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恋
大概是林祁淮说这句话时,语气过轻,让程橙恍惚察觉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她没忍住抬眼看去,入目仍是那张淡漠矜贵的俊颜,长睫虚掩,露出的半截黑瞳冷傲如月。
“不继续吗?”林祁淮转眸轻扫她一眼。
程橙连忙把那片刻错觉抛掷脑后,认真给他讲解另一幅艺术品。
创意设计馆内作品大约有两三百件,若是让程橙一下子全部讲解完,即使思维能跟得上,嗓子怕是也要拖后腿。好在林祁淮只会在他感兴趣的作品前停下,又幸好他感兴趣的不是很多,讲起来并不费劲。
两人走走停停,没多久便来到顶层,那里仅有三件作品,全是从川南大学毕业且声誉国际的顶级艺术家之作。
这时林祁淮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淡淡扫了眼来点提示上的名字,没怎么犹豫地挂断。而后继续往前走,停在中间那件名为“化蝶”的油画前。
也是巧,那是程橙很喜欢的一幅艺术品,她毕业设计的名称也是取自“破茧化蝶”前两个字。
她初中就曾在学校临摹过这画,它算是她的艺术启蒙。
程橙落了半步,她在林祁淮身后侧,看着他直径走向“化蝶”,因为视线从上往下缓慢移动的缘故,下巴微抬,凌厉干净的轮廓和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每一个线条和转折都仿佛像被精准测量设计过一般。
程橙是学艺术的,学的又是服装设计,对人的形态美极具兴趣。如果不是碍于林祁淮的身份,她真的很想邀请他做自己的模特。当虚无缥缈的灵感遇上某个具有承载意义的实体,一切细枝末节都有了形状。
林祁淮这时微微侧过脸,程橙内心忽然涌上一股难为情和歉意,即使这些想法仅仅是出于她对艺术的审美追求。
没等林祁淮看过来,她连忙上前一步,轻声给他介绍。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林祁淮再次按断。仅间隔了两三秒,对方又打了进来。
程橙适时收了声,她能感觉到男人有些不耐。
“郑川鸣”这三个字仿佛要穷追不舍地跃进林祁淮的视线,他眉峰往下压了压,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程橙。他没有回避,就此接了电话。
林祁淮没有去听对面说了什么,十分吝啬地留了两个字:“等着。”说完便干净利索地关了机,淡声道,“你继续。”
男人身材颀长,程橙大约仅到林祁淮肩膀的位置,受身高限制,她没看到林祁淮已经把手机关机。想到那电话拨得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怕耽误林祁淮时间,程橙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语速。
察觉到异常的林祁淮余光在女孩身上停了停,唇缝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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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后,程橙想给院长说一声,林祁淮却在她准备打开包的时候叫住了她,“不用和他们说。”
顿了顿,他又道:“你能送我校门口吗?我不熟悉路。”
程橙说当然可以。
快到学校大门时,林祁淮停住脚,没再让程橙继续送。
“谢谢。”林祁淮说。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程橙怔了半秒,而后温温一笑:“林先生客气了,如果要说谢,也应该是我和您说。”
林祁淮没说话,两人就此告别。
他走了几步,步调缓缓停下,侧过身看向身后。没怎么费力,他一眼就在晃动的人群中看到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看方向,应该是往食堂去。
很快,那身影就消失在拐角处,林祁淮转身出了校门。
郑川鸣的车停在马路对面,他人倚靠着车门,深蓝色的法拉利极其显眼,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投以又酸又慕的目光,郑川鸣在这种注视下悠然自得,偶尔看到有符合眼缘的美女,还会上去要个微信。
林祁淮看到他时,这人正挥手和一个女人告别。
见到他走来,郑川鸣笑着吹了一个口哨,伸出两指做了个看见的动作:“怪不得不接我电话,原来是掉进温柔乡了。那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像大一的,不会是未成年吧。”
林家和郑家是世交,在京圈里,两人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不掺杂任何利益。
郑川鸣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知道林祁淮今天来川南大学是因为投资的事情。本以为男人出来的时候也应该像以往一样,众星捧月的,没想到今天仅有一个小姑娘送他,连校门口都没出就离开了。
他虽生了些好奇,但刚才那些话算是随口打趣,并未真的往那方面想。
谁知林祁淮半撩眼皮睨了他一眼,竟接了他这话:“大四,成年了。”
郑川鸣被这几个字惊得不行,立马站直身子:“卧槽,真的假的?高岭之花下凡了?我还以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看上我了呢”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和美女搭讪,没仔细去瞧那小姑娘长什么样。
林祁淮没理他,开了车门坐进副驾驶。郑川鸣“啧”了一声,对他这吊胃口的行为十分不满。坐上车后,郑川鸣仍是锲而不舍地追问,大有林祁淮不开口,他就不开车的架势。
“成了没?你追她还是她追你?什么时候的事?在哪认识的?不会是林老爷子给你安排的哪家千金吧?”
林祁淮嫌他聒噪,不耐烦道:“有男朋友。”
郑川鸣眼睛倏地瞪得更大,神情还有一丝惶然:“靠你三儿?”
