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嘴硬心软
日头西斜。
白露家院子的前面临时垒了个土灶，上面架着好几口锅。
农村合作社的妇人们今天一下午都在忙着煮豆子。
五百斤豆子煮起来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灶膛里的火今天就没熄过，十斤豆子煮透之后，刚捞起来放到一边，另外的十斤豆子就又下下去了。
村里没有多余的锅子，都是村民们拿自家的临时用着，柴火也是他们山上去捡的。
煮豆子的工夫，妇人们也没闲着，给放凉的豆子裹上一层面粉，然后搬到白露家的工坊里放着，差不多放上三四天的样子就会生出霉菌。
把最后十斤豆子放进屋，妇人们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来。
张寡妇捶了捶酸疼的腰，一抬头就看到屋檐下坐着绣花的李秀花。
“铁蛋娘如今倒是享福了，大儿子有出息，二儿子会算账，听说里正要让铜蛋当合作社的账房先生呢。”
黑石沟没什么秘密，下午周彧去找里正，不到晚上的工夫，事情就都传遍了整个黑石沟。
现在大家都知道陈家的陈天，跟赵家的赵铜蛋得了余夫子的肯定，要当合作社的账房先生了。
陈天的阿娘也在煮豆子，一听说这个消息，原本酸得不行的腰杆一下就挺直了，连走路都带上了风。
其中一个妇人酸言酸语道：“谁让人家命好呢，生的娃懂事又有出息。不用费心费力地养不说，一回来就能享福，咱们可没那福气。”
“谁说不是，只怪咱们没那个命。”另一个妇人跟着附和。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收调，声音传到屋檐下，李秀花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张寡妇是个直脾气，瞪了两妇人一眼，“你们真是闲得慌，各人有各人的命，哪怕人家天天吃肉喝汤都跟咱们没干系，嚼那舌根有啥意思。”
两妇人脸色讪讪，不服气地嘟囔，“我们这不也是随口说说。”
张寡妇哼了一声，“你们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眼看这天都快黑了，还是赶紧回家做饭吧，别到时候男人孩子回来，锅子还冷冰冰的。”
她一张嘴在黑石沟是出了名的厉害，跟人扯皮掐架从来没输过。几个妇人被她这么一呛，脸皮一阵青一阵白，灰溜溜地拿上东西出了门。
这边的动静落在李秀花眼里，她心里的感激一阵一阵涌上来。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村里人说她儿子没养过一天，现在眼瞅着赵家发达了，就想回来捡现成的。自个儿捡不算，还要带着男人跟小的一块儿捡。
李秀花扪心自问，她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
她知道自己对不住三个孩子，也算不上一个好阿娘，只想好好补偿他们，可村里那些妇人……
张寡妇一抬头就对上李秀花感激的目光，她顿时不自在地别开眼，硬声硬气道：“那个……我不是帮你说话，我，我只是看不惯。”
李秀花起身，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谢谢。”
张寡妇最瞧不上她这副软绵绵的性子，见了就心烦。
她没好气道：“你没脾气的？都被人这么编排了，还不晓得骂回去？你这副样子，活该被人欺负。”
李秀花被她一顿说教，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心里暖洋洋的，“我晓得了，谢谢你，木头娘。”
“谁稀罕你谢。”张寡妇不自在地嘟囔了句，转身快步走了。
李秀花温柔一笑，抬头看了眼天色，收拾收拾笸箩也起身回了家。
就这样忙碌了三四天。
三间工坊转眼就出现在了村中间的荒地上，仿佛看到了希望，合作社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工坊盖好，汉子们又自觉地开始开荒，除草、挖水渠、秧苗……每一件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最早一匹的豆子已经发酵成功，妇人们开始忙着筛洗豆子，之后加入盐巴泡上一晚，等到了第二天还要拿出来用杵搅碎。不搅也能晒，只是那样的话，差不多需要晒上二十来天，牛肉酱交货时间紧迫，没工夫让它慢慢晒。
没轮上做酱的妇人就上山去捡柴砍柴，还有一些会编竹篾的，去山上砍了毛竹回来，劈成条后编成一只只竹匾子。
这些全都是做牛肉酱时要用到的东西。
要知道，三四天以前，还是啥东西也没有，这才过去几天，已经有了合作社的雏形。
有村民心里头没底的，现在也完全没了顾虑。
这边合作社办的如火如荼，那边火锅店的装修工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其他所有的都弄得差不多了，就差柜台刷漆了。
俞老二跟另外一个木匠师傅这几天都在连夜赶工，晚上都没回黑石沟，就住在了店里。
白露在做最后的检查工作，从大堂到后厨，再到院子，最后是二楼，每一项都检查的仔仔细细，避免有遗漏的。
刚踏进后院，栓子就提着竹篮迎面走了过来，篮子里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碗筷，“掌柜的，这些碗都晾干了，但我去后厨没见着有放碗的橱柜……”
前几天，白露去杂货铺子打算订一批粗瓷碗，用来做调酱的碟子，然后就看到了栓子在铺子里做伙计。
她分明记得他之前是在马行那边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当初她买的那辆马车让栓子丢了活计。
就跟现代的销售一样，凡是谈成买卖的，都会有相应的提成。而白露之前买的那辆马车，照理说应该算在栓子头上，但马行的管事欺他年纪小，硬生生给昧下了。
栓子跟他理论不过，就这么把人给得罪了，活自然也干不下去了。
了解过事情始末后，白露问他愿不愿意去她店里帮忙。
倒不是白露烂好心，在马行的时候她就觉得栓子这娃不错，干活勤快有眼力见，做跑堂的就需要有这样的机灵劲。
收回思绪，白露冲他招招手，“你跟我来。”
把人引到大堂中间的橱柜前，拉开橱门，“这些碗就叠放在这里。”
栓子不是没在酒楼里当过伙计，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碗柜，惊奇的眼睛都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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