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月祭典（三）
“所以，就这样吗？”
“克拉雷，你怎么，你怎么……”
血红的落日下，诺拉调试调剂者，古里倒在地上，面无血色。
他四周是被雷电摧毁的各种装置。
这是距离诺拉隐没山林四小时后，古里等得已经没了耐心。
而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突然了，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输了。
……
如果说古里的视角一片茫然，那么，观众席上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怎么回事，已经炸了。
而要简单地叙述，大概是这样的——
……诺拉在第一轮对战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变了作战风格。解说的大宗师对其也感到疑惑——因为，简直太不“克拉雷”了。诺拉变得异常小心谨慎，到了种诡异的程度。
有无数他认为可以出手的好时机，都选择躲在后面。
她接下来几个小时都在打游击战，而很快有人发现，她如果出手，目的并不是“获胜”，而是“无伤”。诺拉通过高强度的计算，用极为复杂的法术解决战斗，自己根本不踏入战场核心地带。
有人认为，这种远程方式根本就是对法力和精力的过度消耗（比更近的站位消耗更多）；有人认为，那是畏战的表现。
然而，刚刚所有人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诺拉游离到了古里在的地带，她早发现了对方的位置，却根本没有动手。而是等到有人也找到古里，看古里提前用魔法陷阱装置后，她才闪电一样出手。
而正是这一刻几乎踏入新月的史册。
诺拉选好了所有法术的投放方位，一秒钟高强度地释放了所有法术，它们如精妙演算的数学题，它们如凶狠的猎人四面八方而来，直接一次性地卷飞了猎物。
……古里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诺拉的这次突袭淘汰。
“啊！！诺拉，我的妹妹！！”赞恩高兴极了。
兰顿也很高兴。而他低头摸着自己的手，却感到一股轻飘飘的暖意。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知道。兰顿抿唇。
在刚刚，他受伤后，便发现伤痛很快消失。他知道是诺拉快速治疗了。
之后，他看到诺拉在任何作战时刻，都一直在保护自己。有几次她都下意识走向更险的站位，生生地停住了，放弃了机会。
……是为了他。兰顿触着自己的手，仿佛触到了自己和诺拉的联系。
但他终究心头又浮起不安。
他们的契约，到底还是局限了诺拉。现在只是局限于一次战场，以后又会局限什么呢？
兰顿睫毛轻颤。
……
之后的战斗很快结束。最后进入决战的是诺拉和马修，他们进行了公正的对战。虽然是朋友，但是他们在战场上绝对尊重彼此，全力以赴。
最后是诺拉获胜了。
“诺拉，你赢了！”马修倒在地上的时候，哈哈大笑，“你的计算能力太变态了！”
“少来。马修，快起来。”诺拉把他拉起来。
“诺拉！诺拉！诺拉！”当天，喊着诺拉名字的呼声震破千圣城。竞技场一开，所有人都涌了进去。恭喜、簇拥。
兰顿站在人群后，眼里盈着笑意。他知道这是诺拉应得的。
诺拉最终在高台上被马修的姑姑，南境的奥里首领，亲自为她戴上胜者的桂冠。
马修也成为关注中心。少女少年在这次决赛中都展现了不俗的实力，作为第一名和第二名，他们的合照在整个南境的报业上刊登。
“他们看起来很登对诶。”
“天才少女和英雄少年，的确。”
兰顿听到议论时，脚步一顿，却很快离开。
庆功宴要开始了。
……
“恭喜我的妹妹，克拉雷的诺拉……嘿，你们不用笑，但我就是要强调克拉雷，获得了新月桂冠！”今天赞恩很高兴，临时在暮色庄园宴请众人。宴会上，他在音乐中再次表达对诺拉获胜的愉快。
众人再次高喊“诺拉”的名字。费舍尔教授也来了，和她同来的有共助会的理事。
