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案(?)
“老公,坐这边。听说早餐是自助的,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昨夜的争吵好像早翻篇了,安娜一进食堂就小步跑在前头,殷勤地帮肖总拉出椅子。
肖总瞧了眼安娜,又瞧了眼已经掉漆的塑料折叠椅,没有要坐下的意思,而是不耐烦地吩咐:“你去看看,面包牛奶什么的,拿回房间吃。”
安娜顺着他说:“也是,餐厅什么人都有,乱七八糟的,我看看啊……有粥,有……”
走到由几张小餐桌拼成的餐台前,安娜突然哑口。
“乱七八糟的”盛宁低着头,忍住不笑。
云雾山庄的自助餐从她住进来就没换过样,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白粥、馒头、煮鸡蛋,还有几样自制咸菜、淡成水的牛奶和速溶咖啡。
老夫少妻组合快九点才来,鸡蛋早没了,盛粥的锅子也快见底。
安娜见状,撇撇嘴,转身道:“哎呀,这哪能吃呀!老公,要不咱们叫厨房单独煮两碗面,简单吃吃算了,早上也没胃口。”
云雾山庄太偏僻,外卖平台不覆盖,山下村里有两家饭馆,临近年关都不开门了。
店里客人要么自带食物,要么开车到更远的镇上吃,不然就只能在云雾山庄点菜,老板亲自下厨。
盛画家吃过两次,味道居然不错,可能是这间民宿仅有的亮点。
然而首富夫妇没口福,肖总还没拍板,大厅前台一个声音弱弱地说:“没面条了。鸡蛋、蔬菜都没了。老板去镇上采购,面条中午才有。”
“噗——呵呵——”
盛宁惊讶地抬起头。
她发誓她没有笑出声。
发笑的人坐在餐厅最里面,被柱子挡了下,一开始谁也没注意他。
这人干瘦黝黑,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趿拉着旧鞋子,胡子头发像是自打生下来就没修理过,长成乱糟糟的两团。因为发色天生泛黄,大家都叫他“黄毛”。
盛画家之前听同屋小女生嘀咕过,黄毛不是本地人,平时在镇上打零工,年底工厂歇业,宿舍不许住人。也是碰巧云雾山庄生意惨淡,黄毛才说服老板收留他一段时间。
黄毛大多待在二楼房间里,很安静低调,没想到嘲笑别人的竟会是他。
安娜也发现了黄毛,尖声叫道:“笑谁呢?你什么意思?!”她早憋了一肚子气,又不敢跟肖总发泄,这会儿正恨不得找人吵一架呢。
黄毛头也不抬,反用小指掏掏耳朵,不紧不慢地说:“笑可笑的人呗。”
“你!”
安娜狠狠瞪着黄毛,忽然冷笑道:“服务员!服务员你过来!恶心死了,怎么有素质这么差的人,在吃饭的地方挖耳屎,你给我把他赶出去!”
“不撵他,我就去工商局告你们卫生条件不达标!信不信把你们告到停业整顿!工商局王局长跟我老公是好朋友,是吧老公?”
肖总站在原地,阴沉怒视着黄毛。
安娜得到了无声的鼓励,往她老公身边站了站,志得意满地笑。
盛宁这粥是没办法喝了。
食堂有两扇门,分别通向楼梯和大厅,安娜和肖总各自挡住一扇。
盛宁想了想,觉得不可能绕过他们溜出去,只能坐着不动,尽量降低存在感。
个子不高、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急忙从前台跑过来,他是在云雾山庄做义工的大学生,唯一的店员,绰号“眼镜”。
眼镜为难道:“您别生气。我还是学生,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等老板——”
“哈?”安娜眉毛高挑,“我没听错吧?热水不热、空调吱呀响、饭都没得吃,这些我都不计较了,怎么连卫生都保证不了?我老公是谁呀?n市首富,我们身家几十亿,要是生病了你赔的起吗你?!”
眼镜劝不动安娜,只好给黄毛使眼色:“你别惹事,赶紧给安娜女士道歉,回房间待着去。当心事情闹大了老板赶你走!”
没想到黄毛也很硬气:“那也是我跟老板的事,你又不是老板。她一身味儿还熏着我了呢,你怎么不让她跟我道歉?”
“哎你这人……”
安娜漂亮的脸蛋气到通红:“你血口喷人!老公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他诽谤咱们,报警,必须报警!”
眼镜见事情要闹大,急的浑身冒汗,他生怕安娜真冲动报警,忙劝男人:“肖总,肖大老板,您说这大早上的……黄毛什么人,您和安娜女士又是什么人,跟他置气,气坏了可不值得——”
黄毛阴阳怪气道:“嘿呦,我是什么人啊,说来听听?”
