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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童年噩梦(一)


“你怎么来兽部了?”

        雾气攀上了圣帐的窗。由于不死鸟部位于大陆的极北,那雾气很快被寒风吹散,直到窗户被紧阖,水汽才再次凝结。

        兰顿缓缓地拉上了幕帘,问道。

        诺拉面前正放着一杯暖茶。

        刚刚,她亦并没有等待兰顿多久。他很快来了。

        借着黯淡的灯光,她端详着兰顿的侧颜。他已恢复成了兽人的模样,头发呈现新雪般的银白,鼻梁映着外部的雪光。丝绸长袍下,他的硬壳亦淡出鳞片式的光泽。

        “该我问吧,你怎么要走?”诺拉问。

        兰顿:“这是我的故土。我总该回来。你难道还意外吗?”

        “意外。”诺拉说,“因为你这几年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一点。你表现得一点也不想走。”

        兰顿失声了。他望向窗外的树。遒劲的树枝伸展,细雪覆盖,却不见繁叶。

        他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手按上窗,垂眸道:“你来我很意外。南境的新密会刚重组,你才进入,怎么能够脱身?”

        “我总有我的办法,兰顿。你别扯开话题。”

        “……”

        兰顿再次回到了哑巴的状态。但当他回头,如在南境一样,他为诺拉斟满了茶,布好了器具。他知道她喜欢饮品。

        但做完这一切,他停了下来,一声不吭,似乎没什么想和诺拉交流的意愿。

        室内鸦雀无声,只余帐外的风啸撕扯着空气。

        这里亦没有旁人。兰顿刚刚屏退了。

        纱帘外陷入寂静。

        诺拉注视了兰顿几秒,看见他依旧维持沉默的侧颜,最终站起来,走到了他的对面。

        没有任何征兆,她的左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兰顿愕然抬起眼。诺拉的右手摸上了他对襟长袍腰前的搭扣。

        “……诺拉。”

        兰顿问:“你做什么?”

        “做我们之前常做的事。”诺拉没给他眼神。

        她的腿跪在了兰顿的身侧,又按住了他的肩膀。烛光跳弹,兰顿脸上晃着影。诺拉的目光转回,才发现不过半个月,兰顿瘦了,但没脱相,只是浅凹的下巴亦失了血色。

        她看了半天,兰顿扭头:“别这样看着我,诺拉。”

        诺拉却轻声说:“记得我们刚回南境的时候吗?我睡觉时……你也是这么凝视着我的。”

        “……我可没做过这种冒犯的事。”兰顿张口就否认。

        “‘冒犯’?你现在称这种行为是‘冒犯’了吗?”诺拉的手没离开兽人青年,扣住了他的肩膀,“但总之,你也这么看过我,凭什么我不行?”

        兰顿胸口起伏,最终说道:“那根本不是一回事,诺拉。”

        ……

        的确不是一回事。

        诺拉后来回想,自己能把这两个场景联系在一起,也是一桩奇事。

        ……

        清醒。沉睡。

        沉睡。清醒。

        十三岁的诺拉听到了脚步声,还有木偶的声音。木偶的牵丝线在她身上跳起了小精灵的舞。

        不久后,她发现自己也变成了木偶,在一片混沌中被人操纵着往前走。她的思想消失了,木然地行走在空旷的柱廊上,没有人能够救她。

        妈妈,我在哪里?!诺拉吓得想尖叫。

        下一秒,她却听到了哥哥赞恩的声音。

        “诺拉,诺拉……”

        寒风抖擞扑来。诺拉瞬间从噩梦脱离。她发现自己站在窗台上,双目在灼烧,烫得她想流泪,但这热度转瞬退却。

        “你看到了什么,诺拉?”赞恩的声音很着急。

        “你刚刚似乎触发了‘灵感预知’……”

        “哦,我……”诺拉气喘吁吁,依旧惊魂未定。

        灵感预知,这也叫“瞬时预知”。正是诺拉母亲初见兰顿时使用过的被动触发的小预知术。诺拉也会。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看到的是不久后会发生的未来。

        但由于她现在法力不高,且“瞬时预知”本身就不能限定预知目标和范围,她根本不知道刚才看到的幻象会何时、何地、发生在何人身上。

        那真像黑暗|童话剧啊……诺拉的背部传来寒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吓得碎碎念,“那到底是什么?”

        诺拉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哥哥抱住了她:“哦,诺拉,你似乎最近状态一直不好。”

        他的手按上了诺拉的头,闭上眼睛,“但总会过去的……妹妹,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虽然难以平复,但我们必须选择暂时遗忘……”

        诺拉深吸一口气。她想起来了,是的,三个月,距离那场噩梦的结束已经三个月了。

        ……

        四个月前,是诺拉父母的葬礼。

        如她之前所说,是一位背叛者在战场上陷害了她父亲的挚友,又施展连环计害死了她前去营救的父亲。

        诺拉恨透了那个家族。然而,她父母的丧钟未绝,这件事竟就得到了解决,却是以无比惨烈的方式。

        那时,父亲挚友的长子从战场迟迟归来,从诺拉这里才得知了两家父母的死因。

        噩梦。噩梦似乎就开始于诺拉这位预知者的真言——虽然她那时并未用预知,说的也全是事实。

        那位长子——在得知真相的一天后,没有任何犹豫,敲响了背叛者府邸的大门。

        而进入后,他用禁术献祭了自己。

        直到第二天清晨,诺拉才在一片颠倒的议论声得知了这件事的后续:

