写下的那些字有些带着些稚气,有些是豪言壮语,有些又有些伤情。
她那样才气,却那样短寿……
谢姝不知自己为何也涌上了汹涌澎拜的悲伤,就好像这人的的确确就是她的母亲那般,许是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她强忍下泪意,翻了几张才合上书页,信手挑了几本感兴趣的让玉扇收在外头,剩余的都先锁回箱子里去。
夜里点上了灯,屋内香薰炉袅袅。
玉扇推门而入,只见床沿上的妃色纱帐被流苏绳细心卷起,少女倚着梨花木的床棂缓慢翻动着手上的书籍。
她只着一件藕粉色的中衣,低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细细的刘海掉在额前,三千青丝落在背后,偶尔调皮的掉下几缕也被她迅速的别到小巧的耳朵后头。
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书里看,仿若能看出颜如玉一般。
玉扇不禁心里轻轻感叹道,姑娘那一举一动的风姿和姣好的容颜真是出落的越发像夫人了,欣慰的同时又让人带了些忧思。
“歇吧。”
翻过一页,谢姝拣起床头的一枚铜板夹进了书页里,玉扇点了点头,上前吹灭了灯,一夜无话。
-
谢姝这夜睡得又不怎么好,浑身酸痛的厉害。她又做梦了,梦到那双冰冷的眼睛,寒到骨子里,刻骨铭心。
缓了半晌,谢姝抛开梦境,唤来苹儿玉扇梳妆。今日她打算出一趟府,穿衣打扮不该如往日那般素净,该有些侯府嫡女的模样。
表面是为了出去散心透气,实际上谢姝想去看看在玉扇手中那个一直亏空的铺子,不然这日子委实是捉襟见肘了。请完安,得了老太太的允,谢姝带上面纱出了府。
虽说大梁男女大防没有那般严重,但好歹是侯府闺秀,谢姝还是做了手准备。
侯府的马夫一路平稳驾驶停在了珠宝阁前,苹儿跳下马车,递上绣墩,扶着谢姝下了马车。
苹儿用起来确实得力,只可惜是老太太的人,谢姝不敢轻信。她不放心院子里没有自己人,只能留下玉芝,再者苹儿是一等丫鬟,她不能越过她去带两个二等丫鬟出府,这不合规矩。
带苹儿出来,实属是下下策。
好在珠宝阁的二楼可以直接看到对面的自家铺子,假借休憩在里头坐个片刻,能够远远看看店铺情况就好了。
想罢,主仆三人走进珠宝阁,管事瞧了眼为首进来的姑娘一身淡紫色云烟衫,裙角绣着淡雅的兰花,头顶上的珠钗也是宫里流出来的兰花样式,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这位小姐要看些什么款式?可要上楼喝杯茶?”
谢姝点头,“烦请带路。”
(https://www.uuubqg.cc/48185_48185268/3990324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