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世界
灰色的乌云散开了，蔚蓝穿破厚重的云层，阳光直抵大地。
浮在半空的天气艇实时预报着当下的空气质量指数。
酒店内。
白皙柔嫩的长指猛地攥住了绵软的羽被。
温落落遽然睁开眼。
她大喘着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般。
身边传来温热的体感。
眼角的余光中印着漂亮的银色。
温落落安心地舒了舒气，侧过身子去看仍在熟睡中的陆星。
银白的发细碎而蓬乱，盖住了小半张脸，因闭着眼的缘故，倒不像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显得有点乖顺。
很可爱。
像一只睡着的小狼。
温落落蜷了蜷手指，忍不住想抚摸陆星的眉眼。
只听乖顺的小狼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嗫嚅起来。
“我不想死，救救我。”
“我不想死……”
大约是无意识发出的，舒畅的眼部线条还是柔和的。
陆星大概对正在梦见的事是毫无所察的，仅仅是潜意识深层的短暂涌现，还未能够影响实际身体的生理反应。
温落落的手僵在了半空。
“放了她……”
“求你……放过她……”
“好疼……”
“我不想死……”
无意识的呢喃还在延续，反反复复穿梭在卑微的哀求和求生的挣扎间。
很难以想象这是一贯高傲的死神能说出的话。
温落落的心像是被一根又一根的银针缓慢刺入。
她觉得痛得无法呼吸。
应是浮现的往事实在过分可怕，陆星的脸和脖颈渐渐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梦魇缠绕在她骤紧的眉心，她紧绷的身体仿佛拉得过开即将分崩离析的旧弓。
温落落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去揽陆星。
却在靠近的一瞬间，提前被暴起的陆星掐住了脖子。
“是你！是你！”
“是你害了我！”
陆星惊慌张恐地嚣叫，活脱脱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她的大手死死地扼住脆弱的天鹅颈，不住地发力。
温落落满脸通红，努力拍着陆星的后背，强烈的窒息令她的瞳孔开始呈现扩散的状态，条件反射弓起的脚背来回在软垫上摩擦，却因始终无法找到着力点渐渐停摆。
脖子上的力道只增不减。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
大脑缺氧陷入了混沌的海水里。
坠入死亡的海底前，温落落断断续续地抽出已不成调的短语。
她闭上眼：“星……星……你……醒……醒……”
无人回应。
无人能回应的。
温落落想，她明明是清楚这些的，却总是在奢想，又要如此收场了，又是这样的收场。
她其实真的很不甘心。
温落落彻底放弃了抵抗，只等着陆星将她的生命完全扼止。
奇迹般的，幸运之神第二次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陆星忽然松了手。
她鲜少表露真实情绪的眼眸中增添了几分货真价实的疑惑。
温落落心里咯噔一下。
她急忙挣开陆星，一边捂着脖子，一边向后靠，靠至床背，无处可去时又一把扯过杯子盖住自己，侧过脑袋，惊恐而又害怕地避缩着陆星的眼光。
陆星开了口：“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的问话将整个房间拖入了诡异的沉默，除了无限压抑的心跳和呼吸。
陆星伸出手，想要触摸。
温落落的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抗拒声。
陆星的瞳孔缩了缩。
她自顾自地继续，将局面拖入了更可怕的僵持：“如果你是假的，刚刚面临死亡的时候，你应该拼命挣扎到底，——可你放弃了。”
“可如果你是真的，为什么我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见到你？”
陆星抬起头，望向温落落，深深地看她。
温落落也回望向她，缄默不语。
“是否是因为我仍在梦里，所以一切才如此奇怪。”
“有很多次，我都想明白了，可你的反应又总让我觉得我猜错了，现在想来，或许自始至终我都在被你误导。”
“生物的本能无法骗人，尽管这一切都是模拟出来的设定，但如果依照正常的设定，更是应该遵从生物本能的规律进行。”
“所以你现在做出的这些恐惧我的神情、举动，我都有理由相信，是你的伪装。”
陆星继续伸长手，去触摸温落落的脸。
温落落顿了一瞬，才切切避开。
陆星笑了：“你看，果然。”
总是下意识后才反应过来是需要抗拒的。
懊恼和后悔短暂的，像流星擦过夜空，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温落落暗自咬了咬牙。
分明清楚眼前的人是多么的聪明，自己却还是会因为冲动露出马脚。
到底还是没能完全遮掩过去。
温落落抓了抓被子，忽然长抒了一口气。
她一脸嫌弃：“你是变态嘛？”
“净说一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说好的一见钟情，你转头居然要我的命！”
“要不是看在你发噩梦的份上，我才懒得上去搭理你，结果你还狗咬吕洞宾了！”
“早知你是这样的神经病，我肯定第一时间报警！”
温落落的神情愤怒不堪，真切的脸部肌肉抽动，那带着些被爱意冲昏头脑的狂热与不分明的眼神和高高撅起的嘴角。
又让陆星短暂地陷入了迷宫。
这样的回答是她始料不及的。
这样率真的温落落也是她第一次见。
会不会真的是她太多疑想错了？
还是这又是一次更精妙的伪装，为了再一次让自己放下戒心。
陆星的长睫扫过眼睑，轻轻地呼气。
她想起来，她确实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温落落，之前所有的接触都基本停留在了短暂的初次见面，游戏从未进行到过能够翻页的后续。
她没有给过温落落任何机会去了解温落落这个人。
以至于现在她真的无法确定这是对方精心的伪装还是系统本真的还原——为了加大难度。
思考穷途末路。
烦人。甚是烦人。
锐利的刀刃再一次划过了白皙脆弱的天鹅颈。
鲜血喷溅了死神满满一脸。
红晕着蓝，妖娆而诡异。
簌簌地流，好像陆星自己受的伤。
温落落就那样瞪大着极美的桃花眼，在陆星无声的注视里，慢慢由温热彻底陷入了僵冷。
陆星读不懂她临死前的眼神。
只是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温落落脖子上碗口大的刀痕像是划开在自己脖子上般。
她无法正常呼吸。
她很少选择直接用刀划开脖子的杀人方法。
这样干脆、利落的死法，不符合她乐于观看生命逐渐消亡的变态爱好。她是死神，喜欢索取，更嗜折磨。
陆星的手指在脖子伤口的上方划过。
很细腻的肌肤触感，还残留着少女姣好美满的弹性。
蓝色的光一点一点包围伤口，像是水泥般，抹平了残缺不整的路面。
陆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她在治愈一个死人。
第二次。
她一向是无法忍受未知和欺骗，更讨厌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所以为了避免这些的发生，她会提前遏制所有可能引发相关项的要素。哪怕要一次次剥夺生命。
哪怕是温落落的生命……
既然能够不断重来，就只需要无数次重新开始就好。
反正注定是要如此结束的，早一点晚一点并无区别，也无所谓。
只是、只是，这一次，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种反胃的不适。
是眼前的场景过于血腥了？不不不！她明明见过残忍百倍、万倍的！
可为什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似灵魂都在颤抖。
陆星下了床，她只穿了件酒店千篇一律的浴袍。
却为温落落换上了她那条如朝霞如油彩如旭阳的红裙子，并为她细细摊平了每一处裙角。她将温落落打横抱了起来。
击碎了酒店广大的落地窗。
自高楼一跃而下。
黑白的数据疯狂的交替，世界迅速地虚构，在驱散的数字符号下，她们跳入了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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