“听说您获胜，会里照顾的孩子非要缠着我们送来祝贺礼物。还请诺拉小姐收下。”她们带来了质朴的贺礼。埃梅林园和惊蝉镇绝不是唯二诺拉帮助过的地方。事实证明，只要做过，就永远都被铭记。
“我先走啦。”诺拉兴致也很高，轻轻拍了拍兰顿的手肘。
在刚刚，他们一直待在一起，但也只是刚刚待在一起。诺拉今天很忙，他们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
兰顿：“好。”他抿唇，“我很为你骄傲，诺拉。”
他转眸，“……也谢谢，你今天做的一切。”
诺拉看着兰顿瑰丽的侧脸，看着他脸庞的棱角，脖颈的曲线，似乎因为热闹微微变红的脸，轻轻笑了。她突然有点不自在，摸了摸左耳，“没什么，我相信你也会做一样判断的。”
诺拉走了。
……
兰顿当晚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伴导师费舍尔女士，在对方和互助会同事告辞后，他才去找诺拉。不知道她忙完没有。
而宴会上没有找到诺拉，他往高楼层走去，这是只有家族成员能够进入的楼层，走到转角的阳台花园，他却突然听到喷泉后传来声音。
“怎么样，你做好决定了吗？真是明天？”
“是的，我决定了，我明天就对诺拉告白。”
“……”兰顿脚步一顿。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马修的声音。
血液仿若骤然凝固，前方的人却似乎有所察觉，“谁？？！”
赞恩冲了出来，“薇达？”看到是兰顿，他脸上警惕瞬间消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朝兰顿招手，“快快快，进来薇达，正好缺你。我们正在讨论大事，作为诺拉的真诚朋友，你用女孩的思维来帮我们参考参考。”
……
兰顿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去的，可能是夜晚风太大了，他的手竟比平时要冷。
等他进去，他看到笑呵呵的马修，张了张唇，却没发出声音。
马修“会意”，笑眯眯地说：“薇达小姐，我家的晚宴结束了。想到不能错过诺拉的宴会，我立刻悄悄过来了呢。”
马修是第二名，奥离家只进行了小型的宴会，很快结束。
兰顿的目光却只是锁在马修脸上，过了几秒，他才开口，“我刚刚听见您的计划……”
“是的，”马修昂头，似乎对此自豪，“我要对诺拉告白。就是想请您帮我们出谋划策一下，毕竟您是诺拉小姐最好的好朋友。
“……”兰顿的大脑几乎是宕机了几秒。
他的手悄然握紧，不对劲。他始终绝对不对劲。
他还记得在去惊蝉镇前，他虽然有忌惮马修，但感觉不强烈；但就是从惊蝉镇回来后，马修对诺拉开始了异样的亲近，也是那时起，他开始对其产生不受控的浓浓的忌惮。
……明明没见面，还能突然转变感情吗？兰顿感觉不太合理。
但同时，他心里又像漏了一块般，不安接连浮起。他想到，喜欢和爱这些东西的起源或许本来就说不清楚。
他对诺拉，也是突然就……
“薇达小姐？”
兰顿走神了。马修的声音唤回了他，他却作出了镇定的神态，试探道：“只是觉得很突然。”
兰顿此时正是“薇达”的一贯装扮，美艳的脸，湖绿的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他露出微笑，更是让四周的风都静止了一刻。
“实在没想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薇达”捂住嘴唇，一切表现都让少年们以为“她”是在好奇。
闺蜜好奇闺蜜的事！这很正常！
马修瞬间来了精神，“就在六个月前，啊哈，就是薇达小姐你和诺拉去惊蝉镇的时候。我、赞恩、雷恩斯，一起听从了光明神的旨意。”
“……光明神的旨意？”兰顿直觉这又不太对劲。
“不是吧，你真要说？”赞恩说。
“有什么不能说，这正好证明了我和诺拉上天注定。”
“……”
“算了，我来说。我怕你添油加醋。”
灯下，光影在兰顿脸上变幻。
而接下来，他听过了他这辈子觉得最离谱、最荒诞的事之一。
……
马修告诉兰顿的故事是这样的。那段时间，他非常喜欢研究占卜术，于是整天向诺拉索要学习材料。