安娜破口大骂:“垃圾,杂种,乌龟王八蛋,有娘生没娘养——”
“闭嘴!!!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沉默许久的肖总突然大吼,声若洪钟。盛宁吓了一跳,只觉得面前桌板都震动起来了。
“刘安娜,滚回房间去,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丢人现眼!”
安娜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许久,可到底没哭。她尴尬地扯了扯嘴巴,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眼镜不知所措:“肖总……”
“说了让你闭嘴。”肖总没再提高声调,却更加强势可怕。
谁也没出声,食堂里沉静了几秒。
“哼,不就是钱……”肖总突然低低说了句。
他打开鳄鱼皮手包,抽出一沓百元钞票,对眼镜说:“镇上总有饭馆营业吧。早饭不说了,剩下两顿,不管用什么办法,给老子买回来。这些钱五星饭店都够了,赶紧办事,少来烦老子。”
眼镜吞吞吐吐道:“够、够用了,不是,不用这么多……”
“别废话,给你就拿着。”
眼镜见状,眼里流露出一丝惊喜。
他伸手去接,可肖总却举起手,用钞票在眼镜脸颊来回轻掸了几下,阴笑道:“现在没问题了?出点小钱让你们都闭嘴,值当。”
眼镜哪见过这种场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嗫嚅着,什么话都讲不出。
肖总呵呵一笑,手一扬,钞票洒了满地,有几张甚至飘到了盛宁桌边。
“十点我要去后山转一圈。”肖总说着,走出食堂。
“好戏,真是一场好戏。”黄毛伸了个幸灾乐祸的懒腰,故意走到眼镜面前晃晃手,表示自己没有贪财,然后也走了出去。
眼镜倒是能屈能伸,这时机灵劲儿突然上来了,追出去对楼上喊了声:“肖总稍等,马上给您送些点心,垫垫肚子。”
之后才回到食堂,开始捡洒落一地的纸币。
“唉,首富,惹不起。”见盛画家安静地看着他,眼镜苦笑道。
盛宁漫不经心道:“脾气可真大。”
眼镜右脸肌肉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愤愤道:“切,装逼呢。网上都传他们家资金链断裂、负债严重,为富不仁的玩意儿,我看迟早要完。”
眼镜的脸抽得越来越厉害,脸颊露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可他自己没察觉,而是收好钱,冲盛宁抱歉一笑:“打扰你吃饭了,我得给那两位祖宗弄早饭去了,唉。”
他的笑容有些惊悚,可盛宁面不改色,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见眼镜离开,盛宁终于挪开脚,飞快将踩在脚底的几张钞票捡起,装进口袋里。
肖首富反正不会饿死,眼镜一定也会私藏一些,但对民宿老板来说,这本就是意外收入,他怎么都不亏。
而盛宁相信,这几张钞票,在她手里有更好的用途。
从地上捡几张钱,特别是有钱人肆意挥霍的钱,不算偷。
至少盛宁的角色发自内心这样认为。
盛画家是个女文青,性格高冷,可能因为怀才不遇,所以总是挂着张面瘫脸。她孤身在n市打拼,靠给童书画插画为生,虽然动手就饿不死,但生活很拮据,不然也不会贪便宜到云雾山庄“度假”了。
盛·画家·宁皱着眉,吞下碗里最后一点白粥,起身将餐具送回。
阿豪端来那杯咖啡她一口没碰,谁知道安了什么心思,万一下药了呢。她不是傻乎乎的女学生,孤身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说,她对劣质的速溶咖啡没兴趣,淡而无味,入口全是廉价的味道。
廉价,真是对云雾山庄最合适的形容。
攒半年生活费出来玩几天的小杜小李,混吃等死的眼镜黄毛,只会在小处抠钱的民宿老板,哦还有她自己,都很廉价。
庸庸碌碌的蝼蚁,日复一日挣扎在烂泥一样的人生中。
但她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白皙手指拂过从不离身的写生本,盛画家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这些为了生计不得不画的媚俗货色,千篇一律的垃圾,也许她再也不用画了。也许她可以自由创作,画些真正具有艺术性,能够流芳千古的作品……
前提是,她能拿到肖总手包里的钱。
作为职业画手,盛画家观察力很好,刚才她清楚看见手包里装满了现金,肖总扔出来的可能只有十分之一,不,二十分之一。
那么多钱……至少有十几万吧。
平静外表下,心脏在激烈泵跳,手臂上寒毛直竖,她感到肾上腺素激增的恐惧和快乐。
怎么拿到手是个问题,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对,是拿,不是偷。
为艺术所做的牺牲怎么能叫偷呢,对吧?
哪怕动手杀人,冒着被抓到的风险也值得么?
盛画家想了想,微微一笑,当然值得。
口袋里两张钞票被她攥得很紧,手心微微沁出汗液,盛画家故意表现得若无其事,缓缓走出食堂。
挂钟老旧的指针悠悠向前动了一格,时间是早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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