“”
林祁淮偏头冷冷地瞥向他一眼,眼底的淡漠仿佛要把眼前这人冻成冰渣:“你手术的时候,记得让医生顺手把脑子割掉,反正也没什么用。”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郑川鸣就后悔了,他动了林祁淮的逆鳞。
谁都有可能做小三,唯独林祁淮不会。
自知说错话的郑川鸣没敢计较林祁淮戳自己的糟心事。
刚才林祁淮说的手术是去医院结扎。
郑川鸣生□□玩,骨子里浪荡多情。他家老爷子看不惯他这副做派,几次三番催他结婚,前不久瞒着他私自订了婚,并勒令他年底结婚。郑川鸣气得不行,撂下狠话“结婚可以,我去结扎”。
他已经好些天没回家了,资金和房子全老爷子断了,全靠林祁淮收留。郑家再怎么生气,也不敢把手伸到林祁淮这里。
想到这,郑川鸣满心的好奇和歉意尽数蔫了。
他们这些人,表面活得光鲜亮丽,其中不见天日的肮脏挣扎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谁也不例外,林祁淮也是。
郑川鸣没再多问。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林祁淮动心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在外人眼里林祁淮做事恣意,喜怒不定,仿佛全凭心情。
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林祁淮是典型的理性主义者,处理事情永远有自己的斟酌,用实际利益来衡量利弊。
“感情用事”这四个字基本和他搭不上边,冷酷寡情才是他。
郑川鸣曾不止一次想,要是没了这多年的陪伴,他在林祁淮眼里大概就和其他人一样,是随时随地都能踹开的利益砝码。
“什么事?”林祁淮问。
郑川鸣赶紧收了身上那股不正经,谈了今日的正事:“你没同意跟穆延许那笔生意?前些时候你不是还去赴了他的宴吗?怎么忽然变卦了?他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林祁淮:“不用管。”
瞅着他这副油盐不进冷漠模样,郑川鸣没有劝,只是提醒道:“那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万一穆延许转而和你弟两个人凑到一起,你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祁淮忽地冷嗤一声,黑沉的眼底没什么感情:“他不会,也不敢。”
京城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谁都知道林家两个儿子水火不容。现在林氏集团在林祁淮手里,没人会在这时候上赶着站到另一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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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橙吃完饭便回了教室,过了一会儿,蒋明美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在,明显一惊。
“这么快就吃完了?没去约会吗?我还以为你下午不回来了。”
程橙眼神黯了黯,没说她在半路就被穆延许丢下的事。
“嗯,就简单吃了个午饭,”她笑了笑,掩去眸中的低落。
蒋明美不满地摇了摇头,神情十分嫌弃:“我还以为开窍了,没想到还是那个暴殄天物的傻缺。”
话落,她掏出手机凑到程橙面前,“你快看,我今天刷论坛的时候看到上午来问路的女生了。是咱们系那个活在传说里的学姐,徐以音。”
这照片看着像是从远处偷拍的,模样和穿着和上午那人一般无二。
“你不知道她?”蒋明美见程橙没说话,给她介绍,“也对,咱们大一刚开学,徐学姐就去国外进修了,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乖学生肯定不清楚。”
大一?
程橙脑海里不自觉地跃出穆延许的脸,记忆犹如脱缰野马般奔来。
她和穆延许就是在大一开学不久后在一起的。
“她本来应该去年回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推迟到今年毕业,”蒋明美继续道,“群里人说她也会参加今年毕业设计比赛,橙子,你遇到对手了。”
话音刚落,她又一脸郑重地看着程橙:“不过我还是看好你!长江后浪推前浪,她是传说,那咱就是神话!第一肯定是你的!”
这话要是换做旁人来说,程橙都不会点头,她对自己有信心,但也绝非自负。
可对象是蒋明美,话语中掺杂着感情,是毫不犹豫的肯定,也是真诚的祝愿。
她有些忍俊不禁,温声道:“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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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下学期过半,程橙的毕业论文已经基本定稿,后面的时间大多都在忙着设计稿的事情,还有准备进修需要的资料手续。
五月初,院里举行文艺活动,系里的老师联系程橙,让她去到时候上台讲话,以作为鼓励学弟学妹的开场白。
程橙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
到了那天,蒋明美嚷嚷着要看看可爱的学们弟,来重拾青春的感觉,陪她一起去了活动礼堂。
程橙没有特意打扮,化了点淡妆,穿着简单的白t,浅色牛仔裤,搭配一双小白鞋。长发原本是扎起来的,蒋明美看不下去,把发绳没收了。
程橙准备的稿子并不长,她站在台上,台下乌泱泱的一片,座无虚席。
发言的时候,她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嗓音温和,咬字清晰,眉眼间的泰然自若,完全没有一丝怯场。
这种场面,她见过太多次了。
伴随着发言结束,程橙弯腰致谢,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炸开,在偌大的礼堂内经久不息。
程橙回到位置,蒋明美刚结束手机录像,兴致勃勃地把视频上传至她的短视频平台上,配文“别羡慕,那是我崽儿”。
程橙没想在这里多呆,她正想说“咱们走吧”,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来者不善的嗤笑。
紧接着她便听到那声音的主人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程橙转头看向那人,是个陌生面孔,她旁边还坐着几个同样眼神充满敌意的女生。
程橙没说话,她拉了拉生气的蒋明美,小声道:“咱们走。”
本想息事宁人,谁想那人却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心虚啊?也对,毕竟这种靠男人拿来的机会,实在没脸见光。”
“别这样说,你没看见刚才主持人的介绍啊,人家学姐得过好多金奖呢。”
“拿钱买的奖,当然叫金奖喽。”
蒋明美没忍住爆了粗口,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上去直接开大。
“哎呦喂,麻烦您嘞,”她咬牙切齿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嘴里喷粪了吗?讲话滂臭自己不知道啊。”
那女生气得“蹭”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怎么了?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她就是水,装什么装?!还有你,程家早就衰落了,她也早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你还在舔什么?”
蒋明美气得后槽牙咬的咯吱响,但这会儿她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考虑到程橙的性子,她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恶气,拉起程橙的手要走。
程橙没动。
在她最讨厌的议论声中,稳稳地没动。
“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程橙平静道,“如果你对我获得那些奖的真实性存有疑虑,你可以向主办方举报。而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言讽刺,侮辱我的朋友。”
“所以,麻烦你给我朋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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