诺拉后来受不了，教了他生死球，那是一个古老、生僻但有趣的占卜方法——向古老的光明神所求旨意，获得预言，哪怕模糊，误差不会太大。
于是在一天，马修认为自己成功学会时，喊来了好友赞恩、雷恩斯，让他们见证他对占卜术的学习进程。
在见证下，马修凭借“占卜天才”（自以为的）一次成功，并获得了一句预言：
“鹰羽和金苜蓿同眠，它们在高山因风暴分离，却又因爱同入新月，共拥永生。”
鹰羽，鹰，正是奥里家的家徽。
金苜蓿，是诺拉母族的家徽。
高山，马修家就修在高山上。
风暴，现在的南境争端就是风暴。
新月，是他们如今都信奉的新思潮。
马修研究半天，最后在赞恩和雷恩斯的默许下，解了预言：
他，马修·奥里，会和诺拉·克拉雷联姻，经历困难，成为灵魂伴侣！
……
“就是这样，薇达。”马修大咧咧地笑。
兰顿却一点笑不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马修。
荒谬。太荒谬了。
兰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在他于各种艰险和细水长流中慢慢发现自己对诺拉的感情，面前的人……竟然是因为一次占卜？
兰顿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把马修当成竞争对手。他不想。但实际上，他却发现这个故事让他更难受了。
“……你真的喜欢诺拉吗？”兰顿突然感到有点生气，“仅仅因为相信一个预言，你撼动了你本身的感情。”
“不，薇达，你误会了。”赞恩却插嘴帮忙，“要是那样，我也不会同意。嘿，我从小就认识这小子，是不是真心实意，我看得出来。虽然动机很奇怪，但我相信他的感情。我作为兄长，难道会坑害诺拉吗？”
是的，赞恩作为兄长，从来都是警惕地看着诺拉身边的一切，有对不起诺拉的人，他第一个跳出来。所以，赞恩绝不会在这种事做出错误的、荒谬的决断。兰顿已经想明白了。
那他呢？作为诺拉亲密的朋友，他难道得抱有一样的态度吗？
听到赞恩这么说后，兰顿却突然更生气了。
他强忍情绪，目光变暗，抬眸问马修：“所以呢，你能给诺拉什么？打算给她什么？”
是的，哪怕马修作为青梅竹马的确真的喜欢诺拉，仅因为这个占卜巧合地引发出感情，兰顿却也认为他表现过于不成熟。他，或许根本没想过后续的事。
他配不上诺拉。
兰顿忍了很久，才没把挑衅和质问浮到声音里。
“……我能给诺拉什么？”马修一愣，看到对面的“薇达小姐”那双湖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这是考验，来自诺拉朋友的考验！
马修露出让兰顿放宽心的微笑：“这个嘛，你放心。我想过的。”
随后，他开始了朗诵。
“在感情上，我会随时陪伴，给诺拉最好的照顾，就像克拉雷叔叔对阿姨一样。”
“在法术修习上，我会给予诺拉全方位的支持，她进行预知时，我去元素类主攻位；她要使用雷暴时，我就站风系辅助位。”
“最后，诺拉以后想要在密会进行任何发展，我都会全力帮助她。钱，奥里家族拥有千圣城北部的半壁江山。权，奥里家有千年掌管密会的传统。我永远支持她的选择。”
“………”
兰顿像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双手交握，目光停留在马修脸上，但看到他灿烂的笑容，又挪开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如果说，之前的问话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那么现在没有，并没有。
马修的真诚、赞恩的支持、相符的家世、相匹的实力、一样的信仰，马修似乎一切都万事俱备。
所以，他现在的观点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听起来不错。”兰顿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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