        这位长子,他本在前途无量,却在那一晚背弃了光明神;

        他用速成的诅咒式禁术以血换血,屠杀了背叛者全家。

        作为奇迹本身,他成功了。还活了下来。

        但他的代价却是被流放到极恶之域。那是永世不得再见光明的恶地,比兽部还邪恶百倍。诺拉亲眼看到他离开,那是在南境仅比死刑轻的惩处。但她想,会比死亡痛苦。

        诺拉那段时间陷入了难以脱离的痛苦,无止境的梦魇,这件事的确得到了解决,但她在想的问题是——

        “我该告诉他吗?我真的该告诉他吗?”

        “诺拉!”只有她的兄长不断地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问题。

        “我听他们说……当时那位背叛者已完成了对克拉雷和德威尔斩草除根的部署,只待蓄势待发……如果晚一天,我们的这所庄园恐怕就已经被他们烧成灰烬了……但,我不想用席勒斯哥哥换……”兄长的声音充满痛苦。

        “德威尔”便是父亲友人的家族姓氏。

        而克拉雷兄妹并不因劫后余生而感到任何快意。因为他们明白,是另一个人以自身为代价,才保住了他们两人,保住了那人自己的幼弟的生命了,止住全境内战。

        父母死了,亲近宛若兄长的朋友离开了,诺拉的世界恍如陷入了真正的灰暗。

        也是在后来,诺拉才渐渐明白,自己当时最痛恨的是自身的无能为力。

        也是这个感受,影响了她的余生,让她为摆脱这种状态而奋斗一生。当然,这是后话。

        精神的恍惚持续了有四个月。直到四个月后,诺拉的生活才渐渐恢复了正轨。

        这段时间,她的兄长赞恩寻求了精神系法师的帮助,获得了针对精神创伤的治疗。诺拉本也想去,但最终放弃了。

        原因当然是……她带回了兰顿·无姓者。

        有秘密的人,绝不能去做精神治疗。

        奇迹。而诺拉现在回想,她能在这种情况下安顿好兰顿,真的是个奇迹。

        ……

        “你以后住这里。”

        刚回到南境,诺拉就让女管家把兰顿领入了宅邸的第四层。

        他们踏过铺着厚重地毯的长楼梯,穿过散着苜蓿香气的走廊,来到了那间诺拉早早命人布置好的起居室。

        那是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描绘南境繁花盛开之景的油画。月桂的熏香弥漫房中,家具雪白,排列在角落、四周。这是南境淑女的起居室的典型装修风格。

        兰顿昂头走了进去。在管家太太还没进来时,他当着诺拉的面,却一只手摸向了青木桌面,面露冷淡。

        那模样不像是侍女,倒像是来审查房屋清洁的房东。

        但在管家太太进来后,他的神情立刻变了,变得彬彬有礼,如一位真正的淑女。

        “哦,薇达小姐,看得出诺拉小姐很重视你,让你住在这里。我想,诺拉小姐大概是想把你培养成‘贴身侍女’了,这可真是幸运啊……”

        “你住的这个房间,可是离诺拉小姐的起居室最近的,便于随时听从她的命令……”女管家热心告知。

        这间居室的确不同于其他房间,门并非与过道相对,而是面对一间巨大的圆厅。

        那里壁毯垂挂,典雅的浮雕漫向高空……正是诺拉的起居室。准确说,庄园里的这一层楼都是专供诺拉个人生活用的。书房、居室、小厨房、修行厅……样样俱全。

        而指派给兰顿的这间房间则是离诺拉的起居室最近的佣人房,专属贴身侍女。

        “哦,谢谢您的告知,格罗斯太太。”

        兰顿轻声微笑回答。他的礼貌赢得了管家太太的喜爱。

        女管家走了。但之后,诺拉看到兰顿站在只余他们两人的屋内,笑容瞬间消失。

        他看向她,眼睛浮出寒冰,还带着诺拉讨厌的自以为是的刺,“哦,小姑娘,我明白了。你现在是想瞒着所有人……我本还以为,你至少会告诉你的兄长。”

        “小姑娘”。诺拉记不清兰顿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这个称呼。但她并不喜欢。

        她冷眼看他,答道:“因为没必要。”

        “是没必要……还是不敢?”

        兰顿眯起眼睛,歪起了头。

        如今他的容貌已和过去大不相同,纯白的长裙,精致编好的沙金色长发……这样的姿态却让他的“少女”外表多了分妩媚,但他的语调维持冷若冰霜。

        “你知道从你的反应中我已经读出什么了吗?我读出了你哥哥赞恩的一些性格,或许是……冒进、不喜思考。有这么一些特质,让你不敢和他通气……”

        他这任意猜测的语气令诺拉生厌,也直觉性地背脊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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